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謀進中原

　　自此過后，遝頹便搬往衡山書院，和柟先生同住一院，白天照舊隨著李媜瘍行醫(yī)，晚間則亦徒亦友的陪著柟先生參贊衡山事務(wù)。柟先生很少出書院，一天中大半時間都在書院中教授衡山派由各處送來的孤兒，和李囬妟亦是極少相聚，派中大小事務(wù)皆在帛書往來中完成。其時業(yè)已入冬，枏先生溫了杯酒，道：“囬妟前幾日來書，道已在天水、隴西、金城、武威四郡建立總領(lǐng)處。”言及此處，甚為興奮：“只待張掖、酒泉、敦煌三郡一通，衡山派向西可通西域諸國，從山國到龜茲、烏孫一直到康居，甚至更西，往北，則可直入匈奴。”遝頹問道：“枏先生，遝頹一直不明，衡山派北進，如何去了匈奴和西域？按理，應(yīng)去中原諸郡才是。”

　　枏先生道：“中原諸郡是四大派的根基，長驅(qū)直入必定引起北方門派的反彈，事倍功半，而且現(xiàn)在亦還未到公開撕破臉皮的時候。因此只能向西，再迂回至塑方、五原、西河、上郡等郡，經(jīng)營過后，再入中原諸郡?！边e頹沉吟道：“如果只為迂回，那到武威郡即可，武威郡向東便是塑方郡，何必出張掖至敦煌？況且，衡山派通西域和匈奴又有何益？”枏先生目光一閃，道：“只想到這一層，還不夠?！边e頹道：“前些時日看各地報上的賬簿，頗為艱難，莫不是與此有關(guān)？”枏先生嘆道：“開疆拓土打的是錢糧，在江湖上搶地盤，亦是如出一轍。衡山派名下田產(chǎn)、商號進項用于日常那是很充盈，但遇到如此大規(guī)模的擴張，就相形見拙了。必須尋新進項?！?p>　　遝頹道：“可是匈奴、西域的商道早已成熟，讓衡山派與眾商賈爭利，一則衡山派并無此方面之人才，未必能從中獲利，二來商賈之事常有盈虧，若不穩(wěn)定，恐不能支撐擴張之事?！睎徬壬c點頭，道：“這才是見識了。所以衡山派并不準備與商路上商賈爭利，而是要與他們共利?！边e頹不解道：“如何共利？”枏先生道：“組織馬隊，一來為商隊提供貨運，二來為貨運提供護衛(wèi)?！边e頹拍案道：“西域匈奴兵戈不止，商隊對此必定是需求強大，暴利可期，比之于商賈運營，此又是相較穩(wěn)定長久?？芍^開創(chuàng)之舉！”又幫枏先生滿了杯酒，道：“此當共飲一杯?！?p>　　枏先生亦是頗為興奮，一飲而盡，道：“其實還有一層你未想到。”遝頹問道：“還有一層？”枏先生道：“衡山派在策弟子便有兩萬余人，現(xiàn)如今北進中原，人數(shù)只怕是得成倍成倍的增加，比數(shù)郡之兵！又是個個習(xí)武，稍加訓(xùn)練，戰(zhàn)力只怕猶要強過大漢精銳，朝廷豈能相容？”遝頹嘆道：“所以枏先生欲將衡山弟子盡入馬隊，以釋朝廷猜忌？”枏先生道：“自衛(wèi)霍伐匈奴，朝廷便鼓勵民間養(yǎng)馬，衡山派以馬養(yǎng)人，便再多數(shù)倍，亦能相安無事?！?p>　　二人說的正酣，柟先生忽然話鋒一轉(zhuǎn)，道：“遝頹來書院多長時日了？”遝頹道：“整兩年。”柟先生道：“白云蒼狗??！”遝頹不知何意，亦道：“柟先生目不窺園，自然是不覺歲月之過?！睎徬壬鷽]有接話，卻道：“早在半年之前，李太爺便跟枏某說，他之所學(xué)，已盡付于你，所差者，不過經(jīng)驗歷練。一年多而已，他已無所可教，言下既是炫耀欣慰，亦是頗多落寞?！边e頹立時知道枏先生要說甚么，卻畢恭畢敬道：“那是師父教導(dǎo)有方?！?p>　　枏先生道：“這兩年，你師事于枏某，其實是你我相互砥礪，實話實說，要勝你半籌，枏某亦是心累的很。”這是很交心的言語了，見此，遝頹便亦不再隱藏，直問道：“枏先生要如何安排遝頹？”枏先生一笑，道：“枏某數(shù)次破壞你挑起莽山派內(nèi)斗的計劃，只怕你是早嫌?xùn)從车K眼，要離開了罷？”遝頹愕然道：“原來是枏先生作梗。莽山派毒害先母，枏先生為何要阻遝頹復(fù)仇？”枏先生淡淡道：“你如何知是莽山派？”遝頹道：“先母中的烙鐵頭毒，天下只有莽山派一家！”枏先生道：“還有呢？”遝頹道：“這便夠了?！睎徬壬嫔怀?，道：“先不說你毫無實據(jù)，不能如此草率定論，即便果真是莽山派所為，你亦不能挑動人家弒殺兄父，至有滅門之禍！”

