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衍視線落在她臉上：“鬼娃怕火，但僅限于靈火。你點著明火，無異于舉著把玩具槍挑釁對方。下次別這樣干了，那些小畜生兇殘至極，像你這種小孩兒，兩口就能吃一個。”
洛一鳴乖乖點頭，心里默默祈禱著他忘了打火機(jī)這茬。
可霍衍就這么看著她，見她沒動作，挑眉，攤開手掌：“愣著做什么，借個火?！?p> 洛一鳴直直看他，然后眨眨眼，說：“好像……不見了，我找找?！彼谑巧酚薪槭碌亻_始環(huán)顧地板茶幾沙發(fā)甚至天花板，脖子轉(zhuǎn)了一圈后，最終視線落在霍衍這兒，一本正經(jīng)地說：“應(yīng)該是鬼娃饑不擇食，把它吃掉了。”
霍衍：“……”
“是么，看來夏泓的屁股并不能滿足他們?！币壮趺氵m時出聲道。
夏泓：“……”
霍衍定定看著洛一鳴，眼睛微微瞇起。
洛一鳴緊張地攥緊口袋里的打火機(jī)，有些心虛。
霍衍嘴角扯起個微不可查的笑，最終什么也沒說，施施然走了。
洛一鳴松開手，長舒一口氣。
是的，沒錯，霍衍那只不翼而飛的打火機(jī)，此刻正躺在洛一鳴的口袋里。
***
霍衍走后，孟曉看著茶幾上的碗和夏泓手里的碗，一頭霧水。
“夏泓那碗里摻了我的血?！币娝苫?，易初勉解釋說。
孟曉一怔，啞然失笑，“你們有沒有覺得有時候霍大哥這種驚人的敏銳度挺讓人毛骨悚然的，在他面前任何事情都無所遁形，太可怕了?！?p> 她說完，下意識看向洛一鳴。
意思很明顯，這是在等待她附和。
然后就聽到洛一鳴說：“不會。衍哥很好。”
孟曉閉了閉眼……好的，你衍哥完美無缺白璧無瑕舉世無雙。
***
“說起來顧哥去哪里了?！甭逡圾Q端著湯碗輕啜，這是顧慈中午煲的山藥排骨湯，入口清甜，她望著碗面漂著的幾粒枸杞微微出神。
“對了，剛剛說不放心要去找你們來著，沒遇見嗎?！毕你f。
孟曉一愣：“沒有啊?！?p> 洛一鳴抬眼看他們，只見孟曉笑了笑，說：“可能是迷路了，我去撈他。”
夏泓感嘆道：“睜眼瞎就算了，守夜人竟然也遇不上一個，苦還是顧會長苦?！?p> 易初勉斜眼看他：“你敢不敢當(dāng)他面這么說。”
夏泓：“我還就……不敢了。我和你們說，別看他平時一副老好人的樣子，妥妥的切開黑，不然怎么能夠爬上會長的位置，還那樣壓榨霍大哥的勞動力?？傊?，細(xì)思極恐。反正——惹不起惹不起?！?p> 孟曉：“可不是，你個小慫包也就知道欺軟怕硬。我出去了，你在家老實一點，敢欺負(fù)一鳴的話等我回來——呵呵，老拳伺候！”
夏泓咬牙切齒，“你這樣只會激起我對她的虐待欲！”
“是嗎，那辛苦你了，好好忍著?！泵蠒粤滔略?，便離開了。
***
易初勉去洗澡了。
客廳里只剩洛一鳴和夏泓兩人。
電視機(jī)里放著小豬佩奇，時不時傳來豬叫的聲音。
洛一鳴：“剛剛謝謝你?！?p> 夏泓聞言，偏頭就看見洛一鳴眨巴著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直直望著自己。
“謝什么謝，這是補(bǔ)償。所以記住，我們從今天起兩不相欠，那天的事，就此翻篇兒了，以后不準(zhǔn)再提?！闭f完，夏泓把臉埋進(jìn)湯碗里，喝得滋溜響。
“哦。”洛一鳴眨了眨眼，也把臉埋進(jìn)碗里，把湯喝得滋溜響。
電視里時不時傳來豬叫聲。
***
當(dāng)晚洛一鳴再次夢見了那雙眼睛。
那雙眼五年來反反復(fù)復(fù)出現(xiàn)在夢里。
它們居高臨下看著自己，輕蔑、憐憫、冷漠。
只是這一次，夢里出現(xiàn)一個聲音：
