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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蛇英雄訣

三十七 毅然北伐 (1)

龍蛇英雄訣 洪許良 18409 2019-08-23 18:36:35

  趙信只聽得熱血沸騰,當(dāng)下將國書撕得粉碎,道:“好,我們這便去抗金?!北娙说菚r歡呼起來,天通天和大喜道:“趙兄弟,你早該如此了,趙構(gòu)為保一己富貴,不理會你蒙塵漠北的父皇母后和太上皇爺爺?shù)热?,也置江北的百姓于水深火熱中不顧,你還保他干什么?更何況他是奪你位而稱帝的。若不是他害了岳元帥,此時岳元帥早打得女真人反過來向宋稱臣了?!比盒鄄蛔↑c頭。

  楊幺道:“那太子要不要登基?”趙信道:“我們先去對付金兵,這稱皇一事,暫且緩罷?!睏铉劭闯鲒w信雖肯反朝廷,仍無心稱帝,道:“也好,這稱皇之事到時水到渠成,想推也推不掉了?!?p>  這時有放哨的數(shù)名丐幫弟子急奔來至,道:“不好了,朝廷兵馬又趕來了?!壁w信問道:“是誰為將?”那弟子道:“軍中旗號上打著一‘張’字?!北娙她R聲道:“是張俊,除了他還有誰?”趙信心下一沉。

  眾人遂來到了關(guān)上,登高而眺,卻見宋軍已擺開了陣勢列于關(guān)下,中軍處懸著一張字。張俊策馬近前幾步,鞭指罵道,“趙信,快將上國使臣交出來,負荊請罪,皇上猶可饒你性命。當(dāng)今天子是你九皇叔,你敢以下犯上,反叛作亂么?”

  趙信道:“張元帥,在下本不敢以下犯上反叛作亂,只是為了大宋江山,為了宗廟社稷,在下必須要這樣做,望張元帥能體恤在下和眾位英雄的苦心。”張俊怒道:“江山社稷宗廟乃君王之事,豈是你能議得?”

  楊幺道:“張元帥,這江山本應(yīng)是太子的江山,趙構(gòu)也是應(yīng)允他的。他現(xiàn)今縱是要回皇位,也無可厚非,更何況太子并沒有稱皇之意?!?p>  張俊道:“《金匱之盟》約定兄終弟及,皇上乃遵祖宗遺詔,有何失當(dāng)?”楊幺道:“然欽宗皇帝徽宗太上皇并未駕崩,只是蒙塵于外,趙構(gòu)為何不起兵去救?太子只是起兵去救父,又有何失當(dāng)?”

  張俊一時語塞,過了半晌,方道:“軍機調(diào)動,外交法約,權(quán)于朝廷,你等擅自而動,有敗朝綱,若挑起兩國爭戰(zhàn),豈不貽害朝廷?”

  楊幺笑道:“朝廷又是如何的軍機調(diào)動、外交法約?軍機調(diào)動是不停下令班師,日發(fā)十二道金牌,外交法約則是不停稱臣割地納貢么?這樣的軍機調(diào)動,外交法約,真是亙古未有。至于你張大人么?不過是一個溜須拍馬、唯財是貪、心胸狹隘的小人而已?!碧焱ǖ篱L道:“不錯,不錯,你見岳元帥當(dāng)初只是在你的手下為將,后來卻功高遠勝于你,便百般嫉妒陷害,像你這等小人,還是趁早回去找個龜殼兒躲起來,并將那龜殼兒密封,免得被天下罵你之人口水淹死?!比盒鄞笮Φ溃骸罢牵?。”

  張俊氣得臉色鐵青,道:“張某也不須與你等多費口舌,你等降是不降?”

  趙信道:“恕難從命。”張俊當(dāng)下令官兵放箭,群雄躲到了藏兵洞里。待得官兵沖上來后,群雄也不與之短兵相接,推起關(guān)前幾塊大石頭滾下去,官兵紛紛閃避大亂,石頭滾過處,撞死撞傷了百余人。張俊見群雄在關(guān)上傲然而立,氣得臉色更加難看。

  青塵子笑道:“張黑子,別氣死在這兒晦氣,你一張屁股這般黑干什么?要演哪出戲便跑回你的主子那兒去演罷,別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老子不愛看你這張黑屁股?!睆埧∧w色本來甚黑,臉上變化唯有黑可以看出來,其它青紅黃白盡不能在他臉上看到,是以人稱“張黑子”,被青塵子一頓折辱后,更加黑了,群雄哈哈大笑。張俊又揮軍而攻。

  群雄看見獨松關(guān)四周滿山的青青翠竹,心下一動,便跑進竹林里砍竹子,不到片刻功夫,各人抱了一大堆尺余長一截的竹子放到了關(guān)前,將青竹放作一堆,枯竹放作一堆。青塵子道:“張黑子,你再不知高低立馬退兵,老子讓你嘗嘗狗吃屎的滋味?!?p>  官兵仍是仰攻上來,群雄將竹筒子往山道上推下去,官兵人馬踩在了竹筒子上,紛紛跌倒,且一人跌倒,便撞向身后之人,驚呼聲中,數(shù)千官兵盡跌倒滑到了山下,個個跌得鼻青臉腫,滿嘴是泥。

  眾兵將爬起來后,又往上而攻。群雄點燃枯竹堆推下去,枯竹帶著火焰滾泄而下,一時獨松關(guān)前火光沖天,濃煙滾滾。官兵嚇得屁滾尿流,轉(zhuǎn)頭便跑,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數(shù)百名官兵又被燒得焦頭土臉。

  張俊只得下令暫停不攻,但仍不肯退兵,屯兵圍住山下。

  群雄喜慶不已:“這獨松關(guān)雄關(guān)險隘,易守難攻,若居高臨下扼守,敵兵又如何攻得上來?”人人大罵當(dāng)初的宋軍守將不會用兵,罵了一通后,廣成子道:“我們雖可據(jù)險而守得一陣,但終究不是法子,依我看,咱們可去聯(lián)絡(luò)岳元帥的舊部一齊反抗朝廷?!?p>  楊幺嘆了一口氣,道:“這個法子不用想了。前些天韓夫人已告知楊某,說朝廷派張俊的心腹田師中去接管了岳家軍,牛皋已被毒死了,眾多將領(lǐng)也被田師中以各種名義逐出岳家軍,或被叛處刑徒,或被流放,或被監(jiān)管。岳元帥的兵馬已不復(fù)存在了?!?p>  眾人不由一陣悲怒:“趙構(gòu)他們便是要害岳家軍,將岳家軍拆得灰飛煙滅。”向趙信瞧去,讓他定奪。趙信道:“我并不想和朝廷為敵,咱們還是向北而去罷,一來可避開官兵的圍捕,二來也可抗擊金兵?!?p>  忠烈?guī)熖溃骸柏毮嵋舱写艘?,咱們到了中原后,還可尋找聯(lián)絡(luò)中原的豪杰和百姓抗金,他們受金壓迫已久,早盼王師,到時抗金兵馬何止十萬?”

  劍通道長道:“嗯,耿寨主的兵馬也在北方,到時正好和十三家寨的兵馬聚在一起,一鼓作氣而攻,何愁江山不復(fù)?”余人紛紛點頭,當(dāng)下悄悄越關(guān)往北而去。

  趙信回望關(guān)隘,心下悵然:“當(dāng)初群雄造反,我去平亂,想不到今天我卻和群雄一道叛亂,這是不是老天和我開的大玩笑?”

