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著醬鴨翅上的肉,云岫含糊著說:“什么消息?”
棧渡睨了她一眼,這人是在揣著明白裝糊涂呢,想讓自己先交出有利信息,再考慮交換哪些不重要的東西。
他輕咳兩聲,清了下喉嚨,“劉家大少是寫煙殺的?!?p> 云岫剜了他一眼,這種擺在明面上的事用得著他再提嗎?
“我知道?!睕]好氣地應著,她將鴨翅骨頭隨意往外一丟。
“哎喲,是哪個挨千刀的?!卑侵蓍?,這人露出個頭,腆著臉笑起來:“是云姑娘啊,郎貌女貌,對對對,都有貌,然后那個把酒言歡啊,真是賞心悅目呢……哥哥好喜歡這樣的……”
話還沒說完,棧渡把手中醬肘子對準他的臉砸過去。
蒙歌的肩頭冒出一只手,截住了醬肘子,一把戳進了蒙歌嘴里。
小姑娘探出頭,“絡絡不喜歡這樣的,公子身邊只能有蒙絡一個人?!?p> “……”云岫呆望著那張委屈的小臉兒,都掛上了兩串淚花,現(xiàn)在的小丫頭都這般早慧了嗎。她下意識地往一旁挪了一拳位置。
月色很美,酒很醇美,身邊人也……美,只是一大一小兩腦袋湊在一塊兒,一泡鼻涕一泡淚地小聲嘀咕,就破壞了意境。
蒙歌在哭訴公子有了新歡忘了舊愛,還拿肥肘糊他的臉,新歡是誰?當然是他好不容易找來的陳情酒。舊愛是誰?自然是哥哥本人。
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如怨婦,吵得人心里邊焦躁。
伏在他背上的蒙絡,用臟兮兮的小手擦眼淚,白嫩嫩的臉蛋兒上幾道黑印子,她還不依不饒地拔著蒙歌的頭發(fā),碎碎念著,“公子有了新歡忘了舊愛?!毙職g是隔了老遠啃鴨翅膀的云岫,舊愛是她本人。
蒙家兄妹的念叨如魔音灌耳。要是普天下的隨從都像他們一樣,愛自己主子愛的深沉,那就不會有賣主求榮的糟心事。
兩人的哭嚎越發(fā)凄厲,擾得云岫耳朵里開始震鳴。
“嗖嗖”兩顆瓜子自指尖彈出,打中了兩人唇峰。
唇上突然一麻,噤聲了。
蒙絡踩著蒙歌的肩膀跳到屋頂上。
聲音是可愛而清越的,“云姑娘?!?p> 衣服是五顏六色的,頭上扎了好幾個小辮子,都用花花綠綠的繩子綁了,這小姑娘就是一個活脫脫的視覺沖擊,以一己之力挑戰(zhàn)了世間所有的繽紛。
她慢慢走向云岫,滿天的星光月色仿若都到了她的眼睛里。
“蒙絡?”云岫感覺到一絲殺氣。
“云姑娘別這么緊張嘛?!彼陀靡浑p明亮的眼直直地盯著云岫,抿著嘴笑。
云岫不敢放松戒備,她瞇起眼打量蒙絡,手上卻遞過一袋桂花糕。
“云姑娘別當我是小孩子啦,我是蒙歌的姐姐,今年已滿二十?!?p> 云岫上下來回看了好幾遍這個一臉正經(jīng)的姑娘,怎么瞧,也不過十一二歲。忽然她捧腹大笑,好像蒙絡講了一個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似的。
“看來公子看錯了人,你還是不夠聰明啊?!泵山j淡淡地說道,掰開一塊桂花糕,“有些人生來就是長不高的,你總該見過比我還矮小的儒人。”
云岫這次真的感覺到什么叫當頭棒喝,她再次將蒙絡周身看了一遍,眉頭緊鎖。
盡管她還是不肯相信,但她必須承認,這世上是有這種人。
瀟瀟的風穿過空蕩蕩的大街,卷起好幾張慘白的冥錢,街角有人和著風聲低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