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到底是剛剛中了一場毒,安寧的身子還很虛弱,寒風一吹,又咳嗽起來。
綠鶯走到安寧前方,替她擋住一些風:“少夫人,快些回屋吧,您可不能在這風里頭站著了?!?p> “好,走吧?!卑矊帞n了攏兜帽,將自己裹得更緊了些。
沒走兩步,安寧腳下虛浮,不留神左腳踩住了右腳的鞋,軟綿綿地向前栽去。
一只強健有力的胳膊撈住安寧,使她不至于跌倒。
“我扶你?!辩姯Z的聲音說。
鐘璟攬過安寧的肩膀,讓她半靠在自己身上向前走。
安寧小聲說:“謝謝。”
她的身體太重,腳步太沉,偏偏脊梁上使不出一點力氣。
鐘璟的氣息籠罩在她周圍,刺骨的寒風也消失了。
這個時候安寧根本顧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親,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重量都放在鐘璟身上。
綠鶯走在前方,沒有察覺到身后的動靜。
倘若她此時回頭,會發(fā)現(xiàn)安寧把身體的中心放在了左側,整個人傾斜著向前走,仿佛左邊有一個看不見的拐杖在支撐她一樣。
回到屋內,安寧對綠鶯說:“我要睡一會兒,你退下吧?!?p> 待綠鶯關上門,安寧又對著空曠的屋子說:“你也不用守在我這里了?!?p> 鐘璟拿起桌上放著的手爐,捏了個咒,讓它重新熱了起來,遞給安寧:“抱歉,安寧。”
安寧無力地靠在床邊,說:“是,不怪你怪誰?你要是把紫鵑教得聰明一些,怎么會發(fā)生這種事情。”
“我向你賠罪。”鐘璟低聲說,又給安寧遞來一小杯熱水。
“哪能真怪你呢。她跟著我也快小半年了,我也沒能把她教聰明?!卑矊幒认乱豢谒X得身上熨帖不少,“對了,你怎么回來了?你見到那個什么大師了嗎?”
“是光一大師。”鐘璟說,“我和師傅一起見到了光一大師,”
“光一大師怎么說?”安寧往床里挪了挪,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習慣對著空氣說話了。
“光一大師說,此事確乃我命中之劫。光一大師看過我身上的咒術,是他一舊友所創(chuàng),可大師的舊友在前朝時已經(jīng)故去。這次是誰使用了這個咒法,就不得而知了。”
“意思是,大師這里也沒有任何線索?”
“不,大師為我起了一卦,卦象顯示我只需要等?!?p> “等?”安寧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她小聲嘀咕,“這個光一大師靠不靠譜啊?!?p> 鐘璟拍了拍她的頭頂,說:“不得對大師無禮?!?p> “人的命運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安寧的語氣頗為認真。
鐘璟輕笑道:“嗯,一邊繼續(xù)尋找線索,一邊等待也是可以的?!?p> “也只能這樣了?!卑矊巼@息。
“安寧,我給你介紹一個人。”鐘璟說。
“誰?”
一顆藍色的魂珠舉到安寧面前,鐘璟握住魂珠,念道:“藍鴛?!?p> 煙霧飄過,一個少女出現(xiàn)在安寧的床前。
那少女面如冰山,不帶感情地說:“大人、夫人?!?p> 鐘璟說:“紫鵑的事提醒了我,你身邊不能沒有人。魏奇是男子,不方便時時跟在你身側。藍鴛是女子,通曉藥理毒理,她跟在你身邊,我放心些。”
又對藍鴛道:“今后,你就跟著我家里人稱我為少爺,稱安寧為少夫人吧。”
“是?!?p> 安寧好奇地打量藍鴛,小聲問:“你是……”
安寧不知如何開口。
但藍鴛領會了她的意思,答:“我是草木精?!?p> 原來不只動物可以成精,草木也可以成精啊,安寧又漲了見識。
鐘璟說:“這些天,藍鴛會潛伏在院里,學習一些人間的規(guī)矩。等過上三五日,你就跟母親說,你想添一個侍女。我會安排藍鴛被崔管事買回來,今后就由她來照顧你的起居?!?p> “照顧我?”安寧看了看面前只有十來歲模樣的藍鴛,“這孩子跟玥姐兒一般大,怎么能讓她照顧我呢?”
紫鵑和綠鶯都與安寧差不多年紀,安寧此時看著藍鴛,只覺得鐘璟是個使用童工的黑心資本家。
鐘璟笑道:“安寧,藍鴛已經(jīng)修煉一千多年了,說起來,都可以做魏奇的祖宗了。”
安寧睜大了眼睛。
一千年?
面前的藍鴛雖然是少女模樣,但她一直板著臉,幾乎沒有什么表情,一雙眼睛黑洞洞的,沒有任何反光。
安寧開始以為,這是個少年老成的冰山蘿莉。
卻沒想到,是個波瀾不驚的千年老妖。
“好、好吧?!卑矊帉τ诮酉聛硭箚疽粋€祖宗級別的人物這件事,還有些適應不能。
鐘璟道:“安寧,還有一件事,需要你通知吳師傅。今后印坊購買藍草的時候,只要第二年生的、已結過實的藍草葉。還需要求與我們合作的農(nóng)戶不得在藍草結實之前收割?!?p> “這是為何?”安寧不解。
明明可以收割兩茬的藍草,為什么只收割一次呢?這不是平白給自己增加成本嗎?
鐘璟道:“因為這是我和藍鴛達成的協(xié)議?!?p> 安寧不解地看向藍鴛,藍鴛臉仿佛一塊雕塑,沒有絲毫變動。
然后,安寧聽見鐘璟說:“藍鴛是一只板藍根精?!?p> “咳、咳咳咳咳!”
“怎么又咳起來了?”鐘璟拍了拍安寧的背。
藍鴛在一旁冰冷冷地說:“是因為過于激動造成的咳嗽,沒有大礙。”
又在安寧的背后點了兩個穴位,安寧的咳意立刻消失了。
“沒事,沒事。”安寧說,“我就是有些驚訝?!?p> “驚訝什么?”
安寧答:“在我的家鄉(xiāng),板藍根是一味很出名的藥材?!?p> 鐘璟看了看藍鴛,說:“確實如此,你此次的毒就是藍鴛解的?!?p> “不過,我還真沒想到,印坊用的藍草就是板藍的葉子。我之前不知道草木有情,但見過藍鴛,就覺得用藍草來印染布料是有些殘忍了?!?p> 藍鴛依舊面無表情,不動聲色地說:“大部分的草木都是沒有靈識的。天地間萬物循環(huán)往復,人們采割藍草也稱不上殘忍?!?p> “鐘家印坊為了采割藍草,在城郊的荒山上開辟出了一片藍草種植園。許多原本沒有機會成活的藍草都在那里生長?!?p> “只是同為我族,我希望人們在藍草結籽之后再進行采割,不枉每一株藍草來這世上一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