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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蛇英雄訣

二十二 不周山亂 (1)

龍蛇英雄訣 洪許良 14056 2019-08-23 17:24:52

  二人悄悄潛進了林子中,只見群雄畢集于戲馬臺前,十三家寨各寨主坐在各自寨眾的前面,百花夫人已被張安國殺死,位置空著。方亳端坐于臺上一椅子中,在其右后側(cè)處,另有一張過人高的大椅子。孤杖閻、辛人展、廣成子、忠烈?guī)熖?、劍通道長等各大門派的掌門立于臺上兩側(cè)。二人不知眾賊又要搗什么鬼,心下一沉。

  辛人展走上前,抱拳團團作了一個四方揖,道:“今日咱們又舉行這個武林大會,是另有要事相商。自舉旗以來,幸得上天保佑,咱們終于得滅了趙宋,然后又一舉蕩平鐘相、楊幺等一干不自量力之輩。現(xiàn)今可說天下已定,但人心未安,強豪四望。是以辛某以為咱們須先安人心才是首要之計?!币蝗说溃骸耙佬琳崎T之意,我們該當(dāng)如何安人心?”此人叫姚必先,綽號“搖頭獅子”,頭大身圓,為棒槌山莊莊主,兩河有名的俠客。

  辛人展道:“天下不可無主,若武林不趁早取天下,便會坐失江山,是以辛某之意是我等當(dāng)擁立一新皇來,到時大家只知有新朝,自然很快忘了舊朝了,眾位以為如何?”

  此言一出,不少人連聲歡呼道:“不錯,辛掌門說的極是。現(xiàn)下各路英雄已然剪滅,天下正是無主之時,若無一人統(tǒng)領(lǐng)天下,只怕又有像鐘相、耿京之流稱尊呼帝來了?!?p>  辛人展一拍大腿,喜道:“照啊,原來各位英雄也想到了,卻讓辛某空自操心了一場?!眲νǖ篱L和忠烈?guī)熖热四徊徽Z。

  巫去云道:“辛掌門,那我們推誰為皇好?”辛人展道:“既然我們已定下了推盟主為皇的規(guī)矩,自然是推盟主了。盟主是眾望所歸,順理成章,理應(yīng)登基為帝才對?!?p>  這一下大出眾人意料之外,人人均以為他是要推自己的,哪料得到他仍是公而無私?

  辛人展又道:“雖然自舉事以來,均是辛某作主的多,但辛某以為武林不能自亂,否則便不攻自破了,辛某出于公心,為了武林和天下百姓著想,是以要推我們的方盟主為皇,”

  人人一時均對辛人展佩服不已,紛紛道:“想不到辛掌門這般胸襟磊落,光明無私,我等均深為折服。”辛人展聽著群雄的洋洋贊譽,滿臉堆笑,連連拱手稱謝。

  待得群雄譽聲止歇,辛人展又道:“大家若無異議,那我們現(xiàn)下就推方盟主為皇了,如何?”劍通道長和忠烈?guī)熖热说溃骸凹热恍琳崎T都這般說了,我們聽辛掌門的罷?!?p>  孤杖閻大喜,想不到辛人展竟率先推方亳為皇,向辛人展和群雄連連抱拳致謝:“眾位英雄這般抬愛亳兒,此后當(dāng)和眾位英雄同享江山,共享富貴?!?p>  辛人展道:“方盟主以盟主之尊而登位乃理所當(dāng)然。現(xiàn)今咱們尚寄身草莽,京城未定,是以辛某認(rèn)為先一切從簡,方盟主先登基詔告天下,待議定京城后,再隆重登位,封賞百官?!惫抡乳惔笙驳溃骸霸撊绱??!彼氯盒壑型居凶?,巴不得有此一言,當(dāng)下忙讓方亳往一旁那張過人高的大椅坐去。

  趙信這才明白那張大椅是為登皇位備下的,一下驚呆了,自大宋滅后,先是鐘相登基,鐘相被害后,楊太護鐘相幼子鐘子儀在洞庭湖稱帝,然后是張安國逼耿京登基,現(xiàn)今在這戲馬臺上,群賊又擁方亳為帝,可說天下嚷嚷,反賊洶洶。

  方亳又驚又喜,拾步小心翼翼上至大椅前欲要轉(zhuǎn)身坐下,猛聽得有人叫道:“且慢?!睅讞l身影“呼”的從人群中搶出,躍向了高臺,在臺沿處搖擺了幾下身子后才翩然立定。

  群雄見這五人雖是有意賣弄輕功,也不由轟然叫好。趙信見是沈抃等五神,一詫:“他們要干什么?”

  五人走向方亳,陰惻惻的打量著他,只瞧得方亳脊背發(fā)涼,臉色連變。沈抃道:“小子,你是誰的種?”

  方亳道:“我爹是方圣公……”沈抃罵道:“放你娘的臭屁!方圣公哪有你這樣的膿包兒子?”說罷,長臂一探,抓向他肩頭。

  孤杖閻知方亳不足以避開這一抓,忙晃近身橫出一掌抵擋,喝道:“沈抃,你要干什么?”沈抃縮臂避開,退回原處。

  群雄登時驚呼:“怎么?他們是江南十二神中的五人么?”人人面色憤怒。

  江南十二神的名頭太過響亮,武林中人人知曉。他們原是方臘手下呂師囊所部的十二個統(tǒng)制官,來自不同地方,各以一個術(shù)數(shù)星煞命名,分別叫:擎天神福州沈剛、游奕神歙州潘文得、六丁神明州徐統(tǒng)、霹靂神越州張近仁、遁甲神睦州應(yīng)明、巨靈神杭州沈澤、豹尾神江州和潼、太白神湖州趙毅、吊客神常州范疇、太歲神宣州高可立、黃幡神潤州卓萬里、喪門神蘇州沈抃。