　　這一番言語，枏先生并沒有聲色厲苒，但對遝頹卻是有如當頭棒喝，忽然看到自己內(nèi)心如此之陰毒，遝頹一片惶恐，脅肩累足，汗流至踵，誠心道：“多承枏先生救遝頹于不義。”枏先生點點頭，道：“枏某知你心性純良，不過一時蒙蔽罷了，只是日后需時時警醒?！边e頹離席拜道：“謹受教?！睎徬壬鷶[擺手，道：“枏某亦是不想你借衡山派之力復(fù)私仇，牽涉衡山派罷了。你去武威郡，幫枏某把馬隊建起來，爾后你要如何，只要不涉衡山派，枏某亦懶得操閑心?！边e頹見枏先生說笑，亦道：“原來枏先生兩年辛苦，只為如此，但不知為何是遝頹呢？”枏先生嘆道：“只你是最適宜了，你在西域和匈奴都有生活過，懂得那里的風(fēng)土人情語言，而且......”枏先生支吾了一下，似不知如何措辭，遝頹接言道：“而且遝頹既是與衡山派豪無干系，不會引起別派注意，又和衡山派千絲萬縷，不會心生它意?！?p>　　枏先生道：“如此，你是愿往了？”遝頹道：“遝頹如不幫先生建起馬隊，想要復(fù)仇，只怕是多有不便罷？”枏先生哈哈一笑，道：“這才是真正的提攜你，如不在事上歷練，終是紙上談兵?！边e頹正色道：“遝頹定然竭盡全力，不負枏先生所托?！睎徬壬溃骸澳銣蕚鋸暮沃?？”遝頹道：“首先弄清楚，要建立多大規(guī)模的馬隊是適合的，少了，滿足不了各國商隊的需求，可能會讓華山派的馬幫趁虛而入，多了，白白浪費人力物力財力，沒吃到羊肉，反惹一身膻。枏先生點點頭，道：“前期可多不可少，不能給華山派馬幫留機會，等穩(wěn)固之后再慢慢裁撤亦是無妨?！边e頹道：“其次，是需定好馬隊的規(guī)制。建制、歸屬、經(jīng)營等等是頭等大事，一支馬隊需多少人員？多少馬匹？多少物資？是一郡一支馬隊？還是一郡多支馬隊？還是其它？是由衡山派各地總領(lǐng)處管理馬隊？還是馬隊自己管？馬隊和馬隊之間如何溝通？如何協(xié)作？馬隊和各國商隊又是如何往來？是分專人接洽，馬隊貨運，還是馬隊接洽，馬隊貨運？還有就是費用多少合適？既能讓馬隊盈利，又能讓各國商隊接受？”

　　枏先生靜靜的看著遝頹，眼光中滿是贊賞，道：“這些細務(wù)就由你煩心罷，去到武威后自己做定奪。只一點，馬隊需是獨立的，和各地的總領(lǐng)處甚至衡山派都無干系，明面上，便是囬妟亦不能指揮馬隊?！边e頹心里一驚，嘴上卻道：“好。不過新建總領(lǐng)處和新建馬隊不能合一，不免有重復(fù)建設(shè)之處，比如說場地，便是一筆很大浪費。”枏先生擺擺手，道：“不是這么一說，若是合在一處，建馬隊便無意義了?！边e頹點點頭，道：“明白，是遝頹舍本求末了?！睎徬壬呐倪e頹肩膀，道：“任重道遠，衡山派前途，在此一舉，你萬不可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