  群雄離關(guān)二三十里遠時,天色漸暗,前面出現(xiàn)了一大隊兵馬,眾人伏身看去,竟是金兵!心下疑惑:“這隊金兵如何到了這兒?”正要起身伏擊,忽聽得一金將喝道:“大家不可歇息,務(wù)須趕到獨松關(guān),和宋軍連夜襲擊趙信?!?p>  群雄才知宋金要聯(lián)兵滅眾人,大怒:“趙構(gòu)為了對付我們,竟不惜勾結(jié)外敵。幸而我等已下了關(guān)來,否則南北受敵,縱然一些武功高強之人能逃得脫,但大半是要被殲的了?!彼熳屵^了這隊金兵,連夜往北而去。

  待得張俊和金兵南北呼應(yīng)再來攻時,群雄早已沒了蹤影,張俊急報朝廷,讓多派軍馬來圍剿。

  群雄行了一夜,到天明時正要歇息片刻,忽聽背后有追兵跟至。青塵子和昆侖子轉(zhuǎn)頭打探后趕回報道:“不好了,是金兵。這隊金兵像是從北面來的?!眲νǖ篱L道:“北面怎地會來金兵?”青塵子道:“看來完顏兀術(shù)也怕我們打過江北去。”

  忠烈?guī)熖溃骸安诲e。咱們伏擊他們一仗,須教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p>  眾人紛紛同意,在兩旁山嶺埋伏。過不多時,果然有數(shù)百名金兵追至,群雄大喝一聲,沖下去截斷了金兵的退路。為首一金兵忙將數(shù)支響箭向半空射去,發(fā)出了啪啪幾響。群雄暗驚:“不好,金兵有援軍在后?!碑?dāng)下人人奮勇,將眾金兵殺了個人仰馬翻后急切逃走。后面果然有大隊金兵人馬趕至,群雄翻山越嶺而走。

  此后這隊金兵一直追在群雄后面,且北面似也有一彪軍馬在走,似是要防群雄越過了長江去,隨之南面也有張俊的兵馬追至,宋金數(shù)支軍馬三面夾擊,群雄無法擺脫,只得一直往西而逃。

  這般逃了多天后,群雄已疲憊不堪,昆侖子大罵道:“看來我們被他們盯上,他們非要滅我們不可了?!碧旌偷篱L道:“這是自然,我們是趙構(gòu)和完顏兀術(shù)的心腹大患啦,不滅我們他們哪里睡得著?”地藏宗掌門卜震道:“他奶奶的,我們走路,他們騎馬,一點兒也不公平?!?p>  楊幺道:“想要公平些,咱們也去搶他們的一些馬來騎?!比盒勐勓裕θ琳?,躍躍欲試,喜道:“是啊,這法子怎么不早點想到?咱們也有好些天沒打架了,正好去解解癢?!?p>  天和道長道:“我們?nèi)尳鸨鸟R罷?!苯鸨T兵除岳家軍的背嵬兵外,遠較其他的宋軍厲害,和金兵接陣倍加危險,但眾人知道趙信不愿殺傷宋兵,轟然叫好,往北坡去伏擊金兵。

  不多時,一支金兵即闖了過來,群雄呼喊一聲,沖殺下去,那隊金兵胯下騎著一匹馬,手上另牽著一匹,群雄也不以為怪,知道這些女真探騎為了追趕群雄,讓馬歇力,經(jīng)常換馬騎乘。眾金兵偵騎看見群雄殺出,急忙扔了手上之馬,掉轉(zhuǎn)馬頭回奔。

  群雄奪了馬匹,也不多追趕,各人興高彩烈騎到馬背上。但無論如何催趕,眾馬或在原地打轉(zhuǎn),或四蹄翻騰,要將馬背之人顛下,或要往原路奔回,始終不肯聽眾人之令前行。

  青塵子大急,數(shù)次跳下馬將馬脖子擰轉(zhuǎn)了向西而去,但他一上馬后,那馬兒又掉轉(zhuǎn)了馬頭,氣得他舉起手掌要一掌將之擊斃。

  天通天和道長也是各拿自己所奪的馬兒沒法,在路旁拔了把青草,用繩子綁了,持棍子挑在馬頭一尺處引馬去吃,然那馬兒走了數(shù)步,吃不著那草,便不走了,氣得兩人破口大罵,用棍子狠狠的抽在馬臀上,那馬兒蹦跳起來,險些將二人甩將下馬。

  群雄亂作一團,束手無策,大詫:“這些馬兒怎地不聽駕馭?”

  這時一聲哨音響起,那些馬兒竟往女真?zhèn)沈T逃跑的方向馳去,眾人才知這是一些訓(xùn)練有素的戰(zhàn)馬,非主人不能騎,女真人故意留下這些馬,是要馱引群雄往女真人方向而去。

  眾人又驚又怒,急忙勒馬,眾馬仍是不肯停步,群雄沒法,只得下了馬任由眾騎自去。忽然一陣亂箭射至,群雄叫了聲“哎喲”,忙拔出兵器格擋,只見四周山頭現(xiàn)出了無數(shù)金兵和宋兵。原來受眾馬延挨,宋金聯(lián)軍已然趕到,留下那些馬匹是女真人故意設(shè)下之計。

  群雄慌忙一邊格擋來箭,一邊往西退去,以免被軍馬包圍。宋金兩軍箭如雨下追趕,群雄又如何逃得了?轉(zhuǎn)眼間,金兵和宋軍殺到,群雄只得與之接戰(zhàn)。各人武功高強,能以一擋十或數(shù)十,不過宋金兵馬眾多,殺不勝殺,且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群雄雖遠沒損有八百,百來人也是有的。不多時,各門派均有弟子死傷。

  群雄暗暗焦急,忽一隊人馬殺至,認得是張孝純等大齊國弟子,暗暗奇詫:“這些人當(dāng)年不是追隨劉豫和大宋及群雄作對么?如何反來救我們?”

  不多時,蕭洞天、許逍等人殺至,群雄才明白,原來劉豫被女真人廢掉遷居臨潢府后,大齊國兵馬有的被完顏兀術(shù)收管,有的則散了去,蕭洞天等人找到了張孝純等人,眾人原是堂主,表示愿歸黃教,遂領(lǐng)數(shù)千大齊國兵馬重歸黃教,黃教人馬大增。

  蕭洞天等人聽得趙信等群雄要收復(fù)失地,與朝廷相抗,遂引兵馬來投,恰于此時追上宋金聯(lián)軍,從后方殺入。宋金聯(lián)軍被沖得大亂。

  群雄聽說后大喜不已,勇氣倍增,數(shù)千黃教兵馬殺入后,雙方勢均力敵,群雄奮力沖殺,宋金聯(lián)軍抵擋不住,終于敗逃了去。

  群雄打了勝仗,歡喜之極,紛紛向蕭洞天等人稱謝。張孝純、李孝揚、李儔、鄭億年、王瓊等偽齊兵馬向趙信請罪,趙信道:“回頭是岸,善莫大焉?!闭埍娙送炱?,并不罪責(zé)。張孝純等人羞愧難當(dāng)又感激涕零,低頭退了下去。

  許逍不無感慨道:“想不到岳元帥那次班師回朝便被害了。”

  眾人當(dāng)下商議計策,心想雖殺退了一次敵兵,但宋金聯(lián)軍后續(xù)援兵必很快趕到,眾人仍不足與之相抗,決定先繼續(xù)西去,待擺脫追兵后再設(shè)法抗金,遂又翻山越嶺而去。

  行了數(shù)十里后,前面出現(xiàn)了一隊黑騎兵,鐵鍪黑甲,弓強槍銳,有數(shù)千騎之多。眾人嚇得止步:“難道金兵竟出動鐵浮屠跑到我們前面去了?”正要退走,天通天和二人眼尖,一眼認出了來人身上的服飾,道:“他們像是遼兵。”

  眾人詫道:“大遼不是已亡了么?怎么會有遼兵出現(xiàn)?”想起當(dāng)年宋金曾合兵滅遼之事,心各一沉,只怕他們要報當(dāng)年之仇。果然那隊遼兵向左右兩側(cè)馳出去,將眾人一下圍住了,為首一將道:“來者何人?竟敢闖入我大遼邊界?”