  這十二人武功高強,當(dāng)年與宋江所領(lǐng)的梁山好漢相斗時,梁山一百零八人差不多被他們殺了近三亭,最后梁山好漢仗著人多,幾個打一個,十二神才紛紛死傷或被擒。其中沈剛被史進所殺;潘文得被張橫所殺;劉唐獻沈澤首級;孔明、孔亮生擒卓萬里;項充、李袞生擒和潼;郝思文射死徐統(tǒng);高可立死于李逵斧下;鮑旭從馬上揪下張近仁一刀割了頭;范疇被王矮虎、一丈青所捉;沈抃被宣贊、郝思文二人刺于馬下遭擒;趙毅躲在百姓家中,被百姓捉來獻出;應(yīng)明被亂軍中殺死,獲得首級。想不到這沒死的五人尚還活著,且一齊現(xiàn)身,這些年想必他們是怕武林各派要為梁山好漢報仇,是以躲藏了起來,也不知躲到了何處,毫不聞蹤跡。

  沈抃轉(zhuǎn)過身,哈哈一笑,對群雄抱拳行了一禮,道:“不錯,我們便是江南十二神的五個,我是喪門神蘇州沈抃,那四位分別是湖州趙太白神、潤州卓黃幡神、常州范吊客神、江州和豹尾神,大家還認(rèn)得么?”這一出聲,人人不自禁的一顫,雖只有五人,臺下數(shù)千群雄卻噤若寒蟬,沒一人敢上前為梁山好漢報仇。

  余下四神站到了臺子四角,對孤杖閻和方亳隱隱成包圍之勢。

  沈抃向孤杖閻大聲道:“方七佛,你以為你套了個假發(fā),臉上稍作易容,我們便認(rèn)不出你了?”群雄驚道:“怎么?此人當(dāng)真是方七佛?他故意騙我們說是孤杖閻的?”

  沈抃道:“不錯,他哪是什么孤杖閻?方七佛練內(nèi)功禿頂,不能再生發(fā),要知他真假,看他頭發(fā)能不能揪下即可。”

  群雄向孤杖閻看去,辛人展驚訝道:“孤兄,這位沈兄說的是真是假?方七佛當(dāng)年在玉皇頂大殺群雄,人神共憤,天下武林人人得而誅之,孤兄萬不可被人污陷為方七佛?!?p>  孤杖閻鐵青著臉,并不說話,心想:“這幾個老兒早已多年不在江湖露面,現(xiàn)今怎地一并出現(xiàn)?莫非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暗暗環(huán)顧了幾眼四周,看誰神色異樣,卻瞧不出端睨。

  沈抃繼續(xù)道:“當(dāng)年玉皇頂奪訣不得后,方七佛就回燕山府王安中處接了方圣公的兒子將之害死,另將他的兒子說是方亳。我們在方圣公的弟弟方貌手下守潤州,對方圣公的兒子何其熟悉?方圣公共有兩個兒子,一個是方書,一個便是方亳,兵敗時,方書和方圣公在幫源洞中一并被俘,后來斬于汴京,另一個方亳則因為年幼托付他人攜逃到了王安中處?!?p>  群雄吃驚連連:“怎么?這個不是方圣公的兒子,是他方七佛的兒子?”更有人怒道:“這方七佛原來是想我們擁他的兒子為皇?!?p>  沈抃說到這里,回望了一眼孤杖閻和方亳二人,方亳已驚得微微發(fā)顫,孤杖閻臉色氣得發(fā)黑,仍較沉靜,急速盤思:“他們到底是受何人指使來指正這些?”

  沈抃又道:“方七佛,你把方二公子害死了,讓你的兒子冒充方二公子,四處假借幫源峒之名,想大家擁你的兒子如方圣公一般為皇,是也不是?”

  孤杖閻臨危不亂,道:“這明明是方圣公的二公子,你們怎地亂說不是?”沈抃道:“方二公子在逃出時,受了箭傷,這一箭從后背直貫前胸,險些要了他性命,是以在身前和身后都留有了箭疤,此是盡人皆知的事情。這位若是方二公子,你把他身上的箭疤揭出來讓大家看看?!?p>  孤杖閻被他們揭破了真相,登時一張臉黑得如鍋炭相似。原來他便是“佛煞鴛鴦”中的方七佛,因他在武林中四處作惡,且又在日觀峰上大殺群雄,是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遂戴起了一假發(fā)套,改名孤杖閻。他在玉皇頂奪訣時失手打死了妻子玉修羅,玉修羅臨死前讓他照顧好兒子方思尹,他知方臘在被搗滅時,將幼子方亳托付至王安中處,于是他趁完顏宗望第二次兵圍燕山府時,將方臘之子領(lǐng)出,丟到水井里淹死了,然后騙群雄說自己的兒子方思尹為方亳,自己武功和閻杖均是謀害方七佛所得,想借方臘之名,為兒子謀得雄圖霸業(yè)。他也為此收斂了許多兇悍之氣,有時還行起善心發(fā)起宏愿來。終于他的兒子方思尹假冒方亳當(dāng)了這許久的武林盟主,眼看便可大功告成當(dāng)成皇帝,想不到卻被這幾個和自己素來不睦的老怪鉆出來搗鬼。

  他仍想挽回局面,道:“各位想必是當(dāng)年對方某有些怨隙,你們?nèi)裟芟蛐禄逝阕?,方某便不與你們計較適才的冒失。”

  沈抃冷笑道:“當(dāng)年你光著腦袋稱作佛帥時,尚且大殺四方,不懷善念,現(xiàn)今你假套長發(fā),反而要吃齋念佛,大發(fā)弘愿了?”

