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回門
元府大門一早就開了。
元老夫人一聽元書意的車隊已經(jīng)出了高家，立馬讓人攙扶她出來。
元洛笙聽了下人來通報，趕緊也跟了出來。
一看到自家老娘顫巍巍的身影，登時就落了淚。
自從大哥去后，元老夫人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這些年時而清醒時而昏睡，家里常年有外頭的大夫進(jìn)出，都成半個醫(yī)館了。
元洛笙趕緊地跑了上前，柔聲輕勸：“娘，您在院里等著也是一樣的，外頭風(fēng)大，您要好好保重身體，萬事以自己身子為重啊?！?p> 元老夫人本是滿心歡喜的在府門前等著，瞧見元洛笙出來心里已經(jīng)不舒朗，再聽他這么一說，手里的拐杖就往他身上過來：“你還有臉說這個！”
旁邊的下人一個個趕緊上來勸隔著。
好不容易隔開了，元老夫人喘著氣恨恨的瞪著元洛笙：“你們一個個的都輕瞧了她，我這個老東西再不出來，還不要反了天了！”
這些話元洛笙聽了好多年，今日聽到依舊心中悲痛，但當(dāng)初大哥的事他確實知道，沒有拉大哥一把，他確實后悔了很多年。
此時也只能聽著自己親娘的教訓(xùn)，一聲不吭。
華氏就在當(dāng)口跨過了漆紅的門檻，緩步而來：“老夫人，您在元府正門這么教訓(xùn)老爺，還要不要元家的臉面了？”
見到華氏，元老夫人頓時就不怒了，臉上一片冷漠，就像看一個陌生人。
“多行不義必自斃?！币蛔忠痪?，清晰有力，元老夫人放下這句話，又看了一眼元洛笙，終究是失望的讓下人扶著回了院。
“這么多年不見，老夫人的還是這么恨我?！比A氏看著府門，笑說了一句。
元洛笙復(fù)雜的看她。
“這么瞧我也沒用，當(dāng)初要送她走的也不是我，我只不過奉命行事，”華氏轉(zhuǎn)頭往府門外看，肅整的街道，一絲不茍，寒風(fēng)吹來，惹得頭上的珠釵嘩嘩作響，“這里風(fēng)大，老爺先回府吧。”
“我就在這里等著。”元洛笙不想和華氏一塊站著，回身喊了管家，繞到了門后的耳房里坐著。
鞭炮聲響徹天際的時候，轎子里的元書意就知道元府到了。
從容地下了轎，良夜從一旁走過來扶住了她。
元書意看著這丫頭，別看良夜平日里安安靜靜的，實則是個做事穩(wěn)重有條理的小人兒。今日本想留她在院里陪著白初，沒成想她安慰了白初也跟了過來。
“少夫人，府門前的是元老爺和元夫人，”想到元書意說過忘了以前的事，良夜多提了一句，“元洛笙是元老爺?shù)拿M，元夫人是華氏，您只管尊一聲二伯二嬸嬸便可?！?p> 沒幾步就走完了元府門前的臺階，元書意笑著走了過去。
“晚輩給二伯、二嬸嬸請安。”
元洛笙盯著元書意，怎么都不能和前幾日剛回府的那個丫頭重合。
還是華氏先領(lǐng)了她的禮：“都是自家人，客氣什么?！?p> “外頭風(fēng)大，隨二嬸嬸進(jìn)屋說話?！闭f著上前挽過元書意的手，親自牽了她進(jìn)府。
元書意也不推脫。
原本就對元府內(nèi)宅不識，有人帶路再好不過了。
于是也由著華氏拉著，氣氛融洽的往元府內(nèi)宅里去。
只是她沒察覺，就跟在她后邊的丫鬟里，有雙眼睛時不時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元蘇可在弄雪軒沒等多久，就等來了傳話的丫鬟。
“這么說，她一點事都沒有？”元蘇可不敢置信。
那劑量不是說能毒死數(shù)十人嗎？怎么元書意還好端端的活著？
“你先下去，繼續(xù)盯著！”元蘇可讓傳話的丫鬟退了下去，臉色漸漸慘白。
“不可能，我親眼看著她喝下去的，怎么會沒事？”元蘇可仔細(xì)回想每一步，試圖找出哪里錯了。
元書意投水自盡沒死成，她不過是順?biāo)浦蹘土艘话?，怎么一心求死的居然沒死成？
明明今日陡然轉(zhuǎn)冷，她卻出了一聲薄汗。
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
“湘敬——”
人很快就來了。
“給五小姐請安——”湘敬也知道了元書意回門的事情，此時也是一身的冷汗。
“那件事，你交代了誰去做？”許是這兩日太過緊張，元蘇可忘了那日那個丫頭的名字。
“是大小姐院里的欣兒，她家里的娘和弟弟都按五小姐的吩咐打發(fā)得遠(yuǎn)遠(yuǎn)的！”湘敬匍匐在地，如實回稟。
“那丫頭回來沒？”元蘇可坐在椅子上，抑制不住的心急。
“奴婢，奴婢沒瞧見……”
早知如此就不派她去盯著了，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
