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大馬向辛人展沖來,辛人展一劍刺進(jìn)它脖子里,拔劍出來時,一道鮮血急噴而出,射得他滿頭滿臉是血。他生怕楊太趁機(jī)來襲,舞劍護(hù)住了全身,才伸手去抹臉上血跡。楊太趁機(jī)身形一縱,落到了耿京和鐘子儀等人身邊。
辛文郁騎在一匹馬上趕過來,道:“請楊湖主幫扶總寨主上我馬。”楊太抱著耿京放到了辛文郁身后,辛文郁遂打馬馱著耿京縱去。
楊太也將鐘子儀扶上了馬去,然后自己騎到了另一匹馬上,楊欽等人也紛紛找馬而騎,往外疾沖。
孤杖閻和辛人展等人被亂馬阻隔,不及過去阻攔,辛文郁又吹了一聲鳴鐸,轉(zhuǎn)瞬間,近千匹馬一窩蜂般走得無影無蹤,只余數(shù)十匹傷馬倒在地上悲吟。
辛人展等人氣得險些要吐血,如何肯甘休?也各自上了騎來的馬匹向楊太等人追去。
辛文郁知道十三家寨占著兩河等地,眼線極廣,這一大隊(duì)人馬在官道疾馳,太過顯眼,勢必讓辛人展等人追及不可,于是掉轉(zhuǎn)馬頭想往南疾行,然辛人展等人緊緊在后追趕,辛文郁只得聞鐸分散馬群,馬匹往各處馳去,霎時漫山遍野均是蹄響,辛人展等人再也不知辛文郁所逃的方向,馳出了五六十里后,已不見追來。
辛文郁發(fā)覺身后耿京有異,遂停了下來將耿京抱下馬。
眾人見耿京兩條腿幾乎被砍斷了,只剩一些皮肉相連,皆驚心不已。耿京呼息微弱,已半昏了過去。
楊太道:“耿兄,你可要挺住才好?!庇址笊弦唤z金創(chuàng)藥,然后撕下身上衣衫將斷腿綁好,對辛文郁道:“耿寨主的傷除了斷骨外,經(jīng)脈也斷了,縱然接好了骨,也無法行走得,或許無人可醫(yī)得了。”略一頓,又道:“不過,楊某倒識得一個去處?!毙廖挠舻溃骸澳膫€醫(yī)處?”
楊太道:“饒州摩尼教王教主。此人在未反宋時,曾是一名神醫(yī),后來投入摩尼教,因醫(yī)術(shù)精明做了教主,楊某與他有幾分交情,或許能代耿寨主引見?!彪S之將一支小竹笛遞給了辛文郁。
辛文郁道:“多謝楊湖主?!睏钐溉坏溃骸皸钅城妨斯⑿诌@個天大的人情,無論做什么也不足以償還,以后但憑差遣,無有不遵?!彼闹杏欣?,領(lǐng)著鐘子儀、楊欽、夏誠、劉詵等一干人匆匆去了。
不多時,趙、白二人才策馬趕至。辛文郁將楊太已去和向摩尼教主求醫(yī)之事說了。趙信道:“那我們快去罷?!比怂旃土艘惠v馬車,日夜往饒州而去。耿京躺在馬車上,上面墊了一層草蓐,已大大不比在馬背上顛簸,疼痛得減,精神才好了許多。
這一日停下歇息,趙信又再向耿京道謝,然后問道:“張安國說十三家寨有數(shù)千寨眾死在我大宋兵馬之下,故而要反宋,是怎么回事?”耿京嘆了一口氣,道:“當(dāng)年張覺害了大宋,引得金兵南下,范瓊和杜充奉朝廷之命四處搜捕他。他們到了十三家寨來,命我們幫搜尋,我們搜尋不到,他們無法得領(lǐng)重賞,惱怒之下縱兵燒殺了數(shù)個營寨,死傷數(shù)千人,故而十三家寨一直不忘此仇?!?p> 趙信道:“又是張覺惹的禍?!彪S之問道,“張安國在戲馬臺要?dú)⑽液蛶熃銜r,耿前輩是否已一直在附近?”