  方七佛紫醮著臉,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且殺了這幾人再說,遂怒喝一聲:“你們這五個老兒在胡說什么?竟敢污蔑當(dāng)今圣上?且讓我斃了你們再說?!毕蛭迦宋枵葥袅诉^去,五人紛紛抽出兵刃。

  江南五神兵刃怪異:沈抃使一支鐵撾,趙毅使一對白鐵板,也不知他事先藏在了何處,卓萬里使一只黃布袋,范疇使一張經(jīng)幡,和潼使一條豹尾鞭。江南十二神的威名響徹南北,但他們揚名之時,臺下的群豪大半年紀(jì)尚幼,一些年長的也沒甚機會得見十二神的風(fēng)采,是以人人瞪大了眼睛,要一睹五神的武功神威。

  六人瞬即在臺上翻翻滾滾而斗,五神身法迅捷,出招如風(fēng),只聽叮叮當(dāng)當(dāng)幾響,沈抃持撾疾攻,在方七佛的閻杖上點了六七下,白煙升騰,閻杖上落了六七個銅錢般大小的小坑。群雄均喝了一聲彩。

  方七佛大怒,回杖向他頭頂砸落,杖勢駭人,范疇使一張經(jīng)幡從左側(cè)趕上,向方七佛當(dāng)胸掃去,卓萬里使一只黃布袋從右側(cè)疾攻,將袋子向方七佛頭頂罩下。

  群雄只看得如癡如醉,又略嫌美中不足:“看來還是方七佛遠(yuǎn)勝他們啊,不然也不敢以一敵五了?!薄敖衔迳袢簱矶?,也不能看出他們武功有多厲害,若能單打獨斗,就能瞧出各自武功孰強孰弱了?!薄拔迳褚员娏韫眩A了也不覺如何光彩。”

  方七佛看有一道寒光閃過,暗自生驚:“原來這姓范的經(jīng)幡里藏得有薄刃利劍,我只道他是想遮我雙眼,不讓我瞧見前面而已,那姓卓的則是想趁機將我入套?!碑?dāng)下又一聲斷喝,舍去沈抃,回杖逼開范疇,杖頭揮舉過頂,卓萬里袋口套不進他的閻杖,趨身避退。

  方七佛哪里肯放過他?抓住杖尾一端遠(yuǎn)掃過去,打在他左腰間,卓萬里登時斷了七八根肋骨,吐血倒撞出去,跌在臺上。群雄“啊”的一聲低呼。

  四神更加呼喝疾上:和潼揮豹尾鞭卷方七佛下盤,范疇攻左臂,沈抃當(dāng)面攻敵,趙毅的白鐵板則拍向他后心。方七佛也不敢大意,戰(zhàn)戰(zhàn)兢兢應(yīng)付,尤其對那白鐵板顧忌甚多:“這姓趙的言語不多,最是沉得住氣,且下手狠重,若被他拍中一板腰背,縱然不骨柱斷裂,也難以禁受得起。”

  斗了一陣后,方七佛向辛人展等人道:“眾位英雄難道能讓這幾個老賊在這兒胡言搗亂么?”

  辛人展只是冷冷的瞧著四人和他相斗。趙信和白狐女已瞧了出來:“這江南五神是辛人展請來的,方七佛和方亳的底細(xì)辛人展早已摸得清清楚楚了,是以臨到最后登位當(dāng)皇時,辛人展才請出這些人馬來當(dāng)場拆方七佛的臺子。此刻方七佛怎能指望他出手相幫?”

  方七佛看群雄不來相助,身子一縱,避開了和潼的卷地一鞭,杖頭一挑,將那鞭尾向趙毅的一對白鐵板卷去,趙毅無法分開鐵板,大吃一驚,方七佛如何肯放過這一縱即逝的機會?橫杖左擊右打,砰砰兩響,趙毅當(dāng)胸中杖,含血退撞出去,和潼則被打中腦袋,登時腦袋迸出,命喪當(dāng)場。

  辛人展大吃一驚,身形一晃,拔劍向方七佛刺去,道:“方七佛,你要殺人滅口?”但方七佛又手起杖落,將沈抃的鐵撾一撞,鐵撾脫手飛出,自插進了沈抃肩頭里,透肩而出。沈抃悶哼一聲,痛得按肩抓住鐵撾踉蹌數(shù)步。范疇則已躺倒在地,一張經(jīng)幡插在當(dāng)胸處,口里只有出的氣,沒了入的氣。

  方七佛哈哈長笑,躍身避開了辛人展的長劍,道:“辛掌門,這五個老鬼已然被方某解決,不能作惡,我們不能傷了和氣?!?p>  辛人展道:“咱們?nèi)绾芜€能奉這個假方亳為皇?”方七佛道:“眾位英雄莫非信了這五個老兒的說話?”辛人展道:“他們是當(dāng)年的幫源遺老,不可不信。當(dāng)年你在玉皇頂上大殺群雄,這筆帳咱們?nèi)绾文懿凰???p>  此言一出,群情震憤,高呼道:“不錯,咱們要跟他算算當(dāng)年的血債?!睄魃脚蓶|閏道長叫道:“姓方的假冒小子,你還有何面目站在那兒?還不快滾下來?”方亳嚇得驚慌失措,方七佛既怒且驚,然要就此舍卻大位,總是心有不甘,道:“誰敢對盟主不服?”

  群雄紛紛叫嚷道:“我們都不服,大家一擁而上,將他砍成十七八塊。”

  方七佛看群雄洶涌,這才拉著兒子,身子一縱落到了臺后,大笑道:“不錯,在下正是‘笑面鐵佛’方七佛,你們有本事來殺我姓方的便是。哈哈,哈哈?!?p>  辛人展身子在半空中滴溜溜的轉(zhuǎn)了一個圈,如蜻蜓點水一般向方七佛刺了過去,道:“辛某不才,愿先一戰(zhàn)?!彼m說愿先一戰(zhàn),但這一招守多攻少,劍招未出,已取了三分守勢,明眼人已瞧出他對方七佛也甚是忌憚。

  方七佛將杖一橫,“當(dāng)當(dāng)”兩響,二人劍杖相交,辛人展被震退了出去。方七佛凝立不動,暗想這五神如何會在此間出現(xiàn)?多半就是這辛人展搗的鬼,一下明白了他讓自己兒子當(dāng)盟主的緣由:“他是想假我之手蕩平各路英雄,然后再釜底抽薪借群雄之力掀翻我兒子,他辛人展既達到了剪除各路梟雄之目的,也因處處有功,儼然成了群雄之首。”

  他既想明白此節(jié),怎由得不火冒三丈?閻杖一震,向辛人展連劈了數(shù)杖過去,正是“閻王十八杖”中最為凌厲狠毒的“拔舌”、“舂臼”和“刀鋸”杖法。

  辛人展展開劍法護住周身,身形飄忽,不停游走閃避。群雄看方七佛武功厲害,叫道:“對這等惡賊,咱們何必和他講規(guī)矩?”