“還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時候，膽小鬼?！?p> “虛偽？你有什么資格指責(zé)他人虛偽，你才是最虛偽的那個?！?p> “到底在害怕什么？你以為自己還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么，可笑至極?！?p> 嘲諷而尖銳的笑聲縈繞不去。
***
洛一鳴今天醒得很早。
昨天半夜驚醒發(fā)現(xiàn)孟曉沒有回來，微信一條未讀消息：“你早點睡，不用等我哈?！?p> 孟曉一夜未歸。
洛一鳴感到心神不寧。
整個早上心不在焉地……于是忘記了沖廁所。
從廁所摔門而出的夏泓用咆哮聲喚回了她的神智：“我了個大草?。?！我看見了什么?。。∧鞘鞘裁矗。?！洛一鳴?。?！你立刻馬上right now滾去把你的大便沖掉?。?！”
然后又用咆哮聲送她出門：“我一定要告訴霍大哥?。。「嬖V顧慈?。。「嬖V阿勉?。?！我要把你的惡劣行徑昭告天下?。?！”
公交車上，洛一鳴點開朋友圈，果然，夏泓的最新狀態(tài)是：
大家早上好，今天也是實名辱罵洛·愛摳鼻屎·一·不沖廁所·鳴的一天。呵。呵。
洛一鳴點了個贊，并評論道：“我沒有當(dāng)著你的面前摳過鼻屎吧，謝謝?！?p> 夏泓秒回：“是啊，你背著我沒少摳吧。呵。呵?！?p> “……”
夏泓總是給她一種莫名的親切感。這個好像無時無刻不充滿著活力的男孩，有著與生俱來的感染力。
洛一鳴面上帶著笑，偏頭望著車窗外出神。
她喜歡這樣大腦完全放空，看著景物在眼前飛速地掠過。
經(jīng)過大橋的時候，洛一鳴放空的雙眼猛然聚焦，她瞬間握緊手機(jī)，指關(guān)節(jié)隱隱發(fā)白，抿緊的唇角微微顫抖。
陽光落進(jìn)她的眸子里，倒映出一個雪白的身影。
眼前浮光掠影，腦海里雜亂的聲音呼嘯而過——
【男孩抱著芭比不撒手，哭得像個花貓：“我不要滑板和積木，我只要娃娃嗚嗚嗚嗚……”
男孩的母親溫和笑道：“可是這個芭比是妹妹的，你要的話媽媽帶你去買好么，這個還給妹妹，乖?！?p> 他的玩具庫里不停地加入新面孔，可那個留著蓬松金發(fā)穿著粉色蓬蓬裙的娃娃遲遲沒有來。
但他始終有給她留出位置?！?p> 【“給，生日禮物。”
男生打開精致的禮盒，里面赫然躺著那個姍姍來遲的身影……不對，是躺著一整排。
他數(shù)了數(shù)，一共有13個。
“我看你每次經(jīng)過都移不開眼，就知道你喜歡?！睂γ娴哪猩Φ盟剩安贿^你的喜好還真是特別，我還以為只有我妹妹那樣的傻丫頭才喜歡這種東西?！?p> “許明宇！走！”
“來了！”男生被人叫走。
“謝謝?！彼皖^看著手里的禮物，輕聲道?！?p> 【“許明宇，我喜歡你。既是朋友，又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p> “你開什么玩笑呢?！?p> “我沒有開玩笑，我喜歡你。”
沒有回應(yīng)。
再也不會有回應(yīng)?！?p> 耳邊最后的那個聲音是：“你…你沒事…沒事真是太，太好了嗚嗚嗚嗚……”
還有那一聲過于鄭重的：“再見?！?p> 腦中的畫面最終定格在夜色中遠(yuǎn)去的背影。
清瘦纖細(xì)，腳步輕緩，輕緩到，好像下一秒就要隨著夜風(fēng)飄遠(yuǎn)去了。
洛一鳴拉開一些車窗，讓晨風(fēng)灌進(jìn)來，吞噬那個溫柔又破碎的聲音，吹散那個干凈而虛渺的背影。
她最近總是生出逃跑的沖動。
倒也沒有慌不擇路，她所能想到的退路，其實只有一條：在那個人的身邊，什么也不想，就像多年前那樣，做他的跟屁蟲，屁顛屁顛，無憂無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