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開心？”略帶驚訝的口氣，周谷似有好笑又轉(zhuǎn)過身來，看著立在原地的長歌。
“沒有，只是長歌不想回去?！彼捳Z中透著輕蔑，長歌不敢與他對視，急急望向桃花林，心中頗為難受：“若是周大哥不便收留，長歌這就告辭?！?p> “你不妨先喝了這杯茶水?！笨此橗嬌贤高^一抹堅韌，周谷含笑點頭，既不表態(tài)收留，也不阻難離去。
但見他神情玩味，卻也勝在真誠，長歌暗道，若是此番要趕我走，至少也不扭捏做作，我又有什么不痛快的？
長歌驚疑的望著他，后者笑容更甚，只得點頭應(yīng)是，端起茶碗，仰頭喝下。
三片桃花，銅壺沸水，倒在一個陶碗中，竟有如此香味。
唇舌之間，芳香四溢，有桃花的香味隱于舌下，滑至下喉，帶著雨后春筍的清新，沁人心脾，清爽舒適感油然而生。
頓時輕松愜意，通體舒暢，一時間待在石桌邊上，回味起來。
長歌滿腔怒火都隨著入口的茶水，消失的無影無蹤，整個人都平靜下來。
“可否神奇？”周谷并未遠(yuǎn)去，依在不遠(yuǎn)處含笑相望。
“當(dāng)真神奇！”放下手中的陶碗，長歌輕輕點頭，出言贊道。
“萬物皆需切身體會，如人飲水，冷暖方知。吃過飯，就去山頂?shù)任遥灰偃L試這般危險的事情，周大哥既是仙人，你所作所為，我又怎會不知？”聲音似有嘆意，又帶蕭索，看了長歌一眼，周谷這才轉(zhuǎn)身離去。
桃花樹旁，只留長歌一人，臉色從羞紅轉(zhuǎn)為疑惑，再到欣喜。
......
屋內(nèi)小白已經(jīng)喝了許多湯汁，渾身冒著白氣，毛皮濕透，像在蒸發(fā)一樣，此刻見長歌回來，急速往房間跑去。
“小白這是怎么了？”看著房門緊閉，長歌出言詢問道：“看起來不太舒服?！?p> “湯水味道果然不錯，好喝?！庇纸o自己盛了一小碗，周谷聞著香味，輕輕搖頭。
“這...”長歌不解。
“吃好了，就隨我來，有些事情，要說與你知?！鄙儆械哪貟煸谥芄鹊哪樕?，他看了眼緊閉的房門，不覺踱了兩步。
“這便出發(fā)?！被琶嗔艘豢冢L歌連連點頭。
抓住周谷潔凈的袖口，長歌只感覺身子一輕，再回過神人已是來到山頂，眼前的景色陡然映入眼簾。
高山流水，微風(fēng)拂耳。
周谷坐在巖石上，眼眸低垂，每每開口之時，又兀自嘆息，不知從何說起，終是抬眼看著長歌，緩聲道：“那日我們談話，想必你也知曉了?！?p> “你若真的想學(xué)，就仔細(xì)聽好?！贝L歌木然點頭，周谷接著道：
“天地之大，無窮無盡，人、妖并立于世，各有修行法門。修為功參造化者，妖可化人形，人可變妖身，舉手投足間施展的法力足以讓山川湮滅，江河干枯，況且諸天萬界，強(qiáng)者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p> “姑且只說你現(xiàn)在所處的世界，數(shù)千年來，大小門派也不知林立幾許，他們或多或少掌握著一些祖?zhèn)鞯男扌兄?，借助洞天福地，拓展自身體脈，實現(xiàn)修煉之道。”
“人族修為統(tǒng)一劃分，歸為十二個境界，修煉之路，殊途同歸，后經(jīng)演變下來，分支較多。好比你的爺爺白子行，他所修煉的就是凝符一脈，凝符講究刻畫符文印于己身，借助功法修行，吸收天地靈氣，而后將靈力儲存于己身之中，用時可自行調(diào)度?！?p> “耗費精力的便是符紋篆刻，符紋取自世間天地紋路，由大能感悟所得，參照自然規(guī)律所畫。符紋有天、地、玄、黃四階，每一階的威力都有天差地別，其中所組成的符印也都更為繁瑣，施展時所需要耗費的靈力也就越多?！?p> “還有一種就是煉氣，煉氣門派一般較為普遍，依據(jù)修煉功法，練習(xí)己身，小可強(qiáng)身健體，大則以一抵萬。