  廣成子和青塵子等人遂躍上前去助辛人展,昆侖子和天通、天和道長等人撲向方亳。方亳哪兒是諸人對手?數(shù)招間即被刺割得衣衫襤褸。

  方七佛知他武功再高十倍,也討不了好去,只得逼開辛人展等人,落到救方亳身邊,揮杖趕開了天通天和等人,攜著方亳縱身逃了去,順手“砰”的一掌將付人嬰打了個筋頭。

  付人嬰搖搖晃晃的站起,門牙被打落了幾顆,一時滿嘴是血。

  群雄見方七佛和他兒子走了,猶心有余悸:“想不到此人是‘佛煞鴛鴦’中的方七佛,我們可奉他兒子當(dāng)了這許久的武林盟主,并與他相處了數(shù)月,幸而得江南五神來揭破了他的身份,不然眾人還奉他兒子為皇帝了?!?p>  辛人展向江南五神走去,見五人已死了卓萬里和范疇兩人,余下三人也受了重傷,滿臉歉色道:“辛某代眾位英雄多謝五位了?!?p>  沈抃道:“幸好沒誤了辛掌門的大事,請辛掌門不要食言才是?!彼軅?,這幾句話說的中氣不足,辛人展默然不語。

  程人遠(yuǎn)道:“方七佛終于被咱們趕跑了,咱們須得另舉出一盟主來?!?p>  昆侖子道:“人遠(yuǎn)兄此言甚是,只是這盟主誰來做?”付人嬰道:“自然是辛掌門了。”他牙齒脫落,嘴中含血,說得有些口齒不清。

  嶗山派東閏道長道:“雁蕩劍派辛掌門俠義仁心,武功高強,為中原武林又立了諸多功勞,是以貧道愿舉辛掌門為盟主?!笔号烧崎T石秋風(fēng)道:“不錯,辛掌門平洞庭湖、降十三家寨等均為武林立下了大功,推舉辛掌門為盟主,石秋風(fēng)并無異議?!?p>  忽然一人走了出來,道:“老夫不才,愿毛遂自薦為盟主?!贝巳祟^戴斗笠,身披簔衣,手中還拿著一根釣竿,長約七尺。群雄皆是一詫。

  東閏道長道:“霸凌釣叟,你如閑云野鶴一般,不在富春江歸隱垂釣,跑來這爭什么盟主之位?”

  霸凌釣叟道:“并非只是在下要爭這位子,場中的各位誰不想爭這位子?只是在下看不慣有人想爭這位子是以要爭這位子,便如東閏道長,你不是也想爭這位子?”他如繞口令般說“爭這位子”,眾人聽得發(fā)懵之余有的不由啞然失笑。

  東閏道長怒道:“放你娘的屁!”他話一出口,見群雄滿臉怔愕,登知失言,以他如此得道之士,出此粗俗之言,實使身份大大失當(dāng)。但情急出口之話已不可挽回,只得繼續(xù)往下說去:“我如何想爭這盟主之位了?”

  霸凌釣叟道:“那你為何要擁辛掌門為盟主?”東閏道人道:“辛盟主乃是眾望所歸,這盟主之位自然由辛掌門坐才對。”

  霸凌釣叟道:“怕東閏道長不是這般想的罷?我看東閏道長是想學(xué)辛掌門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然后再來一招釜底抽薪之計啊?!?p>  辛人展一張臉霎時難看之極,這霸凌釣叟正是看出了他的計謀,唯恐天下不識,是以才特意說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釜底抽薪”這幾字,將他的圖謀宣揚出來。

  東閏道長氣得白胡子翹起,又亂罵了兩聲:“放屁,放你娘……”話一出口又知失言,看看辛人展,又看看群雄,局促不安。他武功極高,只是深恐辛人展誤會自己,是以急于辨白,豈知越急越是不會說話,平時說慣了的一些口頭禪便隨口而出,一下氣得渾身發(fā)抖,連聲道:“你,你,你……來來來,先給貧道露兩手?!睂⑹稚戏鲏m一揮,躍到了場中。霸凌釣叟冷冷的瞧著他,并沒有應(yīng)戰(zhàn)。

  東閏道長氣道:“你不敢戰(zhàn),是想做縮頭烏龜嗎?”

  霸凌釣叟道:“咱們現(xiàn)下是一團和意推盟主,誰會不識禮規(guī),冒冒失失的在這兒動刀動槍?辛掌門,你說是不是?”辛人展脖子脹得老粗,只得咽下氣去,道:“霸凌兄說的是。”東閏道長登時又碰了一鼻子灰。

  又一人走了出來,道:“霸凌釣叟既然要毛遂自薦,呂某也自己推薦自己。”說這話的是太行山呂梁派掌門呂送。

  他話聲剛落,棒槌山莊莊主姚必先也大聲道:“兩位既然皆毛遂自薦,我姚必先難道不能當(dāng)?shù)眠@盟主么?”此言一出,臺下眾人轟然笑了起來,棒槌山下細(xì)上粗,這位姚必先也長得如棒槌山一般上粗下細(xì),如一只蘿卜相似,且滿臉虬須,樣子粗豪。不過這位棒槌山莊主雖然其貌不雅,卻練得一身絕妙輕功提縱術(shù),棒槌山甚難上落,他借助繩索鉤子能在棒槌山上下如履平地,是以他武器除一根大棒槌外,身上還纏掛著繩索和鉤子。

  付人嬰怒道:“姓姚的,不可胡說八道?!?p>  姚必先眼一瞪,道:“什么胡說八道?千秋基業(yè),讓人不如讓自己?!比盒垡娝f的不錯,紛紛大嚷起來:“不錯,不錯,既然你們當(dāng)?shù)?,那我們也可?dāng)?shù)美病!币粫r人人自薦為盟主。

  辛人展一張臉漲成了紫肝色,他平素處處統(tǒng)領(lǐng)群雄,在群雄中有了極大的威信,儼然已是第二個盟主,群雄也暗地里把他當(dāng)盟主看待,反不理會方亳和孤杖閻的臉色,是以大家才齊心協(xié)力趕跑了方七佛父子。他初時尚想趕跑方七佛父子后,群雄就會順理成章將他推上盟主之位,到時再按方亳登位前他一再說的“規(guī)矩”登上皇位,現(xiàn)下看來已是一廂情愿白日做夢了。霸凌釣叟出來揭破他的圖謀后,中原群雄已看出他的用心,自顧囂嚷,哪里還想到半分要推他為盟主之意?難道自己一番辛苦籌謀當(dāng)真付東流逝水么?當(dāng)下向劍通道長、忠烈?guī)熖慈ィ溃骸皟晌灰詾樵摀碚l為盟主才妥當(dāng)?”