耿京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我出了洞庭湖后,看見了本寨弟子留下的印記,知道他們已救出了洞庭湖諸人并擒住了兩個極重要之人,要我前去。我初時不知是兩位,直至到了戲馬臺前才曉得是你們。耿某想了大半天,也想不出救你的法子,直到他們要?dú)⒛懔?,不得已才現(xiàn)身出來?!?p> 趙信道:“耿前輩為何要救我?”
耿京道:“你終究是大宋的太子,耿某是大宋臣民,豈能看著你被害?且你九皇叔不知生死,大宋無主,你若一死,趙氏便無人復(fù)國了?!?p> 趙信大是感激,又向耿京施了一禮,道:“前輩在明州城中也是因這個想法而救了晚輩嗎?那時我九皇叔尚在,大宋也并沒有滅?!?p> 耿京道:“耿某原本想,大宋遭了靖康之難后,留在宋內(nèi)的趙氏血脈已不多,若你們能一起復(fù)國不好嗎?豈知到了明州后,才知你九皇叔起心害你,我不忍你這般死在他手上,是以才救的你?!闭f罷,嘆了一口氣。眾人想起當(dāng)日之事,默然不語。
過了一陣,白狐女問道:“耿前輩既已知十三家寨弟子救出了洞庭湖弟子,為何在楊太到戲馬臺時,你不說出來?楊太得悉情況后,也好助你?!?p> 耿京一笑道:“耿某雖知他們救出了洞庭湖弟子,可不知楊欽、鐘子儀等人他們也在寨中,到時張安國等人否認(rèn),口說無憑,楊太不但不信,還會落下話柄遭別人笑我貪生怕死,且耿某做事從不求回報,他要?dú)⒐⒛潮銡?,又何須說出來?”
趙、白二人一凜,對耿京又增了幾分敬意,暗道:“這才是大英雄大俠義的行徑。”趙信隨之想起范鐵芙,道:“啊,是了,耿前輩在洞庭湖救出的那位姑娘呢?”耿京道:“你是說范姑娘嗎?她出了湖后,說要去找你們,便不和我同路行了?!?p> 趙信點(diǎn)點(diǎn)頭,道:“她自少林寺起,已數(shù)次三番和中原群雄作對,若落在辛人展等人手上,實(shí)是難得活命,但愿她不要再遇上辛人展等人才好?!?p> 不久,一行人到了一鎮(zhèn)上,辛文郁去草藥鋪中買了些乳香、沒藥、血竭等生肌去腐的草藥回來搗爛給耿京包扎,若遇到路上有好的草藥,辛文郁也去采來給他包扎,終于半月后到了饒州。
但饒州城池殘破,并不見一個摩尼教弟子,辛文郁多方打聽,才知摩尼教和官兵接了一戰(zhàn),被江東宣撫使劉光世委派前軍統(tǒng)制王德領(lǐng)兵在貴溪打敗,已逃往福建晉江去了。趙信初聞宋軍消息,高興之極:“我大宋尚存兵馬,看來復(fù)宋可期。嗯,將耿前輩送去晉江治傷后,我便和師姐回江州找兵馬復(fù)宋。”
耿京勉強(qiáng)支撐到饒州后,傷勢日益轉(zhuǎn)重,連昏數(shù)日,趙信和辛文郁暗驚不已,摸他脈膊已跳動甚微,若不細(xì)察,還感覺不出來,知他是靠著一身過人的內(nèi)功在撐持,若是換作別人,早已一命歸西了。
到得第五天時,辛文郁從馬背上取下皮囊,喂耿京喝了些水,耿京終于睜開了眼,慘然道:“多謝三位相救了?!彪S之從懷里取出了一本秘笈,道:“文郁,多謝你啦,你將這本秘笈拿去好好練罷?!比艘豢?,原來是《唐門打虎棍法》,這套棍法武林中人人稱羨不已,若能學(xué)得一招半式,自是受用無窮。
辛文郁急忙跪拜下來,在地上“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哭道:“總寨主,你定然不會有事的,這本秘笈屬下不能要。”耿京笑道:“傻小子,干么不能要???難道要留它隨我一同歸土么?”