  群雄一震,才知他們真的是遼兵,眾人被宋金聯(lián)軍趕得朝夕不安,哪里知道到了哪兒?趙信忙舉手行了一禮,道:“在下趙信,并無意犯境,還請將軍恕罪則個。”那遼將詫道:“莫非你是大宋的太子?”趙信道:“正是?!?p>  那遼將登時大怒,道:“當(dāng)年我延禧先帝也是無意犯境,便喪于你大宋和女真狗的夾擊之下,使我大遼險些亡國?,F(xiàn)今你也無意犯境了么?”命軍士圍攻過來,另暗中派出了幾名遼兵往回馳去。

  群雄知那往回馳去的遼兵是回去搬救兵了,急忙一邊抵擋,一邊后撤。這些遼兵個個英勇無比,比之女真人猶要驍勇數(shù)倍,渾不似當(dāng)初耶律延禧時的怯弱,群雄暗自大悔:“早知如此,咱們?nèi)ザ放嫒艘膊煌@邊來了?!?p>  過不多時,即聞一通海螺和號角聲嗚嗚作響,一大隊遼兵馳了過來。群雄叫苦不迭:“他們來得好快?!辈欢鄷r,大隊遼兵如潮水般涌到跟前。

  一人縱馬而出,闊面大耳,身材雄奇,騎在一匹黃褐大馬上,臉色不怒自威,約略五十多歲,道:“你們到我大遼這兒干什么?莫非又想來兼我大遼?”這一聲并非以內(nèi)力發(fā)出,然聲音洪亮,諸人盡聞。劍通道長道:“我們并非是來與大遼為敵,只是被女真人追趕,遠走異域至此?!碑?dāng)先那遼將怒道:“被女真人追趕,咱們正好一報還一報?!庇忠獡]軍而攻。

  那人一揮手,遼軍便停下不斗。那人又聲若洪鐘道:“為何被女真人追趕?”劍通道長道:“大宋害了岳元帥,我們要抗金,要驅(qū)除女真人收復(fù)中原,被朝廷不容,故遭女真人和宋軍追趕?!?p>  那人才面色變善,道:“可有黃教英雄在此?”

  蕭洞天和許逍等人聽他似無惡意,走上前向他抱拳行了一禮,道:“黃教蕭洞天和許逍等弟子在此,不知將軍有何見教?”那人又將手一揮,和群雄相斗的遼兵便退到了兩邊去。群雄心下一寬,希望蕭洞天等人小心些應(yīng)付,莫要與他鬧翻。

  那人道:“張覺張大俠可在這兒?”蕭洞天道:“張覺并不在這兒。”那人一陣失望,道:“張大俠在哪兒?”許逍道:“張?zhí)扉T使已然坐化去了。”那人神情登時失落之極,隨之嘆道:“我已聽說岳元帥等人遇害了。唉,君要賣國,民要衛(wèi)邦,君民倒置,是何天理?”隨之掃了一眼群雄,道:“哪一位是宋太子?”趙信道:“區(qū)區(qū)在下便是。”那人盯著趙信瞧了半刻,道:“果然是人中之龍?!甭砸活D,又道:“眾位既然要抗金,請到前面營中來如何?”不待群雄答應(yīng),勒馬轉(zhuǎn)身去了。

  群雄一怔,一時不知是否跟去,轉(zhuǎn)念想他若是有心對付眾人,早動手了,如何還會撤兵?當(dāng)下跟在遼兵之后而去。

  行了里許,遠遠的見許多營帳,當(dāng)中一面大旗迎風(fēng)招展,寫著一“遼”字,數(shù)隊御營兵趕了過來,然后是大旗華蓋,眾人見了這等陣勢,一凜:“剛才那人是何人?”忙向適才領(lǐng)兵和群雄相斗的遼將打聽,那遼將氣怒未消,眼一突,道:“這位便是我大遼的皇帝耶律大石,你們不知道么?”

  群雄“啊”的驚呼一聲,想不到那人竟是大遼皇帝。

  耶律大石進了一頂大氈帳,在眾臣簇擁下轉(zhuǎn)身坐到了帳里的白虎皮大椅上。趙信和群雄忙上前行禮,道:“我等不識陛下是大遼國主,簡慢失了禮數(shù),尚請陛下原宥則個?!币纱笫溃骸氨娢徊槐囟喽Y。朕在西域,早已耳聞眾位英雄之舉,眾位到我大遼來,盡可放心?!壁w信又歉然道:“當(dāng)年我大宋不明,在飛狐塞拒大遼入宋,望陛下莫怪?!?p>  耶律大石道:“此事不提也罷?!彪S之對蕭洞天道,“當(dāng)年我大遼被金所追殺,幸得貴教舍死相救,朕感激不己?!笨人粤藥紫?,似是有疾在身。

  蕭洞天道:“黃教當(dāng)年未能救得大遼,愧不敢當(dāng)?!币纱笫溃骸案耶?dāng),敢當(dāng)。當(dāng)年我勸天祚先帝養(yǎng)兵待時而動,不可輕舉。但他不聽,定要出兵收復(fù)燕云,致被金兵打敗,進而覆國,非黃教眾位英雄所能挽救。朕于先帝駕崩前帶領(lǐng)五百騎越過大漠,出走可敦城。后憑這數(shù)百騎和遼國余威,往西征伐,重又打下了東起哈密,西至咸海,北達葉尼塞河上游,南抵阿姆河的廣闊江山,今遼疆域之闊,猶勝以前?!闭f到這兒,滿臉豪色,眉宇間又是威風(fēng)凜凜睥睨天下的英雄氣概,讓人不敢相視。

  群雄聽得目瞪口呆,渾不敢相信他憑五百騎便打下了遠較前遼尚要遼闊的江山。

  耶律大石又道:“朕不忘先帝之仇,是以時時發(fā)兵攻打女真狗,至今已數(shù)次東征,但因沙漠阻絕,又相隔萬里,是以皆無功而返。今我大遼國更加強盛,朕此次決定發(fā)七萬騎兵,再親征女真狗……”說到這兒,又咳嗽了數(shù)聲,取黃手帕一掩,手帕上落下了一團血跡。

