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云深處：八十年代篇: 57
卻說梁軍和謙誠謙予走在后面。因為謙予的原因，他們?nèi)俗叩煤苈Ａ很姛o聊，一邊走一邊和謙誠兄妹倆聊天。聊著聊著，梁軍就問謙誠，謙瑾是不是和海安相好。
謙誠此次和妹妹們一起來白云山玩，本來是想輕松一番的。他離開廣州多年，如今回來探親，和家人一起游山玩水，自然是件愉快的事情?？墒窍仁呛０餐蝗幌氤鰝€走小路的主意，接著梁軍又半道上殺出來，讓此次的白云山游充滿了意外和風(fēng)險。謙誠是個嚴(yán)謹(jǐn)規(guī)矩的人，做事情喜歡一是一，二是二。對于不斷出現(xiàn)的狀況，未免有些應(yīng)接不暇。
對于梁軍的詢問，謙誠一時間真不知該如何作答。他本不善說謊，可是又不能說實話。因為他不知道妹妹謙瑾是怎樣和梁軍解釋的。他怕說錯了，和謙瑾對不上。謙誠為難了半天，最后只好推說道：“我才回家探親，哪知道那么多。你還是去問海安吧?！?p> 梁軍見謙誠一副為難的樣子，感到好笑。說：“你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你用不著瞞我吧？你那天在東方家巴巴地邀請我來和你們一起爬白云山，難道不就是為了你家謙瑾和海安嗎？我早就猜出來了。你還說不知道？”
謙誠被梁軍這話說糊涂了，他不太明白梁軍到底所指何為，只好“哦，噢”地支吾著，同時看著謙予，希望她幫忙說幾句。
謙予其實也很慌張。平時別人聊天時，她都習(xí)慣于做一個旁觀者。聽到梁軍問謙瑾是否和海安相好，她的心里已是一緊。謙予雖然少言寡語，但心思卻是十分豐富細(xì)膩。她明白哥哥為何為難，她其實也不明白梁軍的問話到底何意。見梁軍沒有放棄的意思，她只好硬著頭皮回應(yīng)說：“梁老師，你知道就好。我哥是想幫我姐。因為我媽擔(dān)心，所以我哥才去請你的?！?p> 謙予之所以這么說，是她聽梁軍的口氣，好像是謙瑾在向梁軍解釋時，是借口她和海安的關(guān)系來推脫梁軍的。雖然謙予并不知道謙瑾到底和梁軍具體說了些什么，只是看得出，梁軍并不在乎此事。所以謙予也就順?biāo)浦酆湓~地這么回答他。
梁軍因為心里很確定自己的猜測。他并非一定要謙誠給自己一個答案。謙予的這番話，在他聽來，正是印證了自己的猜想。他大度地拍了拍謙誠的肩，說：“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倆這么熟，這點小事你早點明說不就行了嗎？”
謙誠以為梁軍說的是自己家拒與他結(jié)親的事。心里想，梁軍真是大度，這么看得開。他忍不住恭維道：“梁軍，你的心胸確實不一般。我要向你學(xué)習(xí)?！?p> 梁軍哈哈笑起來。說：“謙誠，你小子居然學(xué)會拍馬屁了？你不用和我來這套。我又不是你領(lǐng)導(dǎo)。你有這本事，去向你領(lǐng)導(dǎo)使用去吧?！?p> 謙誠被梁軍這么一挖苦，臉上有些愧色。訕訕地說道：“我說的是真心話。”
謙予也為哥哥解圍說：“梁老師，我和我哥都很感謝你呢！你看你專門留在后面陪我們。剛才上那個坡的時候也是你幫忙，不然我都不知怎么辦！”
梁軍被謙予的話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嗨”了一聲，說：“我就想不通，你說，你們家的孩子，你兩兄妹個性都挺穩(wěn)重的嘛，怎么這個謙瑾卻跟個猴子似的，毛毛燥燥的不定性呢？要說我們家海安，也是頑劣得很，這我倒可以理解，他無非就是隨他那個媽唄！他的那個媽，哼，德行！”梁軍說起繼母趙云霞時，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
謙誠好心地勸說道：“趙阿姨其實是好心啦。她是為你著想?！?p> 謙誠本是指趙云霞提親的事的，梁軍對此毫不知情。他當(dāng)然不以為然，說：“她會有什么好心？她對自己的兒子就有好心！對我嘛，哼。”梁軍沒有再說下去。
