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宮散
這一戰(zhàn)，打了三天三夜。漫天的黃沙，也籠罩了晟陽城三天三夜。
直到昨日傍晚，怨氣沖天的敵軍魂兵，才被鎮(zhèn)壓了下來，紛紛潰散，變回了一堆砂石塵土斷肢。
然后，彌漫在晟陽城上空的，遮天蔽日的沙塵，才紛紛揚揚的落了下來，轉眼間，就將晟陽城內(nèi)外所有的地面掩蓋，也將慘烈的戰(zhàn)場掩埋。
塵歸塵，土歸土。
所有的怨魂，得以安息，被埋葬在了一尺厚的黃沙下了，連同晟陽城戰(zhàn)死的將士和百姓，也一同被黃沙所埋葬。
這場大戰(zhàn)，損耗了晟陽城大半的戰(zhàn)力，也幾乎毀了半個晟陽城。
晟陽城南面，墻毀樓塌，到處都是碎瓦石渣，斷壁殘垣，目之所及，一片焦土。
外郭已破，百姓們流離失所，已經(jīng)開始攜兒帶女，紛紛往北而逃，擠入了內(nèi)城。
整個南郭外城，已經(jīng)成了一片廢墟，荒涼如戈壁，有幾處火焰熄滅的灰燼，冒著冉冉白煙，隨風飄散。
然而，遠方，又出現(xiàn)了天啟和大衍的旗幟。
哨兵連忙高呼：“報——有敵襲！——”
……
殷荀在床上，躺了整整四日，才醒來。
他一睜眼，見王隨和徐偃，正守在自己身邊，而自己，卻并沒有躺在宮中的豪華大床上，似乎，躺著的，是一處民宅臥房。
“父王呢？這是哪里？”殷荀坐了起來，仍舊覺得渾身疼痛欲裂。
“這是城北一處民宅，”王隨回答，“宅中的主人，不知去向，我等就擅自做主，將您先安排住在了這里?！?p> 徐偃一面給殷荀端上來一碗米粥，一面道：“太子，先喝點兒粥吧?！?p> “城北，為什么會在城北？！”殷荀喝了一口粥，問道。
王隨回答，“三日前，南郭城被攻破了一處，不少敵軍從外面涌了進來，已經(jīng)攻向了內(nèi)城了。我軍已經(jīng)開始節(jié)節(jié)潰敗。”
“那就不能叫敵軍，還不知道是些什么玩意兒！”徐偃皺眉道，“一個個斷了筋骨，也不知道是腦袋，還是胳膊腿兒哪個地方的尸塊，混雜著砂石塵土，凝聚成人形，刀槍不入，不死不滅！”
“都被砍碎了，又重新凝聚成形，你說可怖不可怖？！”徐偃道。
殷荀這才注意到，王隨和徐偃兩人，身上也帶了傷。
王隨道：“昨日，大王命人焚毀了瑯嬛閣，珍寶殿，開了北宮門，將寺人宮婢們，盡數(shù)遣散，只留了宿衛(wèi)軍在身邊。嬪妃和王子公主們，也能走的讓走，能散的讓散。卻沒有給她們留宿衛(wèi)保護?！?p> “聽說，有妃嬪去大王殿外哭鬧，要見大王，卻被大王斬斷了頭發(fā)，因此，沒有人敢再去哭鬧。宮里宮外，現(xiàn)在亂做一團了。”
殷荀皺著眉，捧著粥，喝不下去了，“我要進宮去見父王！”
王隨和徐偃見狀，連忙說，“太子，您還是趕緊喝了吧，喝飽了，才有力氣。”
殷荀只得將那米粥，一口飲盡。
出了門，一路上，都是四處逃難的百姓，拖家?guī)Э?，倉皇而行。
而殷荀等人，則逆流而下，擠過慌亂的人群，要往北宮門走。
越往南，人煙越少。
四處都是人們倉皇離去留下的東西，架子車橫在路中央，還滿載著柴草，也沒有人要了。街邊，店鋪關閉，有的木門被破壞了，歪歪斜斜的擋在門口；
集市上，瓜果桃子落了一地，也不見有人撿。
才幾日不見，這地方，竟荒涼至此，似一夜破敗。
殷荀急匆匆的趕往了北宮門。
北宮門大開，不斷有零零散散的宮婢和寺人，正背著包袱匆匆往外趕，面色凄凄。守宮門的侍衛(wèi)，果然也不加以阻擋。
殷荀連忙沖了進去。
宮里，更是亂成一團。雖然還有不少寺人和宮婢沒走，可一個個形色匆忙。整個王宮，失去了往日的繁華和祥和，就仿佛被烏云籠罩住了一般，讓人壓抑，無法呼吸。
重陽殿內(nèi)，重傷的大王殷戰(zhàn)，躺在龍床上，臉色陰郁枯槁，不時的劇烈咳嗽著，發(fā)出沉重嘶啞的喘息；聽聞遠處的戰(zhàn)鼓雷鳴聲，更是咳的厲害。
旁邊，守著寺人陳元。還跪著一位哭的梨花帶雨的女人，來自天啟的穆貴妃，她手里還牽著一個四五歲的男孩。
穆貴妃本名穆琴心，出身于天啟一個普通的士大夫家族，卻生的格外貌美，號稱天啟第一美人。
十多年前，金曦和天啟交戰(zhàn)中，天啟大敗，曾割地求和，并獻上了一個絕世美人，那就是穆貴妃。
當年，冥魔妖物作亂，百姓處于水深火熱當中，大王殷戰(zhàn)為了平息戰(zhàn)火，休養(yǎng)生息，集中力量對付冥魔妖物，才接受了天啟的求和，收了穆琴心。
穆琴心雖然貌美，可惜并不受寵，大王殷戰(zhàn)待她相敬如賓。入宮第五年，才意外承受了一夜恩寵，生下了一個小王子。
雖然并不受寵，可，這些年來，即使金曦和天啟交惡，大王殷戰(zhàn)也從未苛待過穆琴心母子，該有的東西從不短缺了她的。
而，四天前，偷襲大王殷戰(zhàn)的，正是穆琴心當年從天啟帶過來的寺人，大監(jiān)肖楚瑜。
大王殷戰(zhàn)自憑借凡人肉身，引來天雷之后，就已經(jīng)受到了嚴重的內(nèi)創(chuàng)，外強中干了。誰料，又猛然遭到了肖楚瑜的偷襲，更是雪上加霜，強弩之末了。
肖楚瑜練的，是五毒化骨纏綿掌，是用指蜈蚣、毒蛇、蝎子、壁虎和蟾蜍五種毒物，經(jīng)過煉制，萃取精華制成的毒藥，練功時涂抹于手心，運炁時毒藥揮發(fā)，會直逼入中掌者體內(nèi)。
毒液隨著血液經(jīng)脈流動，會迅速蔓延到心臟，中掌者將會痛苦纏綿五日，七竅流血，骨骼牙齒被融化而死，死狀極其丑陋可怕。
更可怕的是，中毒期間，明明還吊著一口氣，就是無法醫(yī)治，眼睜睜的看著其在痛苦掙扎中死去。
再加上大王中毒后強行運功，劇毒迅速進入血液，深入五臟六腑，醫(yī)藥罔顧。
明知不可救，可宮內(nèi)外無數(shù)高手仍舊日夜兼替，為大王殷戰(zhàn)運功逼毒，太醫(yī)輔以金針藥石，以期出現(xiàn)奇跡，然而卻收效甚微?，F(xiàn)在，只靠一口氣，勉力強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