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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長安左

第二十二章 倆老頭兒

我往長安左 江門蘇老九 3805 2019-07-19 11:34:49

  那自稱左棠的年輕男子是一個(gè)怪人,從第一次在飯來齋見面之時(shí)他嘴里“大逆不道”的言語就能看出分毫,可趙長安仍舊是沒有想到自己還是低估了他。

  從未見過如此嗜酒如命的人,趙長安不下三次在巷子角落見到他,無一不是酒醉如泥,。即便是未曾酣醉過去,也只能迷迷糊糊地朝著趙長安打一個(gè)招呼,嘴里胡亂言語著什么有的沒的,旁人根本就聽不大清。

  不過這天左棠終于是清醒了,盡管面色仍舊是蒼白,好似沒睡醒。腳步也仍舊是踉蹌,但總歸是能說出話來。

  趙長安就在酒肆門前碰見了他。

  “左棠?沒說錯(cuò)?”趙長安打了一聲招呼。

  左棠轉(zhuǎn)過臉來,毫無精神氣的面容叫趙長安唬得不輕。

  趙長安皺著眉頭問道:“你這是怎么了?遭外人打了一頓?你臉上那兩個(gè)黑眼圈怎么回事兒?”

  左棠滿不在乎擺擺手,“啊,這個(gè)啊,打小就有了。只不過昨日醉過頭了,便顯得愈加厚重一些。不礙事,也沒人敢揍我?!?p>  趙長安呵呵一笑,沒拆穿。就左棠這副干癟的身板,無精打采的模樣,再配上這為酒水掏空的身子,著實(shí)是沒人不敢招惹。

  趙長安不免在想,若是自己一拳朝著這左棠的臉上打過去,會(huì)不會(huì)是直接將他砸死了?

  “想什么呢?”左棠眼簾耷拉,隨意問了一聲。

  “沒,瞎想而已?!壁w長安便也隨意回了一句,隨后饒有興致問道:“前幾次見你就沒有見過你不抱著酒壇的,今日怎么就沒了那副心思?”

  左棠回道:“先前說了昨日醉過頭,等到今日醒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懷里的錢囊已經(jīng)是不見了,就算是想吃酒,也只能強(qiáng)搶了?!?p>  趙長安心道,你每日醉成了一頭死豬,沒被人扒光衣服就已經(jīng)是好的了,看著你這身衣裳應(yīng)當(dāng)也值不少的錢。

  可看著左棠這副渾不在意的表情,趙長安問道:“你就不心疼?”

  “這有什么好心疼的?無非就是幾兩白銀罷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弊筇拿嫔αΓZ氣輕松,“再說了,若是我想要,隨隨便便就能得個(gè)百八千兩。那人偷了我的銀錢,想必是囊中羞澀,也就隨他去了?!?p>  既然有底氣說這種話,不是家財(cái)萬貫的富家子弟,就是本事極高,也或可兩種皆具,但趙長安更傾向于這左棠乃是第一種。

  “可若是那偷你錢財(cái)?shù)娜四耸请S手而為呢?”趙長安打趣道:“就像是早早收了手的梁上君子,雖已經(jīng)是家中富裕,但瞧著你這么一個(gè)大活人攤到在路邊,穿著又不似尋常人家,便一時(shí)手癢。這你怎么說呢?”

  左棠回道:“那也無妨,救我兜里這幾兩白銀,給他一時(shí)的痛快欣喜,也值了?!?p>  好家伙,大方還是大方。

  左棠面容清秀,若不是這頹廢的面容怎么也不能叫人覺得好看的話,趙長安還真是會(huì)以為那大成子是不是看錯(cuò)了男女,前天大成子嘴里說的那要出三百兩買那根棍子的娘們其實(shí)就是眼前這位公子哥兒。

  又隨意跟這左棠搭了兩句話,趙長安正欲離開,忽而望了一眼那酒肆,又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站在酒肆門口的左棠,笑道:“要不要請(qǐng)你吃一杯酒?”

  左棠打了一個(gè)極長的哈欠,“好家伙,你終于是想到了這么一遭,也不枉費(fèi)我在這邊跟你嘮叨了這么長的時(shí)間?!?p>  趙長安無奈搖頭。

  在這酒肆之中選了一張干凈一些的桌子,坐下,趙長安喊了一壇酒,又喊了一壺茶。

  這酒肆的小二頗為驚訝,“今日你趙長安改性子了?怎么也會(huì)想著要吃一杯酒?”

  趙長安回了一句關(guān)你屁事兒!

  左棠倒是有些訝異,“怎么?你不喝酒,喝茶?”