  劍通道長道:“這個貧道也作不了主,須大家共同商舉才是?!敝伊?guī)熖彩沁@般說。

  辛人展暗怒道:“關(guān)鍵之時,這牛鼻子和老賊尼也不說一句人心話了,以前還屢屢要推我為盟主呢。現(xiàn)下要他推時,倒閃閃爍爍起來。”遂大聲道:“各位英雄且請靜一下,若人人皆自稱為盟主,天下間哪有這許多盟主?”

  群雄為他聲音所震,這才漸漸安靜下來,但仍有好事者道:“那就大家輪流當(dāng)盟主啊,一人當(dāng)一天。哈……”“對啊,今天是霸凌釣叟先做,明天輪到呂梁派掌門,第三天輪到棒槌山姚莊主,東閏道長是不想做盟主的,不要輪他了……”眾人又一陣哄笑起來,鬧了一陣才不再接口。

  辛人展向昆侖子和顏悅色瞧去,問道:“昆侖兄,依你看,這盟主之位該當(dāng)選誰最妥當(dāng)?”他和昆侖子素來交好,昆侖子也總在他身畔前呼后喊,擁護于他,如他左右臂膀一般,心想重要時刻,還得他站出來才行,是以問得極是親善,嘴角也帶著盈盈笑意。

  昆侖子略一沉吟,道:“嗯,貧道也思慮了許久,翻來覆去,覆去翻來想了數(shù)十遍,現(xiàn)下心里確然有了武林盟主的最佳人選?!?p>  辛人展大喜道:“請昆侖兄快大聲的說出來罷。”

  昆侖子遂走前幾步,大聲道:“嗯,昆侖子認(rèn)為這武林盟主該選……”群雄聽他許久不說下去,紛紛笑罵道:“他奶奶的,昆侖子也學(xué)會吊人胃口啦,快說,快說,該選誰?”

  昆化子運了一口真氣才將剩余之話大聲說出:“這盟主,這盟主該選昆侖子才是?!?p>  此言一出,眾人先是一愕,繼而哈哈大笑起來,有人罵道:“他奶奶的,原來我也早猜到了他的想法?!庇腥诵Φ溃骸肮?,他想的和咱們想的不是一樣嗎?”“這個昆侖子怎地比我們還搞笑?”“哈哈,他是在臺上說,我們是在臺下說,他說的人人聽得到,我們鬧哄哄的誰聽得到?”

  這當(dāng)中以辛人展的神情最是古怪難看,只見他笑容慢慢凝住,半晌也沒了變化,嘴角微張,似笑又毫無笑意。昆侖子向他拱了拱手,道:“辛掌門,實是對不住啦,我也想當(dāng)當(dāng)這武林盟主?!?p>  辛人展豈料得到昆侖子在這最緊要關(guān)頭不但不擁他為盟主,還要與他爭搶大位?心頭一把無名火起,只恨得咬牙切齒,臉上笑道:“昆侖道兄是在說笑嗎?”

  昆侖子連連搖頭,道:“貧道平素或許是說笑,這次打死也不是在說笑了?!?p>  辛人展哼了一聲,又向青塵子看去,青塵子不待他先問,也拱手微作一禮,道:“貧道的想法和昆侖道兄的相當(dāng),也要來坐坐這武林盟主之位?!?p>  雁蕩劍派上下人人張大了嘴巴,群雄則在臺下笑個不停。

  辛人展笑道:“青兄,你這是何意?”青塵子道:“誰不知道辛掌門當(dāng)初擁方亳是假,只是想借方七佛之手平定群豪而已,其實你早已找到了江南五神,最后要讓這五神逼方亳下臺的。在今日之事未發(fā)生時,你處處裝作為武林出力,顯得你公心無私,實則暗地里機心重重,無人能及,大伙兒又如何能推你上位?”

  這一番話語令辛人展始料不及,一張臉連連變色,既羞愧又憤怒,無地自容。先前霸凌釣叟已譏刺過他一次,現(xiàn)下這青塵子再來譏刺一番,將他的一番機心盡皆吐露了出來,現(xiàn)下他不但當(dāng)皇稱帝甚難,只怕連盟主之位也坐不上了,恨不得有一道地縫鉆進去,又恨不得將青塵子碎尸萬段。

  青塵子看辛人展黑氣罩臉有如烏云壓頂,暗暗防備,臺上臺下一時鴉雀無聲。這一刻,辛人展心里閃過了無數(shù)念頭,殺這青塵子容易,但于數(shù)千雙眼睛前如此清除異己,只怕令人更加齒冷。

  這般無聲一陣后,人群中有人小聲議論道:“當(dāng)初大家不是說要舉辛掌門為盟主的嗎?”

  另一人道:“是啊,但辛掌門說皇帝由盟主來當(dāng),是以誰當(dāng)了盟主,就是當(dāng)了皇帝,搶得了盟主之位,就是搶得了皇帝之位,這下大家不肯干啦?!碑?dāng)初那人道:“嗯,那這辛掌門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連盟主也撈不到?”另一人道:“是啊。”

  當(dāng)先那人道:“那辛掌門有什么不好?”另一人道:“他機心太重,太會算計陷害別人,且心狠手辣,若是他當(dāng)了皇帝,必會設(shè)計將在場的許多人殺掉的。我看霸凌釣叟、呂掌門、搖頭獅子等幾人便逃不掉。由他來當(dāng)皇帝,天下百姓是福是禍難說得很了?!?p>  當(dāng)先那人道:“嗯,那這當(dāng)皇帝的人該當(dāng)先光明磊落,心懷坦蕩些才好,不可居心叵測。我看反不如劍通道長、忠烈?guī)熖热烁眯麄冎t厚仁和……”另一人道:“是啊,即使由他當(dāng)了盟主,咱們也不會擁他當(dāng)皇帝的。咱們先別說話,瞧瞧事情如何,若被別人聽到我們說話便不好了。”二人隨之停了口。