  群雄大吃了一驚,才知他有重病在身。

  左右侍衛(wèi)忙遞過湯藥,耶律大石呷了兩口,又道:“朕時日無多了,是以才趁有生之年要去討伐女真狗。朕的前鋒營已在前面沙漠和女真人接仗打了三天三夜,互有勝負,得你們來更加好了,我們可以一起打女真狗?!?p>  群雄想不到耶律大石已近彌留之際,且在將死前仍要去東征女真人,此等英雄悍武豈是趙構(gòu)能及一二?一時人人臉露敬佩之色,道:“好,我等愿隨陛下打女真狗。”耶律大石當(dāng)下和群雄商量發(fā)兵攻打金朝之計。

  當(dāng)晚,眾人歇在遼營中,忽然一陣人喧馬嘶,繼而嗬嗬的歡呼聲大作。群雄初時道是有兵馬來攻,后來才知是和金兵在沙漠中接仗的前鋒營回來了,眾人打了勝仗,押著俘虜和馬匹物品等歡呼而回。遼營中登時歡雜聲一片,四處火把通明,耶律大石也騎著棗色大馬從御營中馳出來迎接眾兵將。

  一將軍模樣之人走上前,向耶律大石單膝跪地行禮,道:“托陛下之福,接仗的女真人已被我們殺得片甲不留,大敗東逃了?!币纱笫c了點頭,道:“好,蕭查刺阿不,你是如何打敗女真人的?說出來讓大家聽聽?!比盒鄄胖|軍每勝一仗,便讓獲勝的將領(lǐng)在軍前說出取勝之法,一來可令別的將領(lǐng)學(xué)到破敵技巧,二來也可鼓舞士氣,暗暗贊許。

  蕭查刺阿不道:“陛下料事如神,這次女真人當(dāng)真糧草斷絕,人馬凍死很多,另有一個意想不到的是,他們部里還有一個副將是契丹人,得知父兄等人在我大遼軍中后,便領(lǐng)著部下起義了。女真人經(jīng)不起我大遼兵馬和義兵的夾擊,于是大敗虧輸而逃,我們追殺了三十多里,擒了他們許多兵馬和牲畜。”

  耶律大石連說了數(shù)聲“好”,命將俘獲的女真人通通處死。群雄面上變色,暗覺此舉殘忍,但耶律大石威風(fēng)凜凜,誰也不敢上去說一句話。眾遼兵大聲歡呼,似乎也以殺死俘虜為樂。

  群雄暗道:“遼人和女真人一樣好殺,或許正是他們的好殺,不斷地向別國侵略,才打下這大好的江山?!?p>  耶律大石拔出腰刀,大聲道:“眾將士聽令:明日便進沙漠,殺到女真狗的黃龍府去,為先帝報仇,為我大遼死難將士報仇?!北娺|兵登時又嗬嗬大呼,聲震四野,良久不絕。群雄見了這等兵威,無不驚懼。

  許久后,眾兵將才回營歇息。

  群雄在帳中趁機向一些遼兵打探遼國是如何復(fù)國的,數(shù)名遼兵眉飛色舞,滔滔不絕說了出來。

  原來耶律大石在天祚帝將亡之際帶領(lǐng)五百兵馬出奔可敦城,然后召集七個軍州的長官和十八個部族的首領(lǐng)舉行大會,在大會上,耶律大石慷慨陳詞:“我祖宗難難創(chuàng)業(yè),歷世九主,歷年二百,金以臣屬,逼我國家,殘我黎庶,屠剪我州邑,使我天祚皇帝蒙塵于外,日夜痛心疾首。我今仗義而西,欲借力諸番,翦我仇敵,復(fù)我疆宇。不知眾位當(dāng)中可有軫我國家、憂我社稷、思共救君父、濟生民于難者?”耶律大石一番陳詞后,得精兵萬余人,遂安置官吏,整頓兵馬,磨礪武器,積攢實力,不斷派使者聯(lián)絡(luò)白韃靼人、西夏以及南宋,提議合力攻打金朝,并率軍攻取了金朝的北方二營。金太宗完顏晟派使者問罪,并讓耶律余睹、石家奴、拔離速征討耶律大石。由于諸部落不同意出兵,大軍行至兀納水后收兵。耶律大石要征金國,因有沙漠阻隔,且女真人勢大,也沒能繼續(xù)攻金。此后耶律大石在葉密立城登基稱帝,號“菊兒汗”,群臣又尊漢號為“天祐皇帝”,建元延慶。隨后耶律大石向西域、漠北、中亞等地擴張,建都于虎思斡魯朵(今吉爾吉斯斯坦托克瑪克東南布拉納)。在不久前的卡特萬之戰(zhàn)中,擊敗塞爾柱帝國聯(lián)軍后稱霸中亞,威名遠播至歐洲。高昌回鶻、西喀喇汗國、東喀喇汗國及花剌子模均已臣服。

  群雄聽了,不勝感慨:“耶律大石以數(shù)百騎,憑借著當(dāng)年遼國余威,竟又雄霸西域,且疆域較以前更加廣大,而趙構(gòu)擁兵馬數(shù)十萬,卻不思抵抗,被趕得逃入東海,處處屈辱求和,一強一弱,一雄才大略一慵才鼠輩何等分明!”隨之眾人又暗暗鼓舞,“現(xiàn)今我們也有數(shù)千兵馬,說不定太子也能如耶律大石一般開疆拓土,讓大宋揚威于天下呢?!?p>  次日一早,遼兵集結(jié)兵馬,想繼續(xù)向東挺進攻打金國。一名遼將匆匆趕來對群雄道:“各位英雄可有法子救得我大遼皇帝?”群雄忙問大遼陛下如何了,那遼將先哭了起來,劍通道長等人道:“你快帶我們?nèi)タ纯??!蹦沁|將遂領(lǐng)群雄而去。

  趕至耶律大石營中,見一女子抱一幼兒拜哭在耶律大石床前,暗吃一驚。耶律大石見眾人來至,道:“朕欲遠征女真狗,但現(xiàn)下看來是不行了,你們來得正好,待我死后,望你們護我妻蕭塔不煙和兒子夷列緩緩回遼京,朕感激不盡……”趙信和陳三因、楊幺、劍通道長等人忙上前去查探耶律大的病情。

  耶律大石的脈象甚是虛弱,陳三因取出銀針刺了他幾處穴道,也無法令他元氣稍震,只得搖了搖頭,道:“陛下之疾攻之不可,達之不及,不可為也?!币纱笫c了點頭,道;“朕之病自知已入膏盲……有你們護送我妻兒等人回京,朕放心了……”說罷,溘然長逝。

  三軍聞得耶律大石已逝,頓時哭聲震野。兵馬都元帥、六院司大王蕭斡里刺下令拔營西回。趙信等群雄護在蕭塔不煙母子身側(cè),有想謀權(quán)奪位的宗室親王統(tǒng)帥等均不敢輕舉妄動。

  一月后,回至虎思斡魯朵,下葬了耶律大石后,兒子耶律夷列年幼,依據(jù)遼朝的傳統(tǒng),遺命皇后權(quán)國。皇后蕭塔不煙攝政稱制,改元“咸清”,號“感天皇后”。蕭塔不煙穩(wěn)定朝政后,感激道:“眾位英雄可愿留在我大遼?”

  趙信道:“在下的父皇母后仍在女真人手中,大宋江山也未收復(fù),只怕不能留在大遼?!笔捤粺煹溃骸澳悄銈兦叭ツ芊袷諒?fù)大宋江山和迎回你父皇母后等人?”