  趙長安嗯了一聲,“原先小時(shí)候嘗過一口,辣的喉嚨疼,便沒敢再嘗。一手將我?guī)Т蟮哪抢项^子也從不喝酒,只吃茶。一來二去之后便對(duì)茶頗為上心,對(duì)酒就漠不關(guān)心了?!?p>  末了趙長安又添上了一句,“說是喜歡吃茶,其實(shí)也根本就嘗不出其中的滋味來,苦就成?!?p>  左棠便道:“要不要喝一口?”

  趙長安擺擺手,“不用了,吃不慣,也不喜歡其中的辛辣味道?!?p>  左棠搖搖頭,“年輕兒郎不吃酒,光吃茶算什么?活得像一個(gè)七八十歲的糟老頭子!”

  趙長安笑了笑,打趣道:“是么?”

  左棠瞧著趙長安那副明亮的眼睛,眼簾卻始終抬不上去,咂咂嘴,不曉得胡亂嘀咕了一句什么有的沒的,扭頭沖著那小二喊了一聲,“上半壇酒就夠了!”

  趙長安嗤嗤笑。

  ——————

  巷子口走出來一個(gè)腳步踉蹌的老頭兒,是那說書人。

  說書人肩上背著一個(gè)破舊的包裹,左右拎著那桿旗幟,右手提著那壺酒,醉眼惺忪。

  步履凌亂,這說書人瞇著眼睛瞧見前頭有幾張桌椅,連忙歪歪斜斜走了上去。終于到了臨自己最近的一張桌子旁邊,小心翼翼將酒壺放在這桌子上,另一手上拿著的旗桿卻“啪”一聲掉在了地上,隨后自己才重重坐在椅子上,雙手撐著桌子,又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酒,哈一聲,面容陶醉。

  “客官要來一杯醒酒茶么?”那瞎眼老頭兒走了過來問道。

  說書人后知后覺昂起頭來,微微睜開眼睛打量了一番,又后知后覺低下頭,嘀咕道:“老子怎么又到了你這磕磣老頭兒的茶肆了?倒霉!”

  說著說書人正欲起身,可提不上氣力,折騰了半晌屁股還是未曾離開椅子,終于泄氣了,“一碗白開水,放半點(diǎn)茶葉我都不給錢的!”

  “好勒?!?p>  瞎眼老頭應(yīng)和了一聲,回了屋子,沒多久,就小心翼翼端著一碗白開水放在了桌子上,道了一聲客官慢用之后就回了。

  說書人遲疑了片刻才端起這這一碗白開水,竟然是將其當(dāng)做是酒了,猛地往自己嘴里大灌了一口。

  一聲怪叫,說書人哇一聲將嘴里的水盡數(shù)吐出來,罵罵咧咧,“你大爺?shù)?,都說了給我上白水,還是給老子上了醒酒茶!”

  不得不說,這碗白開水對(duì)于如今的說書人來說,著實(shí)是醒酒醒得厲害。

  正迷糊著,就望見一佝僂老頭兒斜挎著一個(gè)箱子從這面經(jīng)過,說書人微微瞇眼打量了兩番。興許是心中酒勁兒上頭的緣故,這說書人沖著那老頭兒大喊了一聲,“老兄,吃酒么?小老弟我請(qǐng)你吃杯酒!”

  說書人原本以為自己將熱情好客的這一優(yōu)良品質(zhì)體現(xiàn)得無以復(fù)加,沒想到那老頭兒炸毛了,氣勢(shì)洶洶走了過來,當(dāng)頭喝罵道:“老兄你大爺,老兄你大爺!要死了是不是?老子,老子,老子今日就揍死你這沒大沒小的玩意兒!看你以后還敢不敢亂喊,干你娘的!”

  那說書人被那小老頭砸了一箱子,心中酒勁還未過去,當(dāng)即就懵了,不曉得還手也不曉得躲閃,只在心里琢磨著,難不成這老頭兒還是一個(gè)不出世的高人?莫看他年紀(jì)跟自己估摸著跟自己差不了多少,其實(shí)已經(jīng)是兩三百歲了,自己應(yīng)該稱呼他一聲爺爺?

  好容易等那人歇了脾氣,說書人不敢怠慢了,舉止恭敬又小心翼翼問道:“大爺,您高壽?”

  好家伙,那老頭兒沒給氣死!

  “老子今年二十九!二十九!老子干你娘的!誰是你大爺?!”那小老頭又是掄起箱子一頓砸!