謙誠個性敦厚，他對梁軍這么恨趙云霞頗為不解。他覺得雖然趙云霞不是梁軍的親生母親，但是她撫養(yǎng)梁軍長大，怎么說也算有恩于梁軍。再說她為梁軍提親之事，雖然荒唐。但是也體現(xiàn)出她對梁軍的關(guān)懷。他于是說道：“她若不是關(guān)心你，怎么會找我媽提親呢？她當(dāng)然是為你著想，才會這么做的吧？”
謙誠此話一出，正在溪水中走著的梁軍一個踉蹌，差點滑倒。好在他反應(yīng)快，身子晃了晃后，馬上就站穩(wěn)了。
走在他前面的謙誠回頭看了看梁軍。見他臉色發(fā)青，便問道：“你沒事吧？”
梁軍此時，心頭已是涌過一萬句罵娘話。他終于從謙誠的這句話里，明白了白云山之行的前因后果。原來是趙云霞這個壞娘們，為了把自己趕出家門，居然去向王家提親！
梁軍心里雖然怒火沖天，表面上卻強作冷靜。聽到謙誠詢問，他只是簡短地狠狠回答了一句：“沒事！”
謙誠聽得出梁軍的口氣很沖。他以為是自己為趙云霞說好話，惹得梁軍不高興了。謙誠不善言詞，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寬慰梁軍。見梁軍臉色鐵青的樣子，只好知趣地不再說話。三個人于是沉默而緩慢地繼續(xù)向小溪的上游行進。
漸漸地，梁軍的怒火在沉默中冷靜下來。他想，若是不論趙云霞的動機，她的這個舉動倒是不無道理。論起提親，至少在梁軍認(rèn)識的所有女孩子當(dāng)中，謙瑾是他最不討厭的。雖然梁軍口頭上嫌棄她的頑劣和單純，但實際上在他的內(nèi)心里，梁軍挺欣賞謙瑾的大方和樂觀的性格。
他回想起先前謙瑾和自己的對話，不由生出些許歉意。他指責(zé)謙瑾無知和太傻?，F(xiàn)在想來，謙瑾其實是蠻聰慧善良的女孩。她沒有因為自己的粗暴無禮而生氣或是報復(fù)。也沒有當(dāng)著眾人面前拒絕趙云霞的提議，讓自己沒面子。相反她巧妙地讓自己說出拒絕的意思，這樣一來，既沒有傷害到梁軍自己，也保持了梁家和王家彼此的和氣。而自己說的那些貶損謙瑾的話，現(xiàn)在看來實在不大禮貌。
想到這里，梁軍心里的火氣悄然地退去。他對謙瑾，突然有了一種新的認(rèn)識。
這時，謙誠突然停下了腳步，說道：“梁軍，你看，這里像是小路的入口?！?p> 梁軍停下腳步，隨著謙誠的眼光望去。只見小溪邊，原本密集的竹林露出一條岔口，一條若隱若現(xiàn)的小路蜿蜒地伸向竹林深處。梁軍走上前去，前后查看了一番。說：“嗯。我看你說的對?？墒菫槭裁礇]見到海安呢？他應(yīng)該在路口等著我們的嘛?！?p> 謙誠也拉著謙予走出小溪。走進小路的入口。他們試探著往里走了幾步，又走了回來。謙誠說：“海安不在里面。會不會他沒看見這里，錯過了這里呢？”
梁軍不由皺起了眉頭。十分惱火地說道：“這個海安怎么搞的！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這么明顯的路口他都沒看見，他干什么去了？”
“這也難怪他。如果沒留心的話，確實容易錯過的?！敝t誠說。他又提議到：“我去把他們找回來吧。”
梁軍擺擺手，說道：“你和謙予在這里等著。我去找他們?！?p> 梁軍是想著，見到海安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罵他一頓。因為海安沒有盡到他帶路職責(zé)。本來還交代他為后面的人領(lǐng)頭探路呢，這下可好，他不但沒有能夠帶路，反而把自己都搞丟了！
不過，當(dāng)梁軍見到海安和謙瑾，聽到謙瑾濕淋淋的樣子和聽到她對自己的抱怨時，不知為何，他之前滿腦子的火氣和想狠罵海安的想法，突然間煙消云散了。
他走上前去，對著一臉尷尬的謙瑾似笑非笑地說：“哦，你跌倒了？怎么你跌水里，你不怪自己不怪海安，倒怪起我來了呢？”
梁軍的突然出現(xiàn)，把謙瑾嚇了一跳。更讓她感覺狼狽的是梁軍還聽到自己無意中的抱怨。聽到梁軍這話，她想著反正他都聽見自己的抱怨了，干脆就和他明說了吧。于是一挺胸，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說道：“怎么不怪你？還不是海安怕你罵他，我們才這么匆忙的。一匆忙，我就摔水里了。”
