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一龍、狐新飛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至少在山和村人們眼中,他們比親兄弟還兄弟。不僅兩家世代相交,而且狐一龍與狐新飛從小學、初中、高中一直是同班同桌。
狐一龍,一九七三出生,比狐新飛大一歲,自然為兄,在家中排行老大,下有一弟一妹。狐新飛家中也是兩兄妹,他比妹妹大三歲。他們懂事的時候,大概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那個時候正是實行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的開始。
狐一龍的父親是個石匠,手藝是祖?zhèn)鞯模贻p的時候曾跟隨父輩到遠方當時交通不便的農(nóng)村制作石磨等石頭用具。
狐新飛的父親是個木匠,手藝也是祖?zhèn)鞯?,年輕的時候也曾跟隨父輩到遠方大山農(nóng)家串門挨戶做木工。
山和村屬湘中偏西,這一帶是丘陵地區(qū),山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水田人均面積不到0.5畝。在家經(jīng)營一畝三分地,不夠溫飽,有特長的出門搞搞副業(yè)是個好出路,況且當時國家正改革開放,政策好,允許人員自由流動。
1982年,陰歷十二月二十日,狐一龍與狐新飛兩家聯(lián)合開家庭會議。會議上,狐一龍的父親狐志氣宣布,春節(jié)后正月初八,他要與狐新飛的父親狐志剛重操舊業(yè),把手藝用起來,一來不荒廢祖?zhèn)鞯氖炙?,而來可以掙錢補貼家用。當然是個好好消息,可是,主勞動力不在家,家里的土地還是不能荒蕪,否則,沒飯吃。只有兩家聯(lián)合起來,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收割時,才不會缺勞動力,大家覺得這辦法還行。
在水稻、玉米、油菜等收割時節(jié),山和村的人們總是看到這兩家人互相幫助,不分彼此的聯(lián)合勞動。
父親,在狐一龍與狐新飛的記憶中,就是當快要過年的的時候,父親就悄悄的從遠方回來,不僅從遠方帶回大把的鈔票,還帶回關(guān)于遠方說了幾百次聽也聽不膩的故事。過年幾天后,父親戀戀不舍地離開家,又去了遠方。就這樣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好日子過得真快。
1992年7月,狐一龍、狐新飛高中畢業(yè),狐一龍覺得自己在考場發(fā)揮正常,上大學很有希望,沉浸在喜悅中。7月20日,狐新飛的父親,從遠方發(fā)來電報,說狐一龍的父親在毫無疾病癥狀的情況下,睡眠中死亡。當時19歲的狐一龍跟著族人到遠方處理父親的后事。才知道父親所說的“遠方”便是湘西。這里鄉(xiāng)民保留原始純真風貌,山勢崢嶸險峻,但哪里有心思欣賞這美麗如畫的風景。當?shù)毓矙C關(guān)通過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狐一龍父親在當?shù)匾粠司夑P(guān)系、手藝口碑非常好,加之,財物又沒有丟失,認為不是他殺,族人們也沒有異議。
7月25日,狐一龍帶著父親的骨灰從遠方回來,按照當?shù)氐牧曀祝M行土葬。
8月份,狐一龍收到北方一所名校錄取通知書。本想放棄去求學,當把這個想法告訴狐新飛的時候,狐新飛非常氣憤,說是本村近二十年來的第一個大學生,無論如何是不能放棄的。
8月底,狐一龍成了大學生,而狐新飛覺得自己成績太差,就算是復讀,也沒有讀大學的希望,于是徹底放棄。
狐新飛的父親,曾建議狐新飛學木工手藝,狐新飛認為學木工沒出息,于是加入當?shù)亟ㄖ?。工作三個月后,由于狐新飛吃苦耐勞,腦瓜子還算靈活,在建筑隊中文化是最高的,建筑隊公司決定讓狐新飛帶薪去學習施工技術(shù)管理。
狐一龍的父親去世后,家中就沒了主要收人來源,狐新飛每隔兩個月寄五百元給狐一龍,直至狐一龍大學畢業(yè)。
1993年7月,狐一龍母親重病住院,需要高額的醫(yī)療費,對本來不富裕的家庭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這一切,逃不過狐新飛的眼睛。狐新飛與其母親商量,其母親借五千,他借五千,共一萬。狐新飛趕到醫(yī)院,把錢送狐一龍的手上。狐一龍的母親病好出院后的第二天,當著狐新飛的面書寫借條一張?!敖钘l,今借到狐新飛人民幣壹萬元整,一九九六年十二月底還清。狐一龍,一九九三年七月二十一日?!?p> 狐一龍拿著借條要狐新飛看一下,狐新飛直接把借條放到口袋里,根本沒當一回事。到了一九九六年六月,狐一龍分配到國有大企業(yè)科研處工作。狐新飛也成了小包工頭。年底,狐一龍并沒有回家過春節(jié),借錢的事,狐新飛其實不記得了。昔日的兩家小伙伴,現(xiàn)均已成家立業(yè),大家各奔東西,很難聚會,就算逢年過節(jié),也難相見。昔日的兄弟情誼,只能成為深深的回憶。
到了一九九八年,狐新飛禍不單行。父親五月查出肝癌,晚期。十二月母親查出肺癌,晚期。一家兩個癌癥,不僅用光所有積蓄,而且凡是能借錢的地方,狐新飛都去過。狐一龍那里沒去過,原因是不知道他的工作單位在哪里?連狐一龍的母親及其弟妹在哪里?也只是聽說與狐一龍在同一個城市。年底,狐新飛父母先后去世,按照當?shù)芈?,死一個老人,是要花費很多錢。如今,狐新飛外債已達二十二萬。雖然自己的工資一年也有八九萬,但家庭開支也大,一對兒女要撫養(yǎng),老婆又沒工作。一年下來,八九萬所剩無幾。
2014年,狐新飛外債快要還清,好日子快要到來。有一天,其老婆覺得身體不舒服,去醫(yī)院體驗,診斷為子宮癌早期。狐新飛不得不再借二十萬,馬上送老婆去省城醫(yī)院治療。
有一天,狐新飛的妹妹建議,去找狐一龍。當初他上大學,家里沒少幫助他。他家處于困境,大家也沒袖手旁觀。
二零一五年四月,“花落草齊生,鶯飛蝶雙戲?!焙积埢丶医o父親掃墓,狐新飛也在給父母掃墓。昔日“兄弟”墳山相見,狐新飛說起借條的事情,狐一龍愕然,說在大學畢業(yè)那一年既1996年年底就已經(jīng)還清,是讓弟弟帶回來的。
狐一龍拿出手機,馬上打電話給弟弟,問為什么那一萬元不還給狐新飛。其弟弟回復,那一萬元早已給狐新飛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