  這挎著箱子的老頭兒自然是彭老二無疑了。

  而此時(shí)說書人的酒醒了大半,被彭老二這么一頓揍之后腦瓜子總算也清醒了過來。連忙伸手?jǐn)r住了彭老二手中的箱子,還未問話,就嗤嗤笑了。

  彭老二瞪大了眼睛,“你笑個(gè)屁!”

  “抱歉。。。。。。”說書人剛正經(jīng)下來面色,卻又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彭老二面色鐵青。

  “得得得,您老悠著點(diǎn),別氣著身子了。”說書人捂住自己嘴角的笑意,忙道。

  彭老二吹著胡子,“老子二十九!”

  “成成成,您二十九成了吧?”說書人敷衍了這么一句,忍不住在腹議,原先還以為這人是一個(gè)少說有兩百來歲的高人,沒想到竟然是一個(gè)瘋子,一臉的褶子還好意思說自己是二十九?臭不要臉!

  這面彭老二冷哼了一聲,轉(zhuǎn)身正欲離去。說書人閑得無聊,想逗逗這個(gè)“瘋子”,問道:“誒,大。。小伙子。你今年二十九,怎么就生得這么一副模樣了?”

  “關(guān)你屁事兒啊!你找揍是吧你?”彭老二冷聲道。

  說書人故作高深莫測(cè),“誒,這你就不懂了吧!你雖然看我平平常常,可我小時(shí)候跟隨一位高人學(xué)過十年的本事,這種看面相,拿骨骼,信手拈來。無論你是算前程,算姻緣,還是算。。。。。。”

  說書人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彭老二的眼睛亮了,“算姻緣?準(zhǔn)不準(zhǔn)?”

  說書人倒是傻了,“給誰算?”

  “我啊!”

  “你?”說書人打量著彭老二那張老臉,險(xiǎn)些沒喘上氣來。

  彭老二尋常時(shí)候并不出藥鋪,若非是因?yàn)檫@些天外來的武人在這鎮(zhèn)子里頭鬧事傷了好幾人的話,彭老二也萬萬不會(huì)只鎮(zhèn)子里頭出沒得如此頻繁。

  因此,彭老二或許從旁人嘴里邊聽說過有說書人這么一號(hào)人物,但并未真真見過。如今瞅著這說書人一臉高深,又瞥見了倒在地上的那面旗幟,竟然是當(dāng)真了。

  這會(huì)說書人瞅著彭老二伸出來的那雙如同樹皮干裂般的老手,心里只覺得膈應(yīng)得慌。只不過方才自己大口夸下,如今沒辦法。心說自己就捏著鼻子隨意按按骨頭,隨便編一句話打發(fā)他走得了,也懶得再跟他多說。

  可說書人的手剛按上這彭老二的手骨,眉頭就皺了起來。再夜顧不得多少,微微閉眼,雙手并用,在彭老二的左手上一頓拿捏。半晌之后睜開眼,渾然是驚愕。

  彭老二倒是不耐煩了,“你弄好了沒有?”

  “啊?哦?!闭f書人后知后覺應(yīng)了一聲,說你正值壯年,卓爾不凡,三年之內(nèi)必定是有女子愛慕于你,如今不必多求。

  “真的?”

  “自然!”

  “好勒,多謝您勒!”彭老二從懷里摸摸索索掏出了一兩碎銀子,恭敬遞給說書人,“萬萬收下!您務(wù)必收下??!”

  說書人仍舊是迷糊。

  彭老二將這兩碎銀子塞進(jìn)了說書人的手里,喜氣洋洋而走,步履都輕松了許多。

  “壽齡七十九,骨齡三十。。?!闭f書人望著彭老二的背影,喃喃道:“鎮(zhèn)上說的那件趣聞還是真的?那豈不是那件妙藥?”

  說到這里說書人一樂,嘿嘿兩聲,罵道:“那狗日的書生還想去找那妙藥煉丹?殊不知這藥早就被人捷足先登了。嘿嘿,該!好容易遇上一個(gè)冤大頭,先前說好五五分,結(jié)果你搶了一塊大銀錠子跑路了。報(bào)應(yīng)來了吧?哈哈,大快人心!”

  一口將這一碗早就溫了的白水吞下,說書人喊了一聲,“多錢?”

  瞎眼老頭走過來,憨厚笑道:“一碗水而已,不要錢了?!?p>  “你在笑話老子給不起銀子?!”

  說書人勃然大怒,掏出錢袋,便見錢袋之中密密麻麻都是碎銀子,極為亮眼。說書人從這錢袋之中摸了半天,摸出了一枚舊銅板,丟到桌子上,罵罵咧咧走遠(yuǎn)了。

  “我呸,狗眼看人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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