“嗬，你還挺有道理？那我罵他了嗎？”
海安剛見到梁軍時，也十分緊張。特別是謙瑾居然和他斗起嘴來，海安想阻止都來不及。他手心里著實捏了把汗。他很了解大哥，梁軍要是發(fā)起火來，對誰都不客氣的。海安真擔(dān)心梁軍會把謙瑾也罵一頓。可是今天梁軍的表現(xiàn)出乎海安的意料。梁軍似乎不像是要罵人的樣子。
“嘿嘿，大哥哪里會隨便罵人呢？謙瑾就是隨口說說?！焙０惨婏L(fēng)駛舵，趕快出來打圓場說。
“你小子，海安！我不罵你，你自己說說，你為什么沒帶好路？”梁軍雖說不打算臭罵海安，但也不會隨便就放過他。
海安心里明白，按照往常的經(jīng)驗，自己出了這么大的錯，肯定要遭到大哥的臭罵的。今天梁軍之所以對自己這么客氣，多數(shù)是因為謙瑾的緣故。聽到梁軍這話，他連忙使出自己最拿手的金蟬脫殼之計，討好地笑著說道：
“嘿嘿，大哥，我和謙瑾光顧著說話了。我們只顧著向前看，忘了看腳下。是我錯了。道歉道歉！”
“要不是我們發(fā)現(xiàn)了小路，還不知要跟著你走到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你這要是在部隊里，你會受到什么處罰嗎？”梁軍提高了嗓門說。
謙瑾見到氣氛不對。她急中生智，“哎喲”了一聲，手捂著臀部，說：“好疼呵！”
這招果然有用。梁軍和海安停止了就要激烈起來的對話，一齊看向了謙瑾。海安說：“你沒事吧？”梁軍說：“剛才摔傷了嗎？”
謙瑾偷偷地朝海安使了個眼色。海安心領(lǐng)神會，連忙說：“你一定是讓水里的石頭磕著了。你能走嗎？我扶著你慢慢走吧。”
謙瑾故意皺緊了眉頭，唉聲嘆氣地說：“我今天摔了兩次啦！都不知道有沒有摔到骨頭。我只能慢慢走。不然等會兒不知怎么爬上山呢?！?p> 梁軍見此，也就不再追究海安。而是別有所指地說道：“海安，好好表現(xiàn)?。〔蝗坏脑?，回到家再和你算賬！”
海安忙不迭地應(yīng)道：“放心吧大哥，我肯定好好表現(xiàn)！”
當(dāng)海安和謙瑾隨著梁軍回到小溪邊小路的入口時，謙誠見到謙瑾濕淋淋的樣子，不禁吃驚地問道：“怎么啦？你摔跤了？”
謙瑾今天連著跌了兩跤，雖說都不是什么嚴(yán)重的損傷，但畢竟帶來一些疼痛。加上她的褲子和衣服都濕了，水淋淋的讓謙瑾很不舒服。聽見哥哥的詢問，她不由得哭喪著臉說：“可不是嗎？今天我可真倒霉，摔了兩次呢？”
“好啦，謙瑾。今天是我害你摔跤的，行了吧？我們現(xiàn)在離上山還遠(yuǎn)著呢，你到底還想不想繼續(xù)？不想的話我送你回家。想的話你就少廢話！我們接著上路！”梁軍唬著臉對著眾人說道。
梁軍的話頗有震懾力。一時間，大家都看著謙瑾。
謙瑾向來是不服輸?shù)?，被梁軍這么一激，她又來了精神。
“誰說我不想？我才不要回家呢。我要和你們接著往上爬?！敝t瑾直著脖子說道。
“那好，我們繼續(xù)前進。”說完，梁軍正準(zhǔn)備對海安繼續(xù)發(fā)號施令，突然聽見謙瑾清脆的聲音插了進來。只見謙瑾有些狡黠地對梁軍說道：“等等，梁老師，你剛才承認(rèn)是你害我摔的跤。那你可不可以向我道歉呢？”
海安聽了這話，心里著實為謙瑾擔(dān)心。大哥梁軍的脾氣暴躁，即使是他有錯，他也從不道歉。果然，只聽見梁軍說道：“別廢話了！道什么歉？本人從沒有向任何人道過歉?！?p> 謙誠也在一旁息事寧人地說道：“謙瑾，你沒事我們就繼續(xù)上山吧。梁軍又不是故意害你摔跤，哪里要什么道歉呢。”
“哦，我知道啦。梁老師可以認(rèn)錯，但不會道歉。”說最后那句話時，謙瑾夸張地拉長了聲調(diào)說道。說完，她還整古作怪地斜眼看著梁軍。
梁軍被她看得有些發(fā)毛。他一向是以自己脾氣強硬自豪的。從小他就如此。即使是有時候犯了錯被父親教訓(xùn)打罵，他也從不服輸認(rèn)錯。今天他肯向謙瑾道聲錯，已經(jīng)是破天荒了。不料居然被這個黃毛丫頭抓住不放，這讓他很沒面子。
一行人繼續(xù)沿著林中的小路向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