  趙信思忖片刻,搖了搖頭,道:“不能。”蕭塔不煙道:“既然不能,眾位英雄還是先留在大遼罷?,F(xiàn)我兒尚小,待我兒夷列大些后,我大遼再發(fā)兵攻打女真人,眾位英雄再助我大遼一舉滅金豈不是好?”眾人想了想,當(dāng)下便答應(yīng)留在了大遼。

  群雄一邊幫大遼訓(xùn)練軍馬,一邊教耶律夷列些漢化禮儀。忠烈?guī)熖?、柯思野、天通天和道長等人和耶律夷列說現(xiàn)下是大宋紹興年號,并說了許多宋朝紹興年間之事。耶律夷列聽了,甚是高興,道:“若我登基,一定也以‘紹興’為年號。”群雄既詫且喜,問他原因,耶律夷列道:“聽你們說了這許多,我才知大宋是天下文明禮邦,且以‘紹興’為年號打敗女真人,便當(dāng)是大宋打敗一樣,為你們迎回你們的先帝等人?!北娙私杂X心慰,蕭塔不煙也甚是嘉許,望群雄能教他些武功。

  耶律夷列也極喜練武,央求劍通道長、廣成子、天通天和道長、忠烈?guī)熖热私趟涔Γ娙丝紤]一番后,讓他投入武當(dāng)派劍通道長門下。耶律夷列大喜,拜劍通道長為師。此后劍通道長悉心指導(dǎo)他習(xí)武,蕭塔不煙不住派人東去探聽女真人的消息。

  這一日耶律夷列獨自去練武后即不見了蹤影,蕭塔不煙忙命人四處尋找,群雄也覺蹊蹺:“夷列平素不是在宮中便是和群雄在一起,會到哪兒去?”也幫忙找尋。忽然一隊遼兵急急從城門處馳了出去,趙信、楊幺、青塵子等十余人一詫,不及告知蕭塔不煙,策馬追了去,蕭塔不煙得知后,忙也派兵馬去追。

  那彪軍馬風(fēng)馳電摯奔了半個時辰,已沖出數(shù)十里,群雄追上去將之截住,卻不見有耶律夷列。

  楊幺道:“你們奔什么?奉了誰的命令出城?”那隊兵馬吱吱唔唔答不上來。不多時,一員遼將領(lǐng)兵馬從后趕至,聽當(dāng)先那彪軍馬口音有異,厲聲道:“你們到底是契丹人還是女真人?”那彪軍馬大慌,眼看假身份被識破,突然拔出刀劍猛向眾人砍殺過來,然后欲要繼續(xù)逃跑,群雄和眾遼兵追上去,將之一一殺斃。

  眾人擔(dān)心道:“夷列定是被女真人擒去了,不知他們將夷列擒到了哪兒去,難道另有岔路,他們從岔路逃走了?”眾人當(dāng)下又回頭尋找。

  群雄想的不錯,此時正有十余騎另往一山溝馳去,當(dāng)中四騎蒙著臉面,一人馬背上橫放著一小孩,正是夷列。眾人馳得人困馬乏,想要尋些水糧充饑,但四周極是荒涼,風(fēng)沙肆虐,難見人跡。又馳一陣后,才見前面有一破落大院子,土墻也有些倒塌了,四人也不在意,提著夷列大喜下馬。夷列已被點昏,用繩索捆綁著,如粽子一般。

  到了土院前,四人敲了半天門,也無人出來開門,遂推門進去。過了照壁后,里面陰沉沉地,天井中放有五具棺木:一具橫放,四具并排直放對著那橫的棺木,寫著劉豫、劉鱗、劉猊和錢飛鏡的名字。

  四人嚇了一跳,原來這四人正是劉豫、劉鱗、劉猊和錢飛鏡。錢飛鏡是劉豫所納之妾,甚是肥胖潑辣,武功也極高強,錢飛鏡仗著劉豫對她極寵愛,毫不將風(fēng)不云這個正室放在眼里,時常欺辱。風(fēng)不云心如死灰,并不與她爭醋斗寵,錢飛鏡也由此得封為皇后。

  四人欲退出來,但想到對方已在半路設(shè)局,想躲那是躲不過去的了,劉豫遂將臉上幕布拉下,沉聲道:“是誰想害劉某?請現(xiàn)身相見如何?”

  忽聽得外面起了一陣動靜,劉猊忙搶出去看,不一會趕回報道:“外面的兵馬已被毒死了,像用的是伯父的毒?!眲⒃ヒ粍C:“莫非是她?她不是已死了么?”沉聲道:“我知道是你了,出來罷,能模仿我的字跡并能使毒將我外面的人馬毒死的,除了出自摩尼教門下的風(fēng)不云還有誰?”

  錢飛鏡等人一震,驚道:“她,她不是已死了么?怎地還活著?”隨之也叫道:“風(fēng)不云,是你害了陛下被女真人廢的么?快出來,我錢飛鏡可不能饒你?!?p>  四周并無動靜,錢飛鏡又大聲呼叫,忽覺得身后似是多了什么,回頭一看,一人形貌盡毀,似人似鬼的站在自己身后,嚇得她驚呼竄出,劉豫等幾人也是驚躍退開,喝道:“你是誰?是人是鬼?”那人道:“我便是風(fēng)不云?!甭曇魳O冷,沒有一絲暖氣。

  錢飛鏡驚魂未定,道:“胡說八道,風(fēng)不云已死,且她又如何會是這副模樣?”那人道:“風(fēng)不云得柴永崎大師救活,自覺無顏再見世人,是以自毀容貌,又有什么好奇怪?”眾人這才確信這滿臉焦黑如炭,如被大火燒過之人是風(fēng)不云了。

  原來那天柴永崎讓趙信等人離開后,對著風(fēng)不云和王念經(jīng)、劉香蝶三人之尸懺悔念經(jīng),發(fā)覺風(fēng)不云尚微有斷續(xù)脈息,急忙搶救。一個月后才將風(fēng)不云救活過來,期間他已將王念經(jīng)父女下葬。風(fēng)不云看著丈夫和女兒并排而列的墳?zāi)?,大哭著想要自盡,柴永崎急忙勸阻。風(fēng)不云最后雖然不再自盡,卻拿起匕首往臉上割劃去自毀了容貌,柴永崎驚問其故。

  風(fēng)不云道:“風(fēng)不云已死,世間再無風(fēng)不云。”然后要將丈夫和女兒之尸運走。柴永崎不能阻她,只得幫她將棺木起出,任由她找來一輛馬車拉去。

  劉豫想起賴三所持的書信字跡被模仿,喝道:“是你仿我的字跡寫的書信給完顏兀術(shù)?”風(fēng)不云冷冷道:“你既然知道了還問什么?”