有同樣劃分四階的戰(zhàn)技，將修來地靈力附于兵刃之上，亦可附于自身，使之堅不可摧，威力暴漲，修煉到較高的境界，凌空虛度，翻江倒海自然也不在話下?！?p> “妖界體質(zhì)不同，修煉的門道各異。神禽仙獸的后裔，自出生便天賦異稟，自身血脈中具備祖先靈力，只待覺醒便一日化龍，遨游九天。平常妖獸小則體魄強(qiáng)壯，力氣速度等方面突出一些，開啟靈智的妖獸，就有著萬分之一的幾率覺醒自身祖先的體脈，繼承神志，強(qiáng)大起來。雖不如神獸那般，卻也有傲視一方的資本?！?p> “如你所說，人妖本是相同，不同的只是一個向道的心。利欲熏心，旁門左道之人，即使一時高歌，遙遙領(lǐng)先，到后來也終將默默無聞，泯然眾人；堅守本質(zhì)，由心向道的人，步步固守本性，穩(wěn)扎穩(wěn)打，鞏固著每一步的成果，也必然大放光彩?！?p> “這里面有我游歷天元大陸時所蓄存的識字記憶之法?！敝芄葟膽阎忻鲆粋€玉簡，交到長歌手中道：“你只需專注盯著其中的一個字，它就會顯化出來，若是有心，每日練習(xí)幾十次，自然會感悟所寫字的意思?！?p> 玉簡僅有巴掌大小，做工精良，翻開一看，上面克著密密麻麻的小字。
長歌聽得心血來潮，連連點頭，手臂不覺緊握起來。
周谷眉間不展，謂然一嘆：“可惜天道總是無常，有些人注定命運多舛，小白便是如此?！?p> “小白，它怎么了？”心中一痛，長歌驚道。
“于妖來說，修為登峰造極者，生命可達(dá)萬載千秋。”周谷眼中黯淡幾分，不忍道：“小白來到下界，便是壽元無多，要尋找與之應(yīng)運而生的男子，同修靈力，于通天一境方才能夠打破枷鎖，破除詛咒。”
“那它可曾找到那個男子？”長歌焦急道。
“茫茫天地，有如海底撈針，哪有這般容易？我先它一步下界，整整七百年一直未曾找到?！闭f到此處，周谷臉上浮出滄桑，搖著頭：“如今天地神罰降世，妖族運勢跌落谷底，天元大陸強(qiáng)大的妖獸皆遭受神魂煉體，活活被天地斬去修為，壓制到了歸丹境?！?p> “小白從天神界而來，恰逢這誅妖一劫，不僅修為盡數(shù)抹去，便是神識也回到初生狀態(tài)，緊緊只是尚存的一絲記憶識得我，妖獸每修煉成功一階，壽元便少去十年?！?p> “今日你看到的，便是小白在渡劫。”周谷眼中泛淚，顫聲道：“修為每上升一重天，就要遭受雷電煉魂，鞭打神識之苦，痛楚如萬蟻噬骨，若是可以，倒不如讓我周某替它承受?！?p> “想不到這天道，竟是修為越強(qiáng)，越難逃脫。”長歌暗暗咬牙，為小白不平。
月牙峰頂，一陣涼風(fēng)襲來。
他又想起那日百花谷底地清晨，小白躺在玉石床上，頭頂烏云密布，雷電馳騁，卻是引發(fā)那天劫所致，可笑自己一直不曾知曉，還當(dāng)是它修行失敗。
“說起來，現(xiàn)在的它，與你相熟更多?！笨粗薹薜拈L歌，周谷慘笑幾分。
“你放心，小白是我的朋友，我若是有能力，也一定會幫助它，早日找到它要尋找的人。”長歌目光堅定道。
“身為兄長，我雖不知小白為何與你這般親近，卻也不得不囑咐你幾句?！笨粗o握雙拳的長歌，周谷眼中閃過一絲不甘，淡淡出言道：“你的壽命也時日無多了，‘以血伐髓’若是行不通，就適可而止吧！”
“畢竟你只是一個凡人。”
“說的對，我終究只是一個凡人。”
目送周谷白衣翩然離去，長歌喃喃重復(fù)一句，茫然四顧，許久之后，緊握的雙拳方才緩緩松開。
灰衫少年嘴角翹起，稚嫩的臉上帶著無奈，看了看下山的路，自嘲笑笑。
只是凡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