“你手里不是有她娘的親筆信？今日之內(nèi)想辦法送到她手上，她看了信定會溜出來，到時候就讓咱們的人等在那處，該如何處置不用我教你了吧？”
說完，察覺到心悸，元蘇可趕緊將一旁桌上的抽屜打開，將里頭備用的油青瓷瓶拿出來。
湘敬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也顧不得跪了，幾步跑了過來，從元蘇可手里拿過瓷瓶，利落的拔掉塞子，將瓶口對準(zhǔn)元蘇可的嘴，扶著她的脖頸小心的灌了下去。
元蘇可咽了幾口，臉色緩和過來不少。
“五小姐好些了嗎？”湘敬擔(dān)憂地替她順了順背。
氣稍稍喘順暢了，元蘇可示意湘敬停下：“好了，別擔(dān)心，別告訴我娘?！?p> “這怎么行？總要讓大夫來瞧瞧才安心的?！毕婢从行┠貌欢ㄖ饕?。
“外頭那么亂，咱們這個時候喊大夫，怎會不讓人生疑？”再說，她這病也確實是因為做賊心虛來的，說出去不是不打自招？
“可是五小姐的病……”這病拖不得，可大可小，湘敬擔(dān)不得這個后果。
元蘇可也知道：“等那個女人一走，咱們再去姨娘那兒，你總可以安心了吧？”
她小時候仗著爹爹寵愛，將四哥哥院里一溜溜有上百個的鳥兒都放了走，被華氏罰在弄雪軒跪了五個時辰，病就是那時侯落下的。
想到那時侯的光景，唇邊滲出了冷意。她努力了這么久，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報仇。
可惜元書意竟然沒事，白白失了個大好機(jī)會治華氏于死地了。
湘敬看她陷入了沉思，知她是憂思過慮的習(xí)慣，當(dāng)下也不再說什么，安靜地退到門外候著。
沒大一會兒，湘敬就聽見元蘇可喚她進(jìn)。
“我先躺會兒，晚些必定有人來邀過去用膳，咱們不能這副樣子去，”元蘇可伸手撫了撫臉，知道現(xiàn)在面色不會好到哪里去，“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昨夜吃多了些茶，鬧困呢?！?p> 這邊湘敬服侍元蘇可睡下后，那邊華氏已經(jīng)帶著元書意進(jìn)了老夫人的院子。
雖說華氏不喜元老夫人，但今日元家來了客人，禮數(shù)這一套該做的地方還是要做足，免得瞧見她失了禮數(shù)，又出外頭編排元家是非。
雖說元家是非不少，但華氏終究是元家的當(dāng)家主母，又怎能日日忍受外人的口舌誹謗？
“老夫人一早就盼著你來，本是到了府門等你，老爺擔(dān)心她身子受不住，就讓人扶回來了，”華氏領(lǐng)著元書意進(jìn)了院門，已經(jīng)瞧見從主屋里出來了人，“你瞧，這就急著出來了?！?p> 元書意一看，一位拄著拐杖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正由著丫鬟的簇?fù)碜吡顺鰜怼?p> 沒等她們走到前頭，那老人就已經(jīng)看見了她，嗷了一聲就朝她哭著撲了過來：“我的兒——”
元書意面上的笑有些僵，這陣仗也太……熱情了些吧？
這會兒她不由朝華氏看了一眼，想說讓華氏替她解解圍，可華氏早已經(jīng)站開，這會兒在一旁只笑吟吟地看她。
還是良夜替她擋下了元老夫人。
“老夫人，您慢些?！敝惠p輕一句，就惹了元老夫人側(cè)眼。
瞧見是自己的丫頭，元老夫人才罷休。
知道自己有失儀態(tài)，也聽說了元書意生了忘事的病，怕嚇著她，只能按捺住滿心牽掛，小心伸出手來：“讓祖母看看，這幾日可還好？”
元書意笑著將自己的右手遞了過去，握住元老夫人的手：“好，一切都好。”
再看院子里人越來越多，元書意又道：“外頭風(fēng)大，不如進(jìn)屋說話？”
“好，咱們進(jìn)屋說話，”元老夫人招呼身旁的一位媽媽來多扶著些自己，一邊又拉著元書意的手不松開，一道進(jìn)了主屋。
這會兒眾人是瞧出來了，無論今天元書意說什么做什么，元老夫人都是一百個樂意，絕沒有否掉的。
一進(jìn)屋，元老夫人就急忙讓人將小廚房里溫著的小吃齊齊拿過來。
“祖母給你準(zhǔn)備一些好吃的吃食，都是你在南邊時候喜歡吃的?！闭f話的時候就有丫鬟提著食盒進(jìn)來了，元老夫人滿意地讓身邊的媽媽打賞了。
一轉(zhuǎn)頭拉著元書意又是滿眼淚光：“我的嫡親孫女兒，這些年可苦了你了，往后要是在高家有什么委屈的，盡管回來跟祖母說，祖母一定為你撐腰，誰都不能欺負(fù)咱們家的嫡出小姐?！?p> “不委屈，高家對我挺好?！痹獣廨笭栆恍?，朝身旁站著的良夜看了一眼。
“老夫人，這婚是太后娘娘賜下的，怎么會委屈了咱們大小姐，能嫁給高家嫡子，這親事認(rèn)真說來是咱們家高攀了人家，有什么可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