  風(fēng)不云還是少女時,并不愛練武,倒善于臨摹和繪畫,前人的筆跡被她臨摹數(shù)次后,往往能以假亂真,畫出的飛鳥走獸更栩栩如生,劉豫能占奪得她芳心,也是由于能文能武,寫得一手好字之故,并送了她一本李清照的《易安居士文集》,而王念經(jīng)并非風(fēng)流雅士,粗鄙不堪,她才鐵了心隨劉豫私奔而去。

  劉豫被廢時,也想到是她寫的字,但以為她已死,故而這念頭只一閃而過,現(xiàn)今見了她施毒的手法,才確信是她,又厲聲問道:“你練了摩尼教的什么武功?”風(fēng)不云不答。劉豫突然雙掌迭發(fā),直取風(fēng)不云面門。

  風(fēng)不云身子不動,頭略側(cè)移,避開了劉豫的六合喪門掌,劉豫一怔。錢飛鏡道:“陛下,她手筋已斷,還能使什么武功?”劉豫早已被廢,她仍稱之為“陛下”,愛慕虛榮至極。

  風(fēng)不云低聲道:“那就讓你見識見識一下摩尼教的武功?!彬嚨仄劢?,突然手臂轉(zhuǎn)了一個彎,向錢飛鏡臉面打到。眾人料不到她手肘竟能脫臼四轉(zhuǎn),吃了一驚。錢飛鏡的臉上被打了一掌,立即腫脹起來,她本來是圓臉,此時更加圓了,牙齒也落了數(shù)顆。

  錢飛鏡平時侍寵而驕,時常欺辱風(fēng)不云,現(xiàn)下豈能受得了?以鏈子絞云鎖向風(fēng)不云鎖去,卷住了風(fēng)不云當(dāng)胸,她身子驀地欺近,也要伸手在風(fēng)不云臉上還擊一掌。但鏈子鎖陡然一空,她這一掌也落了空,風(fēng)不云以“縮骨功”從絞云鎖中脫出,已站在她身前丈余處。

  眾人見她骨骸可移位伸縮,皆覺邪門,才知摩尼教確有獨門的武功。四人不敢大意,一齊向風(fēng)不云四面撲至。風(fēng)不云身法怪異,如蛇無骨,形同鬼魅,不見如何抬腿邁步,身子已然移開。劉豫攻了十多招皆落空,越斗越驚。劉猊的凌遲絞心劍也不能傷到她。

  錢飛鏡突然被她欺到身背,驚得揮絞云鎖往后猛擊。忽地頸后風(fēng)府、風(fēng)池、天柱、大椎、肩井等諸穴一麻,腦袋被風(fēng)不云扭轉(zhuǎn)了過來,她手中的絞云鎖也脫手而出掛在了屋檐處。

  錢飛鏡身子和頭不搭配,眾人相顧愕然,本來一人腦袋絕不能扭到背后去,但風(fēng)不云已于點穴一剎間將她的一節(jié)頸椎卸脫,錢飛鏡一時章法大亂,不知向前還是向后縱躍。劉鱗拾了一把劍給她,她本想砍向前的卻砍向后,想砍向后的卻砍向前,劉鱗躲閃不及,被她一劍砍倒在地。劉豫搶上去,見這劍差點砍斷劉鱗腦袋,劉鱗登時不能再斗。

  錢飛鏡向劉鱗撲去,大驚,風(fēng)不云道:“讓你也嘗嘗這傷心裂肺的滋味?!卞X飛鏡想看劉鱗傷勢,但腦袋后轉(zhuǎn),卻又看不了。風(fēng)不云又御下她手臂臼位,然后點了她環(huán)跳穴,讓她不能屈膝,在園子里四跳。

  跳了數(shù)圈后,一不小心竟跳到了自己掛在屋檐的絞云鎖里,登時被吊住。

  劉豫欲要去救,風(fēng)不云高舉一鞭,道:“風(fēng)不云瞎了雙眼,害得一生命苦,女兒慘死,我誓要為女兒報此仇。”當(dāng)下向劉豫唰唰兩鞭擊了過去,打得他衣袍破裂,皮開肉綻。

  劉鱗躺在地上,自胸以下已不能動,只能轉(zhuǎn)動眼珠,又驚又悲,苦于不能相救,只得眼睜睜看著其母不動了。

  風(fēng)不云又卷下劉豫之劍,道:“你壞事做盡,終有報應(yīng)的一日?!庇粍ο蛩?dāng)胸刺去。

  便在此時,外面腳步聲響,有人馬趕至搶入院中,原來是趙信等人。劉豫和劉猊吃了一驚,想不到手下兵將引他們向岔路后,仍被他們回尋到了這兒??滤家耙话芽匆娏颂稍诘厣匣杳缘囊牧校⒅饬搜ǖ?,群雄搶上去,發(fā)現(xiàn)他已中毒,幸而無性命之虞,才稍稍放心。

  楊幺道:“劉豫,原來是你來擒了夷列,莫非你想將他獻給女真人,討回你的齊王之封?”

  劉豫被他說破了圖謀,并不作聲。他自被女真人廢為蜀王后,遷居臨潢府,后又改封曹王,與之當(dāng)年的大齊皇帝相比,榮寵自是天壤之別。他想要重新立功,討回當(dāng)初金人之封,然宋金已然議和,他難以立功,聽得耶律大石正要攻金,遂往西要擒殺耶律大石或其子,以博金人之喜。

  他和兒子、侄兒等人到了虎思斡魯朵后,聞得耶律大石已死,耶律夷列年幼,心想擒得耶律夷列,也可脅逼遼國,金人也會歡喜,遂在虎思斡魯朵守了數(shù)月,終于尋著一機會擒了耶律夷列出城而去,然后故布疑陣,讓手下兵馬引開追兵,自己另逃一路,不想竟在這兒遇上了風(fēng)不云。而風(fēng)不云能在這兒等到他,自然也是尾隨著他來到了遼國,知道了他的去向。不過風(fēng)不云也不算難對付,難對付的是趙信等中原群雄,想不到他們追岔了方向后,仍能覓蹤追到這兒。

  劉猊突然將數(shù)枚暗器向群雄打去,縱身一躍上了墻頭,欲要逃走,趙信暗道:“此人心腸狠辣,萬不可再留他?!币环餍浯蚵浒灯?,然后卷起一顆石子,“砰”的彈向劉猊后心。劉猊身子一翻,跌落院墻,氣絕而死。

  劉豫又驚又怒,已知到了生死關(guān)頭,突然又兩記“六合喪門掌”撲向風(fēng)不云。風(fēng)不云猝不及防,中了他兩掌,吐血飄撞出去。劉豫縱身上前,欲趁機擒她作要脅,趙信疾搶過去,“呼”的一掌拍出,劉豫聞得聲響不敢接擋,往斜刺里竄出,避開了來掌,驚道:“你不能殺我?!?p>  昆侖子道:“為什么不能殺你?”劉豫道:“因為他曾答應(yīng)了我女兒,不可傷我性命?!比盒垡汇叮蜈w信瞧去。

  趙信道:“不錯,你走罷,趙某曾答應(yīng)香蝶姑娘不殺你?!眲⒃ゴ笙灿撸L(fēng)不云急怒之下,又一口噴出,道:“你還有臉提女兒?女兒這般孝敬你,你卻要置女兒于死地……”

  楊幺忽然道:“且慢?!眲⒃マD(zhuǎn)過身,道:“怎么?”楊幺道:“太子雖答應(yīng)不殺你,可楊某并沒有答應(yīng)劉姑娘不殺你?!眲⒃ッ嫔蛔儭G鄩m子等人也道:“不錯,我們也沒有答應(yīng)劉姑娘?!北娙税纬霰?,將劉豫圍住。

  劉豫嚇得面如土色,道:“趙信,你怎可讓你的手下人殺我?這與你殺我有何區(qū)別?”趙信道:“他們并非我的手下,也并非我吩咐,他們要殺你,與趙某無關(guān),趙某只答應(yīng)香蝶姑娘不殺你,可沒答應(yīng)要救你?!眲⒃ン@嚇之下,說不出話來。楊幺等人遂向他圍攻去。

