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席卷,民不聊生。
莫殷之作為墨煙臺的徒弟,首當其沖地就得下山去安撫病患。
然后白冰兮,生平第一次,借著莫殷之的眼觀了亂世之景。
枯瘦如柴,形銷骨立。一個一個尸骨堆積在房屋門口,惡臭撲鼻,人走過去都得掩面。
有零零落落的窮人住在家中,像沒了主心骨一樣,跪在神像前面,涕泗橫流祈求幸運。
莫殷之站在門口冷眼看著他們,把腰間的藥沖那人丟了過去。
“這是墨云山的藥,吃了就能不怕這瘟疫了?!?p> 他溫和地點頭離開。也沒多說什么。
為什么墨煙臺會有藥?
這件事著實蹊蹺。但莫殷之也不問,甚至就當是件再普通不過的事一般對待著。見人就給藥。就像只是個聽話的徒弟。
但白冰兮知道莫殷之也沒放棄調(diào)查。
他整日瘋狂的修煉著。就好像在等什么契機。
……
一個破敗的門已經(jīng)快要脫落門框了。
莫殷之手一推,那門呻吟著吱呀打開了。
“請問有人么。我是……”一句話還沒說完,門口忽然有一個人影閃了過來。那人手里拿著棒,是沖著莫殷之砸下來的。
莫殷之一把抓住了那個人的手,本來想使力丟出去,卻在看清那人臉的時候一愣。
“你是樵夫妻子嗎?!彼鋈粏?。
那女人面黃肌瘦,當年那好看的風韻幾乎全然不存。她愣了一下,仔仔細細地盯著莫殷之打量了一會。啞然道:“你是,當年他撿的孩子?”
“是我?!?p> 莫殷之承認了。
他放開那女人,看著她憔悴的面容,開口道:“樵夫呢,還好嗎?!?p> 女人揉著腕子,聽了這話動作倒是一停滯。
然后又若無其事地揉起來:“他,死啦。不過不是這瘟疫,在那之前,那個命短的,被一個仇家人拿刀砍死的?!?p> 兩人沉默了一會,莫殷之把手上的藥給了她。
“給你,這藥先吃了吧,能躲躲這瘟疫。”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藥,微微顫動眼睫,居然露出一個笑模樣。
“小兄弟啊,還好當年我們沒有收養(yǎng)你。不然你現(xiàn)在的處境可就和我們差不多了哪?!?p> 莫殷之不多言,只是低頭看她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那女人把藥放在嘴邊,認認真真地嚼了。
她說:“謝謝你啊小兄弟,我現(xiàn)在還不能死。我家那個傻子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我還沒給他討回來呢?!?p> “你?你怎么討?”莫殷之問她。
她看向房里插著的雛菊花,眼神溫柔起來。
“什么法子都行。我自己有把握。”
莫殷之順著那目光看過去,那里有一個牌位,前面插著嬌艷欲滴生氣盎然的花朵。只是雛菊,可是新鮮,比起這些奄奄一息的人來說,倒是長的生氣勃勃。
他有些疑惑地問:“為什么要為了他付出這么多呢。”
那女人慢慢仰起頭,好像陷入什么甜蜜的夢境。
“他救了我。當時我感覺好像天神下凡吶。當時我不過是個小丫頭,被一大堆人強搶了,怕的要死,又沒人敢救我。只有他……只有他愿意救?!?p> “只是,救命之恩嗎?!蹦笾€是不懂。
那女人笑的柔和:“那可不止。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是他的人了。我,心甘情愿的印上他的名號,我心甘情愿出門的時候被叫一聲他張嫂,每次他回來那樣沖著我笑,我就覺得,甘之如飴。”
莫殷之看著她,卻是茫然無措而有些不懂。他忽然喃喃道:“我,我也可以嗎?!?p> “嗯?什么。”
“我也可以,碰到像你這樣全然愛著我的人嗎?!彼拖褚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就那樣認真地看著她。
她聽著有些疑惑,但還是笑了:“那是自然的。你那樣好看,多少女孩子都肯全然愛著你!你哪里需要擔憂那種事情?!?p> 莫殷之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低聲道:“不一樣的?!?p> 哪里不一樣。白冰兮卻隱隱約約懂得。
那樣一個,他全然信任的,而又全然信任他的人……實在是太難找了。
……
莫殷之在晚上歇息的時候,獨自一人到了后山。
他站在那里,輕抬著眼,看著遠處那片亂葬崗,慢慢握緊了手中的劍。
“誰在那!”墨煙臺抬頭看到一襲玄衣,那人倚著劍立在高處,背后便是掛在天邊有著滄色光芒的月亮。他不說話,看上去壓迫感十足。
而且……這里可是他禁臠所藏的地方,怎么可能會被人發(fā)現(xiàn)了?
他狠聲道:“來者何人,難不成想要和我切磋?”
莫殷之翻身落下來,拿著劍就沖他直沖過來。墨煙臺急忙翻身去躲。
一來二去,墨煙臺明顯感覺技不如人。他急惶惶地抬眼,借著月光忽然看清了那人相貌。
他一怔。忽然就扭曲了面容。
“莫殷之!莫殷之!好一個狼子野心!我辛辛苦苦養(yǎng)育你,你卻要拿我的命?恩將仇報!必為天地不容!”
莫殷之面無表情,幾乎是趁著他不備就一把將長劍貫入了他的身體。
“去死吧。”他也只是冷然這樣說。
他不像什么被良心譴責的善人。自始至終,他從來沒覺得自己錯。也一直覺得這個人就該死。
莫殷之這般涼薄的個性,讓他不被拘泥在回憶里,但也讓他從來不屬于現(xiàn)在。就好像一個置身事外的,但也不屬于任何人的可憐蟲。
墨煙臺咳著血,臉色怨毒。
“莫……殷之,你別以為你如今就會贏了,我告訴你,我這樣努著力,其實是想把另外一個極惡世界與這個世界融合……”他一邊說話一邊吐血,“你能得意幾天?你能打的過一整個世界?”
莫殷之看著他,忽然道:“我母親是千禾。”
墨煙臺的眼睛倏然睜大。
“你好啊?!蹦笾拖窨粗粋€垃圾,“我的,父親?!?p> 墨煙臺一時嚇得顫抖。他喃喃:“你都看見了?”
“……”
“可是莫殷之,我做了很多好事的???那只是我,是我拘束不住心底的惡念???我也很………咳咳咳,我也一直在幫別人的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你不能就這樣斷定我的生命啊…”他語無倫次。
“什么惡念。是借口吧?!蹦笾淙豢此?。
“真的!這是真的!當你無限接近于神明的時候,你心底的惡念就像生根一樣的,去除不了……如果不發(fā)泄,不發(fā)泄出來的話,我會死的,我真的會死的啊……”
“而且你殺了我不頂用的,我們墨家直系子弟,都能繼續(xù)我的輝煌!都能繼續(xù)融合那個世界的!……”
莫殷之沒聽他多說,手起刀落砍向那個人。
他幾乎是瞬間沒了聲息。
莫殷之站在那里一段時間,抓起手中的染血的長劍,轉(zhuǎn)身走向墨云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