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掩埋于黃沙之下的悲傷（八）
“?。吭趺磿@樣！我立馬打電話叫救護車來！”我緊張壞了，忙拿起手機準備撥打急救電話，安慰道：“你可千萬別有事啊！再堅持一下…就…額？你在吃啥？”
衛(wèi)總嚼了嚼嘴里的東西，啪嘰一下滋出長長一道紅色的汁液，噴到了我的臉上，夾雜著綠色的小籽。
我頓時反應(yīng)過來，“哇靠！這不是圣女果嗎？你騙我呢??！你根本就沒吐血！”
衛(wèi)總狡黠地笑了，“在醫(yī)院時你騙我一次，現(xiàn)在我騙你一次，咱倆扯平了！”
我：“……”
好半響，我嘟囔道：“您老人家還真是惡趣味啊…”
茫茫白雪中，一老一小倆人一邊安頓著寄存棺材的祭臺，一邊侃侃而談。
“哎！對了，衛(wèi)總，剛才你壓著他那招是不是九陰白骨爪？”
“九陰白骨爪是陰毒武功，我那招叫少林羅漢拳！！”
“羅漢拳不是拳法嗎？可你剛明明是爪功呀？”
“誰說拳法就一定要用拳了？葉孤城的天外飛仙難道就一定要飛仙嗎？武功講究的是神韻，懂嗎？”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哎！對了，那你后來在他昏迷時用的那招，是不是叫接骨神功？”
“接骨神功只能接骨，我那招叫達摩神掌！”
“達摩神掌不是掌法嗎？可你剛明明就在接骨呀？”
“誰說神掌就不能接骨了？蛤蟆功難道就一定要變成蛤蟆嗎？武功講究的是神韻，懂嗎？”
“哎！對了，那你剛…”
“哇！你這人好煩?！毙l(wèi)總搖晃著圓乎乎的身子跑回了辦公室，“別再問了，編不下去了…”
第二天，我接到了燕子的電話，她告訴我許宜娜已經(jīng)醒了過來，在我的再三逼問下，燕子那張大嘴巴果然沒有令我失望，她把我如何拉攏她一起偷偷寄存骨灰盒，又如何私自接下了替人存放棺材，替人養(yǎng)小瑰的事統(tǒng)統(tǒng)給許宜娜說了個遍，末了還不忘記補充道我拿了一個假的Gucci包包來蒙騙她的事。
而這一切，最過分之處在于我寄存骨灰盒與棺材的辦公室，就在許宜娜辦公室的隔壁，也就意味著她每天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與數(shù)百具骨灰只相隔了一堵墻的距離…
我請了幾個小時的假，硬著頭皮回到了許宜娜的病房，從門口探了半張腦袋過去，她正躺在病床上，面無表情地看著燕子的表演，燕子她前面說了什么我沒聽到，我只聽到最后那句“這都是徐天南的主意，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干咳兩聲，輕輕敲門走了進入，燕子看見我，立馬如臨大赦地走了出去，留下我與許宜娜兩人，氣氛變得非常尷尬。
我般了把凳子坐到了她旁邊，小心翼翼地說：“宜娜…你好點了么？”
許宜娜看向窗外，沒有理我。
我低頭搓著指頭，故作輕松地說：“你說現(xiàn)在人可真壞哦，盡騙我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還養(yǎng)小鬼，呵呵…”
一陣尷尬的沉默。
我把雙手合十舉過頭頂，“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次會成這樣…”
許宜娜沒有為我這些辯解而生氣，甚至她的關(guān)注點都不在這個上面，她終于開口了，“這幾天，我一直在做夢…”
“做夢？”我問道。
“我夢到了一個很小的女孩，她的媽媽抱著她，倆人的身邊一片漆黑，只有不斷重復(fù)的幾句童謠。”
我一怔，把我聽到的童謠唱了一遍，問道：“是唱的這個嗎？”
許宜娜很驚訝為什么我會知道這首童謠，但是當我把于山河的故事都告訴了她以后，她若有所思地想了很久，竟流下了兩行眼淚，喃喃道：“夢里的母女在一片漆黑的地方，明明她們只是在不停地唱著這首童謠，但不知為什么我卻可以感覺到她們的痛苦…”
她轉(zhuǎn)過了頭看著我，“徐天南…我們的約法三章再多加一條好嗎？”
“行，行，行！”我忙點頭，“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你高興就好…”
她頓了頓，“如果以后你真的忍不住要惹禍的話，能不能請你去找別人坑，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禍害我？”她嘆了口氣，無奈地說：“算我求你了…好嗎？”
我縮起脖子，說了數(shù)不清的好話，道了無數(shù)次的歉，最終許宜娜長嘆一口氣，“認識你真是造了什么孽啊…”
我們的工作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衛(wèi)總專門在園區(qū)建造了一個琉璃瓦頂?shù)墓腔掖娣攀遥源宋宜阶源娣诺哪切┕腔液幸步K于有了穩(wěn)定的住所，但于山河的事卻并沒有就此結(jié)束。
三日后，當大家漸漸把這事遺忘時，當天報紙刊登了一則消息，標題很是醒目，大大的幾個黑體字，黃土坡慘案。
原來當我們認為這事已結(jié)束時，于山河卻以自己微薄的力量在做著最后一件事，他趁著黑夜?jié)撊肓舜鍚喊渣S皮的家中，用鐵棍活活打死了黃皮，之后他并沒有逃跑，反而選擇了向警方自首。
宣判下來的很快，于山河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至于殺人動機卻沒有提到，大家猜測也許他并沒有把告訴我們的故事公布于媒體，或者他認為沒有必要說出去，但總之，他因犯罪性質(zhì)惡劣，手段極其殘忍被判處了死刑。
于山河對判決沒有申訴，孤身一人上了路，他的骨灰就暫存在了殯儀館的暫厝室里，我們公司就此專門設(shè)立了一個園區(qū)作為公益事業(yè)，我們把于山河與他老婆孩子的骨灰一并接了過來，葬在了園區(qū)，這是我們公司第一筆沒有收入的單子，但下葬的那天卻全員都到了場，大家低著頭，為這個黃土坡不幸的家庭默哀。
墓碑很小，卻記載了一個家庭非常悲慘的故事，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我希望他保佑于山河一家三口安然的前往六道輪回，不要再經(jīng)歷這些人間的苦難。
在墓碑前，我們每人獻上了一朵小花，祭奠這個不幸的家庭，而在墓碑的后方，刻寫了兩行簡單，卻寓意深刻的話語。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