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服侍這位主一點(diǎn)好處也沒撈到不說,呆在這個破地方還天天受凍,幾時才是個頭?”
“誰說不是呢?就連那梁貴人院中掃地的桂喜,今天去見皇后娘娘時,也得了一串的賞錢呢,可看看咱們……”
“看什么看?服侍你倒霉透了,你怎么還不死?你死了咱姐倆就自由了?!?p> “算了,生氣歸生氣,事兒還得做。端飯去吧,到飯點(diǎn)了?!?p> “把那狗子的飯端來吧,皇后娘娘說了,只要餓不死她就行了,給她吃好的那是浪費(fèi)!”
兩個老宮女罵罵咧咧著,推開破敗的屋子門,走出去了。
這個地方叫靜思苑,是趙國皇宮中最小的一處庭院,由慎妃顧云旖住著。
她們剛才罵的,正是不得寵,且中毒后行動不了,一身傷病的顧云旖。
早先年,這里是宮中一位犯了錯的妃子住的地方,因?yàn)槎嗄晡葱蘅槪蓓旊s草叢生,小院中花圃坍塌,屋子的窗戶無一完好,全都破損著。
屋子里的家具,更是殘缺不齊。
床上的被褥也不曉得有多少年了,棉花翻出破舊不堪,且散著一股子霉味。
十一月的天,寒風(fēng)卷著飛雪,不時往屋里灌來,吹得破敗的窗戶紙呼啦啦響著,甚是凄涼。
窩在美人椅內(nèi)的顧云旖,衣著單薄,著了風(fēng)寒發(fā)起燒來。
但沒人給她請醫(yī)問藥。
因?yàn)樗隣幒笪?,被正元帝宇文恒嫌棄了,將她扔在這里不聞不問了。
皇帝都嫌棄她了,底下的人當(dāng)然是見風(fēng)使舵了。
兩月前江山定,宇文恒舉行登基大典前,朝臣們聯(lián)名上書,請封她為后。
宇文恒迫于壓力,同意了,封她為元敬皇后。
登基大典一過,宇文恒卻又勒令她讓出皇后位來,只給她一個妃的封號。
話里話外更透露著,若她不同意,她的家族必有災(zāi)亂!
可那后位明明是她的!
連這天下都是她打下來的,宇文恒憑什么叫她讓出來?
“憑什么?憑我和恒郎伉儷情深呀?!痹谒鸵篼Z單獨(dú)相處時,殷鸝撕掉偽善的面具,嘲笑著她,“當(dāng)恒郎提著彩禮去你家求娶你的時候,我和恒郎已經(jīng)成親兩年半了,兒子都在地上跑了。他之所以娶你,是因?yàn)楫?dāng)時戰(zhàn)事吃緊,他需要你舅舅南安郡王的兵馬支援,需要你的嫁妝招兵買馬。如今天下已定,恒郎登基為皇,我這原配,當(dāng)然是皇后了。而你,不過是我們夫妻二人選中的一個馬前卒,替我們夫妻二人打江山的走狗而已。一條狗有什么資格來跟女主子爭寵愛?笑話!念你多年相隨的份上,送一個慎妃的封號與你。再敢與我爭后位,休怪本宮無情!”
想到殷鸝,顧云旖想到了過往。
八年前,昏庸的先皇暴斃后,天下大亂,十三位番王角逐皇位。
趙國始祖皇第七代孫的庶子宇文恒,便是其中一路兵馬,但也是實(shí)力最弱的一方。
宇文恒找到膠東最富有之人——南安郡王,她的舅舅,請求聯(lián)姻。
舅舅沒有女兒,他便向舅舅求娶她。
他給舅舅許諾,若將來他登基為皇,定封舅舅為王,許她為后。
舅舅看他一表人才,又打聽到他沒有妻室后,便應(yīng)允了。
八年來,她跟隨宇文恒從東打到西,從南打到北,由三萬人馬,壯大到一百萬人馬,由一個城池的封地,到如今趙國三十三州全是他的地盤!