  趙信對風(fēng)不云道:“風(fēng)前輩,你如何了?”風(fēng)不云低聲道:“太子,謝謝你……,我為報香蝶之仇,逆練摩尼教武功,已被他打散真氣……,我去之后,你將我埋于此處便是……那橫著的棺木中,有香蝶的衣冠……”言訖已逝。

  趙信一驚,連呼了兩聲:“風(fēng)前輩,風(fēng)前輩……”不聞她聲響,便在此時,嗤嗤幾響,劉豫慘叫一聲,楊幺的簫槍和青塵子、廣成子等人的劍一齊刺進了劉豫身上。拔出來后,劉豫周身鮮血四濺,看著錢氏被吊死在檐下,兒子躺地上動彈不得,侄子也倒在墻根而死,又恨又悲,若不是風(fēng)不云從中作梗,他只怕也不會被金人所廢,不被廢便不會落到現(xiàn)在這步田地,可知人算不如天算,踉蹌數(shù)步,終于吐血撲地而死。

  眾人見風(fēng)不云逝去,無不傷感,用一具棺木將之收殮了,與劉香蝶的衣冠棺槨并排安葬,劉豫等人的尸體則不理會。趙信抱了耶律夷列,眾人隨后出了土院掩上柴門,往虎思斡魯朵趕去。

  蕭塔不煙得悉兒子歸來,喜極而泣,忙來迎見,群雄又給他解了毒,夷列又如當(dāng)初一般活崩亂跳。蕭塔不煙對群雄感激不已,更加優(yōu)待。

  轉(zhuǎn)眼間耶律夷列已十一二歲,趙信和楊幺等人見離岳飛遇害也已過了數(shù)個年頭,便生去意,而此時派出去打聽的遼使也回報說岳飛死后宋金議和,完顏兀術(shù)被金熙宗完顏亶封為太傅,隨后又進為太師、領(lǐng)三省事、監(jiān)修國史、都元帥、領(lǐng)行臺尚書省事、越國王,獨掌軍政大權(quán),不過現(xiàn)下已抱病在身。

  群雄聞言大喜,說這正是滅金之機,蕭塔不煙當(dāng)下點起數(shù)萬大軍由額兒布思統(tǒng)領(lǐng),和中原群雄一起攻金。

  大軍東行月余,即迎上了金國的兵馬,遼軍一通鼓響殺向金兵,金兵只是一支前鋒營,后續(xù)兵馬尚未到,無心接戰(zhàn),一觸即潰,群雄和遼兵追擊一陣,斬殺數(shù)百人,得勝而還。

  眾人知金兵的主力不多久便出現(xiàn)了,于是派出偵騎,不斷打探金兵動向。果然數(shù)天后,金兵十余萬主力大舉前來,中軍處懸著“完顏”二字。遼軍上下和群雄暗忖:“完顏兀術(shù)病重后,金軍掛帥的是何人?”

  兩軍拉開陣勢,金陣中一人須發(fā)花白、倒提朱雀斧策馬立于陣前,竟是完顏兀術(shù),群雄大詫:“這完顏兀術(shù)不是重病了么?怎地還帶病出征?”

  昆侖子道:“完顏兀術(shù),還認得你道爺爺么?”完顏兀術(shù)威勢不減當(dāng)年,見了趙信等中原群雄,一怔,道:“原來你們一直躲在了遼國中,怪不得南朝一直找不到你們。”姚必先大笑道:“你是想和趙構(gòu)一道出兵夾擊我們罷?可惜你的清秋大夢白做了?!?p>  楊幺和青塵子、柯思野等人各展身法向完顏兀術(shù)搶去,眾人深諳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且若殺了完顏兀術(shù)也可為岳飛報仇了。完顏兀術(shù)見楊幺等人如數(shù)道青煙般滾滾疾掠而來,沙漠中騰起了幾道灰塵,面無懼色,緊緊握住了手中朱雀斧。一隊金兵弓弩手忙出來放箭,另一隊盾牌軍緊緊舉起了盾牌,將完顏兀術(shù)擋住。

  楊幺等人踢打開弓箭搶近前,猛地一躍向盾牌擊去,幾名護在完顏兀術(shù)前面的金兵頓時被幾人的掌力擊得吐血而死,盾牌也震裂開。楊幺探手一抓,只道可從盾牌后抓出完顏兀術(shù),卻抓了個空,盾牌后并無完顏兀術(shù),正自一愣,一只齒盾“嗤”的揮過,他大駭之下疾忙抽手,那齒盾仍是割得他手臂鮮血淋漓。跟著五六枝長箭“嗖嗖”射出,楊幺轉(zhuǎn)身側(cè)頭躲避,右胸和左肩上仍是中了兩箭。眾人大吃一驚。

  楊幺跌坐在地,也是他見機得快,若是換作別人至少一整條手臂被削斷下來了。

  群雄凝神向完顏兀術(shù)看去,見他一旁已立著大龍翔王等黃龍府諸高手,削他手臂的是金裟活佛。原來黃龍府眾人也在軍中,趁盾牌合攏時,已將完顏兀術(shù)護開,金裟活佛負責(zé)削他手臂,大龍翔王負責(zé)放箭。楊幺縱然聰明過人,也料不到中了二人的盾牌障眼法暗算。

  金裟活佛和大龍翔王喝了一聲,欲殺楊幺,柯思野、青塵子揮打狗棒和長劍迎住相斗。柯思野并沒學(xué)全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法這兩項丐幫絕技,遠非金裟活佛的對手,金裟活佛紅衣一抖,將他卷在袈裟里,正欲一掌將他擊斃在里面,趙信叫了一聲:“不可?!奔矒屔锨?,抬手擊向金裟活佛,群雄也一同搶去救楊幺。

  金裟活佛聽得風(fēng)聲巨猛,不敢接掌,袈裟一抖,將柯思野向趙信甩去。趙信收掌欲接柯思野,金裟活佛趁機一掌擊過來。趙信正逢收掌之時,忙又發(fā)力,終于提氣不及遲了半步,二人兩掌相擊后,均受了內(nèi)傷,各自退后數(shù)步。

  金裟活佛內(nèi)力在趙信之下,只因趙信收掌才奇襲成功,他知趙信內(nèi)力遠勝于己,必也先調(diào)過氣息,遂又撲向趙信,袈裟一舉,欲將趙信罩住,趙信虛拍一掌,往后退開。

  完顏兀術(shù)下令兵馬向遼兵殺了過去。兩軍交戰(zhàn),頓時塵沙飛揚,刀槍耀日,殺得不可開交。遼軍人人奮勇,但人數(shù)不及金兵多,殺了一陣后,金兵源源不斷馳來,向兩翼包抄,遼軍漸漸陷于包圍圈中。群雄雖奮力抵殺,人人最多也僅可以自保,無法救得遼兵,眾遼兵以一擋五或十,紛紛被殺。

  額兒布思看形勢不妙,率一小隊遼兵向完顏兀術(shù)所在的山頭沖去。金兵一陣箭雨猛射,各人以藤牌阻擋,然后以弓箭還射過去。完顏兀術(shù)被一支箭射中了右肩下,倒栽下馬,眾遼兵登時大喜歡呼,叫道:“完顏兀術(shù)被射死啦,完顏兀術(shù)被射死啦?!睔鈩荽笫ⅲ巳藠^勇爭殺,金兵慌亂起來,漸漸扭轉(zhuǎn)了局面。

  遼兵殺出了重圍,金兵眼看要被沖潰,完顏兀術(shù)忽又奮力一蹬,上了馬背,將胸前的箭羽一把拔出,舉在半空中,一言不發(fā)。金國眾兵將見箭頭上鮮血淋漓,還扯出了些血肉,一下怔呆住了,隨之歡呼起來:“元帥無恙!元帥無恙!”氣勢大盛,人人又轉(zhuǎn)過身來向遼兵殺去。

  遼軍氣為之奪,終于不敵金兵,往后潰散而逃。金兵掩殺過來,遼軍死傷甚眾。

  趙信和楊幺、劍通道長、忠烈?guī)熖热擞戎?,無奈兵敗如山倒,只得也隨遼軍而退。

  退了十余里后,才在一山坳里停下,各人心下一陣懊喪:“想不到這次征金竟然失敗了,那完顏兀術(shù)果然勇毅過人。現(xiàn)遼軍大敗,憑這點軍馬已不能征金了,難道我等又要隨遼軍回到遼國再重率兵馬來攻金么?”