  這二人聲音雖小,卻不知已被一些內(nèi)功深厚之士全都清清楚楚的聽在了耳里,辛人展和昆侖子、青塵子等各大派掌門自然也已聽到了,辛人展氣得全身骨骼如一陣爆豆般格格作響,往人群中一瞧,已瞧出是“江西一只耳”和“河?xùn)|雙鞭”二人,這二人平素鬼鬼祟祟,武功平平,想不到也混到了這英雄大會上來,恨不得探手一抓,將這二人從人群中抓出,力透其筋骨,將二人抓斃。但權(quán)衡后,知此刻萬萬不能動怒,只得又強忍住了。

  青塵子忽然走向沈抃,道:“喪門神兄,剛才你和辛掌門說勿忘當(dāng)初約定便好,到底你和辛掌門有什么約定?”

  沈抃向辛人展瞧了一眼,欲說又不敢。

  劍通道長和忠烈?guī)熖沧吡诉^去,道:“此事關(guān)系武林運數(shù),請幾位說出來如何?”沈抃又向辛人展看去,發(fā)現(xiàn)已被劍、忠二人故意擋住了視線,囁嚅幾下,便想說出,忽幾聲輕響過后,沈抃、卓萬里、趙毅三人皆倒在了臺上,氣絕而死。

  劍通道長等人一陣吃驚,辛人展已被二人擋住,斷不能隔空發(fā)暗器傷人,是誰在暗中發(fā)了帶毒細(xì)針傷了他們性命?

  趙、白二人躲在人群中不遠(yuǎn)處,已瞧出了發(fā)暗器的是程人遠(yuǎn),此人武功高強,精明強干,也是雁蕩劍派中出類拔萃的人物,遠(yuǎn)非付人嬰、于人海、鮮人通等一干人可比。他身形高大,袍袖長垂,細(xì)銀針藏在袖中,穿透衣袖射出,若不是趙信和白狐女剛好看見三人倒斃前,程人遠(yuǎn)的衣袖微微動了下,誰也瞧不出這銀針是他所發(fā)。劍通道長和忠烈?guī)熖热穗m已聽到了極細(xì)微的破空之聲,已不及打落,而沈抃等三人受了大傷,縱然想要閃避也是不能,針上喂了劇毒,剛一射入體內(nèi),三人立時斃命。

  群雄不知三人如何倒斃,仍滿腹詫疑,趙、白二人則一陣心寒:“五人是為雁蕩劍派而來,最后三人卻是被雁蕩劍派所殺,當(dāng)真報應(yīng)不爽,而雁蕩劍派之狠毒,也見一斑。”想到這些人是他大宋的反賊,心下很快釋然,不將他們生死放在心上。

  辛人展忽然大笑道:“武林不可無主,那咱們打算如何選法?是文斗還是武斗?”

  劍通道長道:“武斗大傷武林元氣,依貧道看,咱們還是學(xué)當(dāng)初堯舜之法,由大家推舉德才兼?zhèn)渲繛槊酥?。誰得擁立之人多,我們便擁立他為盟主?!?p>  忠烈?guī)熖热思娂姷溃骸班?,劍通道長擇賢而舉之措甚當(dāng)?!备度藡氲溃骸澳俏覀儏s該舉誰?誰是賢者?”天通道長道:“依貧道看,咱們先選出幾個武功高強,德高望重之人,再從這幾人中選出?!?p>  姚必先道:“好,姚某自知不是當(dāng)武林盟主的料,更不是當(dāng)皇帝的料,是以愿擁劍通道長為盟主。”呂梁派掌門呂送道:“嗯,呂梁派愿擁峨眉派廣成子掌門為盟主?!逼浜蟾魅思娂娙寥?,說法各異。

  東閏道長神情激動,叫了幾下后,跳上了一張凳子上高呼:“我們要舉辛掌門,辛盟主有勇有謀,功勞最大?!彼闹艿菚r有呂梁派、六盤山、武陵山、千山、祁連派、羅霄派等掌門或弟子百多人連聲說:“放你娘的屁,放你娘的屁。”

  東閏道長聽群雄學(xué)他說話起哄,又羞又氣,回應(yīng)了一聲:“粗魯,粗俗?!庇碌识汩W。但人多擁擠,凳子不穩(wěn),一下摔倒在地,衣冠狼狽。群豪哄笑得更加歡了:“東閏道長,我們是學(xué)你說的啊,難道你也知道自己粗魯粗俗么?”東閏道長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辛人展耳音極靈,早已從各種起哄聲中,聽出了不少人擁他,心下略寬,道:“看來大家莫衷一是,不如咱們明日再推盟主如何?也好讓大家想想清楚?!?p>  眾人也覺有理,道:“好,咱們明日再以武林各派擁戴多少論盟主?!比盒鬯旄髯陨⑷?。

  趙信也和白狐女悄悄退去,道:“這個辛人展甚是狡詐,他見人少選他,便另定時日再選。咱們再守多一夜,看他們?nèi)绾昔[法。”

  當(dāng)晚,二人見各處已被群雄占據(jù)歇下了,連樹林間也搭起了帳篷或燃起了火堆歇息,只得往更偏遠(yuǎn)處尋找歇所。到一大屋前時,聽得屋里呂梁派和武陵派掌門在說話。

  呂梁派掌門呂送對武陵派掌門賀知何道:“不知賀兄將選誰為盟主?”賀知何道:“峨眉派廣成子掌門為人正義,武陵派愿擁廣成子掌門。”呂送點點頭,道:“呂某也是這般想法。”

  話音剛落,忽然“哎唷、哎唷”“咕咚、咕咚”幾聲,兩派弟子已一頭栽倒在地,口吐白沫,手腳抽畜,最后一動不動了。連呂送和賀知何也不能幸免。

  趙、白二人在壁后看得呆了:“是誰下的毒手?”一蒙面黑影從屋頂落下,在門前一頓即飄遠(yuǎn)不見了。趙、白二人正要去追那黑衣人,忽又聽得腳步聲響,巫山派掌門巫去云領(lǐng)眾弟子來至。