當(dāng)所有人都恭賀著她,從此母儀天下時,宇文恒左手牽著一個九歲左右的男孩,右手牽著一個年輕美貌的婦人走來對她說,“這是殷鸝,當(dāng)年我在陰山老家娶的正妻,這是我們的大兒?!?p> 晴天霹靂!
她一直以為,她是他的第一個女人,是他的原配,是他的正妻!
可萬萬沒想到,這個男人隱藏得夠深!
他早有妻兒!
既然已有妻兒,為何還來找她?
殷鸝一聲親熱的妹妹,喊得她更是惡心至極。
“她為我隱忍八年,在陰山縣老家獨(dú)自撫養(yǎng)兒子受了不少罪。這皇后之位,只能是她的,你不得與她爭!”過了兩個月了,她依舊記著他那冰冷冷的話語,“縱使朝臣擁你為后,但朕不允,你,只能是妃!”
那一字一句,猶如尖刀扎著她的五臟六腑。
殷鸝苦嗎?
殷鸝根本不苦,殷鸝是陰山縣富戶的女兒!
殷家家產(chǎn)雖然不及舅舅南安郡王的多,不及她的嫁妝多,但家中有仆人二十多人,家有良田數(shù)百畝!
她當(dāng)時不甘心地問宇文恒,“她的八年苦,只是少了男人相伴的苦,她的身邊依舊有仆人侍候,不需親自調(diào)羹做湯洗衣,不需受被敵軍包圍的苦,沒有追殺,沒有暗中被投毒!”
“……”
“她不需吃斷糧后啃樹皮的苦,不需受冬天里連日連夜淋雨頂風(fēng)雪行軍的苦。而我的八年呢?”
“……”
“陪你上戰(zhàn)場,日日夜夜刀光劍影風(fēng)餐露宿,時時刻刻提防被敵軍包圍被刺客暗殺,從未過過一天舒心的日子。我為了救你,被敵人砍斷雙腿,連個孩子都沒有留下!是我苦,還是她苦?”
七年前,他身邊缺少大將,已懷孕五月的她不得已仍和他一起出征,肚里的孩子因?yàn)閯诶郾疾ú恍伊鞯袅?。后來連月征戰(zhàn),沒有休養(yǎng)的她落了月子病,再無懷孕的機(jī)會了。
去年春,他們戰(zhàn)敗了陷入敵軍包圍,她單人單騎提著一桿槍殺出重圍,請來援軍救了他。
但在突圍時,寡不敵眾的她被敵人砍了雙腿。
今年春末,她和他進(jìn)京城清剿最后的殘余勢力。
寢宮中藏有刺客,她撲上前救他,徒手?jǐn)r刀雙手手筋被斬,她徹底成了廢人。
“誰苦?”她當(dāng)時不甘心大聲問。
但宇文恒依舊神情冷絕,“當(dāng)初娶你時,我原本只想以妾禮迎娶你,但阿鸝大度寫信提醒我,說你必竟出身高門,以妾禮娶你會受委屈,不如,按平妻禮迎娶?!?p> “……”
“封后時,我的心中她才是皇后人選??伤齾s大度的讓出了皇后位,讓你以皇后身份參加了登基大典?!?p> “……”
“你如今嫉妒有她的存在,還像個母儀天下的皇后嗎?將來這宮中還會增加妃嬪,你是不是也要天天大鬧大吵讓朕顏面盡失成天下笑柄?你心胸狹隘根本不配為后!”
他才沒有成為天下笑柄。
如今被天下人笑話的,是她!
他的原配不要皇后位,大度的讓與她,可她善妒,心胸狹隘又被廢了!
人家不要她卻去爭,爭來了又當(dāng)不好,可不就被人笑么?
宇文恒又對外說,她得了失心瘋需靜養(yǎng),不準(zhǔn)她見外人更不準(zhǔn)外人見她。
什么靜養(yǎng)?不過是暗中喂毒,讓她自生自滅罷了。
她出不去,宮外的自己人,又不知她的情況……
顧云旖緩緩抬起眼簾,清亮的眸光中,漸漸浮起了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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