辛文郁又“咚咚”的磕了兩個響頭,道:“文郁聽得唐門收受弟子講究甚嚴(yán),需要姓唐的人氏方可入門,文郁不能拜入唐門,又如何可看唐門秘笈?”
耿京道:“嗯,你說的不錯,但我也不是唐門弟子,是以也不能收受你入唐門。不過既然我看得秘笈,你自然也看得,咱們?nèi)f不能讓唐門的打虎棍法失傳于世?!毙廖挠羧允遣豢鲜?,又向耿京磕了幾個響頭,道:“總寨主若一定要賜與文郁,便待總寨主好了之后再給罷?!?p> 耿京無奈,只得將秘笈放回了懷中,然后向趙、白二人看去,道:“二位的神女派武學(xué)遠(yuǎn)在老夫的打虎棍法之上,是以這《唐門打虎棍法》是不屑習(xí)學(xué)了?!?p> 趙信道:“耿前輩也看出了我和師姐所使的是神女派武功了么?”耿京道:“神女派武學(xué)才是武林中人人思慕的武功,但耿某也只知道創(chuàng)派的是女子,武林中能投入其門的少之又少,后來在天山中再也不聞聲息了,想不到神女派仍然不滅,留存于世,當(dāng)真是武林之幸事。”臉色越來越蒼白,又要昏迷過去,辛文郁忙又給他吃了一顆五子歸元丹。
這一日,四人終于到了晉江地界,打聽到了摩尼教的所在,望華表山而來,行不多久,遠(yuǎn)遠(yuǎn)已望見了數(shù)座極險峻的山峰環(huán)抱相連,當(dāng)中雙峰角立如華表,耿京的神元又得回復(fù)許多,知道這摩尼教也是在反宋,擔(dān)心趙、白二人前往大是危險,道:“太子,這兒距摩尼教已不遠(yuǎn),讓文郁陪我上去得了。”
趙信也不想到那些反賊的所在,點(diǎn)頭道:“那耿前輩和辛兄小心些。”和白狐女目送二人車馬前去后,才轉(zhuǎn)身而回。
二人走了不遠(yuǎn),忽見一人橫托著一男子從路旁野地上疾奔而過,腳步迅捷,相距得遠(yuǎn)了,那人奔得又快,二人瞧不清形貌,只覺身材甚是高大魁悟。
過不多時,又一名黑衣女子奔了過去,身材高挑,一般認(rèn)不出是誰,那黑衣女子奔了數(shù)十丈遠(yuǎn)后,又是一人奔過,那人身材矮小,腳有些跛,趙信一眼認(rèn)出來了:“啊,是圣周婆婆?!崩^而全身一震:“那奔在前面的莫非是張覺和那摩尼教弟子?那高挑的黑衣女子是梅慈姑?”
記起當(dāng)初抱元懿太子而逃時,這四人便糾纏在一起了:梅慈姑欲從那五婆口中打聽一人的下落,而張覺見那五婆受了重傷,生怕他被梅慈姑所害,抱他而逃,圣周婆婆是想得到張覺,是以雖有梅慈姑這個時時要奪她性命之人在列,也是甘冒奇險尾追。想不到他們在失了元懿太子后,仍一直追逃到了這兒。四人之中,以梅慈姑輕功最高,張覺能抱著那五婆逃到這兒,一路上定是不斷躲藏才未落在梅慈姑手里。圣周婆婆對梅慈姑甚是忌憚,始終不敢追得太近,而梅慈姑與她是死敵,發(fā)現(xiàn)她追在后面而不回頭殺她,當(dāng)真奇哉怪也。
趙信向白狐女述說了四人的情由后,滿腹疑惑:“梅慈姑到底要追那名摩尼教弟子打聽什么人?”但張覺在此,這些弄不弄明白也不打緊,忙對白狐女道:“師姐,我們也追張覺去?!?p> 白狐女“嗯”了一聲,二人提氣疾奔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