  巫去云和眾弟子進得屋里,見地上尸體枕藉,一下驚呆了,急奔到呂送和賀知何身邊,連叫數(shù)聲:“呂掌門,賀掌門?!倍艘褮庀⑷珶o。

  巫去云站起身,心頭掠過了一絲不祥之感:“難道有人要暗中殺害眾門派么?不好,只怕其它門派也有不測?!闭f完,忙率弟子往回趕。

  趙信和白狐女待他們?nèi)ミh(yuǎn),也尾隨了去。巫山派諸人趕到了另一派的歇宿之處,剛進得殿,一股血腥味即撲鼻而來,殿里也是尸首枕藉,一下驚住了。

  趙、白二人知情況有異,繞到了殿后,看見了殿里的情狀,也驚詫不已:“是誰又對千山派大開殺戒?”隱隱已知這些門派遇害是與明日的舉盟大會有關(guān)的了。

  趙信抬頭看了看月亮,此時月亮剛上樹梢不久,不由心下一怵:到明天天亮?xí)r,不知尚有多少門派遇害!幸而這些人皆是我大宋的反賊,倒可不必理會他們的生死,只是不知下手的是何人。

  外面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巫去云出門去看,不知是何人,舉手行了一禮,道:“趕來的是何方朋友?”那人背后負(fù)著一把長劍,道:“在下米學(xué)義?!蔽兹ピ频溃骸芭叮瓉硎敲赘咨降呐笥??!?p>  六盤山也叫米缸山,六盤派的弟子所練劍法甚是特異,攢刺劈砍回轉(zhuǎn)等全是在米缸里練成,是為“米缸劍法”,劍法精湛者一套劍法練完后,缸里的白米粒粒皆受過劍刃,端的是妙到毫巔,無一可逃。

  米學(xué)義見了殿里慘狀,也是神色驚惶,道:“怎么?千山派的朋友也遭了敵手了?”

  巫去云道:“是,聽米兄所言,莫非其它地方也有朋友遭了敵手?”米學(xué)義道:“不錯,羅霄派、湖山派、微山派的朋友也遭毒手了。”巫去云一下震住了,良久才道:“呂梁派和武陵派的朋友也被人下毒毒死了?!?p>  米學(xué)義倒抽了一口涼氣,道:“看來今晚是有人要對武林各派大開殺戒了,到底是誰下的毒手?巫兄一路上可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之處沒有?”

  巫去云搖了搖頭,額角處滲出了密密的汗珠,要去將大門關(guān)上。

  米學(xué)義道:“巫兄是想在這兒躲一晚嗎?”巫去云低聲道:“嗯,敵人既已來過了,想必不會再折回,咱們正好躲在這兒……”米學(xué)義道:“巫兄何必這樣驚驚畏畏?咱們正該出去尋找兇手,為死難的各派報仇才是?!蔽兹ピ频拖铝祟^,卻不敢出去。

  米學(xué)義冷笑一聲,打開大門跨步出殿,忽然一柄長劍“嗤”的削至。米學(xué)義大吃一驚,側(cè)身閃避,耳根一痛,似是什么東西掉了下來。他不及往地上瞧去,身子往后疾點退開,同時反手抽劍,“當(dāng)當(dāng)當(dāng)”擋開了攻來的連環(huán)三劍,這才伸手往耳朵上摸去,只覺耳根處火辣辣的痛,哪里還有耳朵?眼光一瞥,那只耳朵正掉在門檻外。

  米學(xué)義驚魂未定,只見屋外已被七八個手執(zhí)長劍、用布蒙面之人圍住了,月光映照下,長劍發(fā)著慘白的寒光。米學(xué)義喝道:“你們是什么人?”

  一黑衣蒙面人揮劍便向他遞去,并不打話,余人也撲向了殿里的巫山派和六盤派弟子,其中兩人一左一右守住門口處。巫去云等人心下一凜,知道來人是要將眾人盡殲在殿里,不讓眾人逃出一個的了。

  米學(xué)義長劍一震,劍身不住顫動,嗡嗡有聲。那黑衣人一會兒劍當(dāng)棍用,使的似是少林寺的棍法,大開大闔,一會又是武當(dāng)三十六路劍法,一會兒使的更是“米缸劍法”。米學(xué)義驚詫不已,無法從對方的劍招中瞧出其身份和破綻來。

  巫去云也揮劍敵住了一名黑衣人,然數(shù)招一過,手腕即被震得發(fā)麻,長劍脫手飛出,“錚”的插進橫梁里。他身法也甚是了得,立時如一只大白猿般攀躍到了橫梁上,躲過了數(shù)人的追襲。余下的巫山派弟子攀躍功夫可遠(yuǎn)遠(yuǎn)不及他,不多時紛紛被殺,只剩米學(xué)義等六盤派弟子在斗。

  六盤派的“米缸劍法”講究的是法度嚴(yán)密,練至最高境界可撥水不進,諸人之中,只有米學(xué)義有此修為。他劍法施展開,立時將一黑衣人胸前衣衫割得血肉模糊,試想他一套劍法使下來能將一缸米粒粒過劍,現(xiàn)今一大活人,豈得避得過去?劍法之嚴(yán)密精圓實是并世無雙,這一輪劍法使在那黑衣人胸前,不知割了幾十劍。那黑衣人叫呼一聲,倒地而死。

  當(dāng)先攻向他的那個黑衣人一甩手,袖里飛出一只帶鉤的輪子,寒光一閃,將那死去的黑衣人腦袋切下,再一回扯,鉤子將頭顱帶回,落在那黑衣人手中。米學(xué)義心下登時雪亮:“他們是怕被人認(rèn)出,是以若有同伴被殺,即割下腦袋帶走,不讓人瞧認(rèn)出身份?!?p>  米學(xué)義急追上去,喝道:“想走也要留下萬兒?!弊返脦撞?,那黑衣人似是逃跑不及,忙將同伴腦袋解下猛向米學(xué)義打來,米學(xué)義一詫:“他不是怕被人認(rèn)出同伴么?怎地反將同伴向我打來?好,我且瞧瞧是誰,可不能割得面目全非了?!北緛硎沽艘徽小案桌锾陨场钡?,劍到中途又收回,左手探抓向那頭顱。

