新安鎮(zhèn)是個大鎮(zhèn)子,東西兩條街,東街的東頭就是滁河,來安縣府就設(shè)在這個鎮(zhèn)子里,周圍七鎮(zhèn)八村的交易多在這里,鎮(zhèn)子頗為繁華。陳世西原來是鎮(zhèn)子里的大戶,在東大街街東臨滁河邊修的大宅子,高墻闊瓦,請了家丁槍手。東大街的門臉鋪子,十間有五間是他家的。日本人入了新安鎮(zhèn),他做了維持會長,后來又做了來安縣的偵緝隊長、保安司令。前幾日,馬漢帶著兩個隊員到鎮(zhèn)子里搞藥,被陳世西手下嗅到了,陳世西帶偵緝隊的人盯著他們屁股后面打,打死了一名隊員,并要把這名隊員暴尸三天,揚言游擊隊別入他的地盤,來一次他就殺一次,甚為囂張。如果不戰(zhàn),游擊隊在這一帶的工作就很難做了。
陳世西的偵緝隊和保安團加起來有七十多人,外加日本兵的一個小隊,實力遠超游擊隊,硬拼肯定不行。本計劃伏擊陳世西,扔手雷炸死他,或者趁夜黑風高,直接把炸彈扔到他家里,即使弄不死他,也能打壓打壓他囂張的氣焰。藍天蘭的加入,計劃做了調(diào)整。
游擊隊悄悄地開到離新安鎮(zhèn)十里的野豬溝安頓下來。藍天蘭提出去鎮(zhèn)上轉(zhuǎn)一轉(zhuǎn),里外看一遍。葉隊長應了,叫了一個少年一樣的小伙陪著他,有個照應。
響午的時候,藍天蘭和小伙進了鎮(zhèn)子。葉隊長在東街三孔橋路邊的小山旁,做閑漢等著。也就是一個時辰,藍天蘭從三孔橋出了鎮(zhèn)子。
“你有什么想法?”葉隊長問。
“照我說很簡單,只要把他引出來,引到橋上,我藏在你剛才待的小山頂上,一槍就能打死他。關(guān)建是能不能把他引出來,他能帶多少人出來?”
計劃是傍晚的時候行動。午飯之后,藍天蘭就潛上了小山頭。小山上滿是半人高的蒿草枯枝,和爬滿山頭的葛根莛的枯葉。藍天蘭找了個位置趴好,三孔橋和東大街口盡在眼底。
平常午后街上的人就很少,有人也多是集鎮(zhèn)的住戶,加上現(xiàn)在是亂世的寒冬,街上的行人更是寥寥無幾。街上這時候出現(xiàn)三個扛著扁擔腰掛砍刀的漢子尤為顯眼了,正好碰到中午喝了點小酒閑的蛋疼的偵緝隊的小刺毛。于是擦出了火花。
“站住,你們?nèi)齻€給老子站住”。偵緝隊的人嘴里喊著,一腳就踹倒了一個。
那三個來這里就是要找事,那里賣他這個帳,扁擔頓在地上道:“一句話沒完,你就動手打人,沒有王法了嗎?”
那個小刺毛也沒經(jīng)歷過有人要講王法,小馬褂襟子一挑,抽出了王八盒子,未等他端平了亮相,那邊的扁擔掛著風聲就到了,王八盒子飛出了手。偵緝隊的小刺毛從來沒有遇到這種情況,呆住了,直到屁股上挨了一扁擔,才懂了禮貌:不敢說話了。對方罵道:“快去告訴陳世西那個王八蛋,叫他快點來見爺,遲一遲,老子扒了他的王八窩??鞚L!”
那個小刺毛這才退后了兩步,轉(zhuǎn)過身撒腿奔命去了。這三位爺,扛著扁擔,提著王八盒子,朝街東頭去了。
光天化日之下演了這么一出,兩旁的店家也看呆了,仿佛是為自己出了口氣,直到那三人走了,才趕緊嗶哩叭啦上門板關(guān)店門。
還沒走到陳世西的家門口,身后就有了動驚,偵緝隊的人山呼海叫地猛追過來。前面拿王八盒子的人回首朝身后開了一聲道:“叫狗日的陳世西過來,老子在橋上等他”。轉(zhuǎn)身朝三孔橋過去,路過陳家門前,隨手扔了一顆手雷到院子里,炸的里面雞飛狗跳。
偵緝隊的人都躲在墻角房后朝街頭打槍,直到那三人到三孔橋的那邊,才各個從藏身的地方出來,涌到橋頭。那三人是早有準備,各自趴到橋頭兩邊,取出備好的長槍,瞄著橋上,誰上橋打誰。雙方隔著橋“乒乒乓乓”地放槍,叫罵。一會兒,后街上又跑來一隊衣衫不整的兵加入了放槍叫罵的行列。后面跟著一個穿馬靴的軍官。藍天蘭盯住了他,正是葉隊長描述的那個人:陳世西。
此人正是陳世西。
陳世西接到報告,聽說只有三個人,便叫偵緝隊過去抓人。后來聽到槍聲不斷,還有了爆炸聲,又接到報告:炸在了自家的院子里,就極為惱火,集合了保安團的隊跑步過來了。
站在自家門口,他狠狠地責罵手下辦事不利:只有三個人就打成了這樣,都是混蛋飯桶“天黑之前不弄倒那三個人,你們都去吃尿去”,然后又道:“打死一個賞大洋五塊,活捉一個賞大洋二十”。說完,轉(zhuǎn)身回家去了。
這邊打的更熱鬧了。
正打的無頭無緒,日本的憲兵小隊也開了過來,立刻分到橋的兩旁河邊,開槍壓制了對岸的射擊。那三人只能邊射擊邊后退。保安團趁機躬著腰摸到了橋面上。
這時候,陳世西趕緊從家里出來,站到了鬼子小隊長的傍邊,一邊督促保安團沖過去,一邊隨小隊長走到了橋頭。
正是藍天蘭等的機會。他輕緩地拉拴上膛,輕扣槍機,槍響之后,那個小隊長像斷線的木偶一樣頭一垂倒在地上,陳世西下意識低頭查看,卻一下子栽倒在鬼子身上,再也爬不起來了。突然的變故,令橋頭的人大驚,張惶四顧。藍天蘭移動槍口,朝對岸的河邊又是三槍,看也不看,拎槍退了下來。身后,一片槍林彈雨射向小山頭。
游擊隊一戰(zhàn)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