  但剛將頭顱抓住,一柄長劍驀地自頭顱后刺了出來,縱然他武功再強十倍,也已無法躲閃,那柄長劍刺穿頭顱,又刺進了他眉心間。

  原來那黑衣人逃去是假,利用他急欲一窺那頭顱是誰的想法殺他是真,將腦袋平他視線擲出后擋住他目光,然后劍隨頭后,一劍刺穿頭顱又刺進了他眉心處。

  米學(xué)義來不及叫聲恨,即一動不動了,手上仍緊握著長劍。那黑衣人手中的鉤輪又一揮,將米學(xué)義的腦袋也割了下來,一柄長劍上串著兩顆腦袋。米學(xué)義脖子處一股鮮血冒出,“砰”的倒下。

  巫去云在屋樑上看見,嚇得魂飛魄散,沖破屋頂欲飛逃而去,那黑衣人鉤輪揮出,只見又是一道血光噴出,巫去云身子往前撲跌在地,一顆腦袋已被那鉤輪割下取去。眾六盤派弟子嚇得四散而逃,卻被一干黑衣人堵住了門窗,不多時撲殺得干干凈凈。

  趙、白二人躲在屋外遠(yuǎn)處,倒抽了數(shù)口涼氣,想不到六盤派和巫山派也不能幸免,而那些黑衣人也瞧不出是誰來。眾黑衣人檢視一番,確定屋里已無一活口后,這才跨出了房去,消失在黑夜中。

  趙信和白狐女又要追眾黑衣人而去,忽然一大群人趕至,乃是辛人展、廣成子、青塵子、劍通道長、忠烈?guī)熖攘吲扇笋R。眾人看見了屋里眾尸慘狀,無不駭然變色。

  辛人展道:“我等來遲了一步,到底是誰殺害了巫山派和六盤派掌門弟子?”隨之吩咐身邊的付人嬰道:“人嬰,你且?guī)┑茏尤プ凡闅⒑ξ咨脚珊土P派的兇手,務(wù)須將兇手擒回。”付人嬰領(lǐng)令而去。

  這時,一名富春派弟子慌慌張張趕至,滿身還受了七八處刀劍傷,道:“不好了,富春派遭人滅門了,我?guī)煾赴粤栳炢潘先思乙病闭f罷,哭了起來。

  辛人展驚道:“到底是誰殺害的你們?”那名富春派弟子搖搖欲墜,身子晃蕩得幾下,卻倒地死了。

  趙信暗驚道:“霸凌釣叟也死了么?這一夜到底有多少門派遭滅門?到底是誰下的毒手?難道不是辛人展么?”

  辛人展對八卦門掌門羅棋山和六合門掌門霍遷道:“羅掌門、霍掌門,也請你們?nèi)ゲ檎覛⒑Ω淮号傻膬词秩绾危俊绷_棋山和霍遷道:“好?!彼祛I(lǐng)著弟子往那富春派弟子趕來的方向奔去。

  跟著又有兩名廣寒派弟子一瘸一拐相扶走來,滿身是血,神色惶急,道:“啟稟各位掌門,廣寒派被人圍攻,請各位掌門去救得一救……”辛人展等人急忙和二人趕了過去。

  待得眾人走后,趙、白二人才從屋后現(xiàn)身走出,欲查驗兇手是誰。但人人身上劍痕綾亂,實瞧不出是何門何派的劍法,白狐女道:“信兒,你說辛人展、付人嬰等人會不會找到兇手,為遇害的各派報仇?”趙信搖了搖頭,尚未得答,猛聽得背后唰唰數(shù)聲劍響,忙叫了一聲:“不好?!焙桶缀厣硪粍ν蠓獬?,一齊前竄,然后才回轉(zhuǎn)身定神看去,只見襲來的正是殺害六盤派和巫山派的眾黑衣蒙面人,當(dāng)先那黑衣蒙面人手上還提著三顆腦袋!原來這群人并沒有離去,只因辛人展、劍通道長等人來了,才躲了起來。

  那為首的黑衣人低聲道:“好啊,原來是姓趙和姓白的那對男女,竟敢潛到英雄大會上來了。”猛向趙、白二人攻了數(shù)招。眾黑衣人聽到是趙信和白狐女二人,也要殺二人而后甘,劍勢急催,一齊圍斗上前。

  那黑衣人劍法也極精妙,每一劍刺擋皆震耳有聲,便是被趙、白二人逼得手忙腳亂撤招時,劍氣也嗡嗡作響。二人暗自吃驚:“此人武功只怕和辛人展不相上下,若不是合二人之力以神女劍法斗他,只怕也不是他對手?!?p>  眾人斗了大半個時辰后,鉤月西沉。一干黑衣人見斗趙、白二人不下,生怕別的門派趕來,只得打了一個忽哨,往樹林處隱去。

  趙、白二人急追那使鉤輪的黑衣人,猛地一震:“程人遠(yuǎn)?”這身影他曾和師姐追了一天一夜,何等熟稔?只因他從沒得在后面看他疾奔的樣子而已,且一開始以為雁蕩劍派的弟子只是以使劍為主,那想得到這程人遠(yuǎn)另有一手鉤輪的絕技?這般說來,這晚上的許多門派都是辛人展派手下的門人弟子殺的了。

  那為首的黑衣人忽將兩顆頭顱向二人擲打來,二人不忍米、巫二人的頭顱再遭損辱,將頭顱一卸一擋抓在了手中,如此一頓,那些黑衣人已走得無影無蹤了。

  趙信和白狐女追之不及,將兩顆腦袋提回屋里,套到了米學(xué)義和巫去云的斷脖處,心下已雪亮,白狐女道:“辛人展生怕奪不了盟主之位,是以暗中要對那些推擁別派的人下手。”趙信道:“這些被害的各派尸首自會有人來收葬,我們還是快些離開這兒罷,萬不可讓雁蕩劍派污賴到我們頭上?!倍搜讣匆矝]進林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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