  忠烈?guī)熖溃骸叭粼俚冗|國重組兵馬來討伐金朝,不知要等到何時了,我們不如化作金兵,混進金營去殺了完顏兀術(shù)豈不是好?”大家都覺此法子不錯,于是沖出山坳,殺了一小隊金兵,擒住一個千戶,問了那千戶的名字叫回里不,然后將之殺了,換上了金兵的服飾,隨著鳴金收兵的女真人回了金營中。

  金兵的偵騎探得遼軍已盡數(shù)退進沙漠回大遼去了,金軍遂連夜拔營班師。趙信等群雄所屬的是前軍,班師時卻變成了后軍,須最后一隊慢慢而回。眾人暗暗心急,若不能殺得了完顏兀術(shù),留在軍中極易被女真人瞧出破綻,到時只怕要被女真人圍殲了,且縱使不被瞧出破綻,完顏兀術(shù)若回了朝中,也不能殺他了,遂加快腳步,往中軍趕去。一個萬戶喝?。骸澳銈冓s得這般急干什么?”

  柯思野忙應(yīng)道:“我們有緊急遼國軍情稟報元帥?!蹦侨f戶道:“什么緊急軍情?”柯思野想說待見了元帥再稟報,又怕被瞧出破綻,只得道:“后面似是出現(xiàn)了遼軍,恐他們要偷襲。”那萬戶甚是精明,半信半疑,道:“元帥有令,讓我們緩緩?fù)吮鄮?,縱是有遼軍來,也不可慌亂?!比盒鄣菚r不敢再往前搶去,那萬戶隨之派出五百騎兵往后偵探遼兵動靜。

  當(dāng)晚,群雄只隨在那萬戶兵馬后面緩緩而行,均想:“若那萬戶的偵騎回報說不見遼兵,再加以詢問我們,便露出馬腳來了?!碑?dāng)下決定連夜又追中軍而去,誓要殺了完顏兀術(shù)為岳飛報仇。

  眾人趁著月黑星稀趕了一程后,完顏兀術(shù)中軍的影兒也不見,暗自奇怪:“那完顏兀術(shù)退那么快干什么?”楊幺喜道:“完顏兀術(shù)去得這般快,必定是生事了?!?p>  眾人聞言倍加鼓舞,又追了一天一夜后,終于于第三日午后看見了前面一隊黑壓壓的兵馬,知是完顏兀術(shù)的中軍了。天色漸暗將下來,兵馬又停下來安營扎寨。

  群雄當(dāng)下商定先由趙信、楊幺和劍通道長、廣成子、忠烈?guī)熖?、青塵子、昆侖子等人潛進金營中去刺殺完顏兀術(shù),然后放火燒營,各派看見警訊后再殺進中軍來,弄得他們分不清誰是敵誰是友,必會互相混戰(zhàn),群雄到時可安然抽身退去。

  趙信、楊幺等人結(jié)束停當(dāng),看了看頭頂,正是月黑無光之時,眾人悄悄摸進了中軍營中。完顏兀術(shù)的大帳由重兵層層把守,四周柴火燒得如白晝一般。楊幺從懷中摸出一個火絨,放在中指間一彈,那火絨射進側(cè)面一堆柴火里,然后折變了方向,已成一個火團子,帶著一點星火向不遠處一頂帳篷燒去。那火點一射而過,眾金兵皆沒看到,待那火絨點著了帳篷,才慌亂過來撲火,完顏兀術(shù)帳里的人也奔出來查探情況。

  群雄趁機闖進了完顏兀術(shù)的大帳中,人人握緊了衣衫里藏著的兵器,欲將完顏兀術(shù)一刀兩斷殺斃。但到帳里一看,完顏兀術(shù)躺在床榻上,滿容病槁,閉著雙眼,奄奄一息,皆驚詫住了,才知他這般著急班師,卻是因身受重傷不久于人世,想趕在未逝之前回到京師,而取了他性命的,看來除了他原來的病灶,還有那遼軍射的一箭了,若他不當(dāng)場拔箭,由軍醫(yī)救治,或許箭頭不會傷他那么厲害,但他若不當(dāng)眾拔箭,又如何激勵得金兵反敗為勝?眾人暗暗慨嘆此人可也算一代英雄豪杰。

  青塵子和昆侖子拔出長劍要將完顏兀術(shù)殺斃,趙信將他們阻住了。二人不解:“此人是侵大宋的大仇人,太子如何不讓我們動手?”

  趙信道:“完顏兀術(shù)已是將死之人,多則三兩天,少則一時半刻活命而已,殺與不殺他有何分別?”

  楊幺道:“不錯,現(xiàn)下完顏兀術(shù)轉(zhuǎn)眼便逝了,若是殺他,反而暴露了大家身份,不如大家仍潛在軍中,隨這些班師的金兵一起回到會寧府去?!比盒勐勓?,皆是大喜。

  這時外面腳步聲響,完顏雍和諸金將折回帳中,趙信等人忙低下頭。諸將到了完顏兀術(shù)榻前請安問候,并說已將起火撲滅了,是軍營中的火堆失火而致。

  完顏兀術(shù)睜開眼,道:“沒事便好,快到上京了嗎?”完顏雍道:“快到了,我們已派出兵馬去告知陛下了?!?p>  群雄暗想:“這兒距金國會寧府尚遠,完顏雍如何說快到了?啊,是了,想必完顏雍等人是在騙他,想讓他一念不滅,保住一口氣,否則一口氣續(xù)不上來,他豈不就此去了?”繼而想到他說告知陛下,“難道我們可以見到完顏亶?”俱心頭大震,強忍歡喜激動,仍低著頭,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響。

  完顏雍等人全神貫注于完顏兀術(shù)身上,也不對這幾個經(jīng)過偽裝易容的金兵護衛(wèi)起疑。

  完顏兀術(shù)道:“我舊病未愈,又添新傷,看來是很難捱得過今晚了……”說罷,吐血連連。完顏雍和諸將擁到他身邊,垂下淚來。完顏兀術(shù)道:“我死以后,你們須學(xué)諸葛孔明一般秘不發(fā)喪,緩緩?fù)吮?,否則趙信和遼兵知道后,必會追趕……”韓常道:“元帥放心,他們并不見追來?!?p>  完顏兀術(shù)點點頭,道:“我自詡暢曉兵機,深諳陣法,一生自負,但攻宋宋有岳飛,拒遼遼有額兒布思,雖然這次打敗了額兒布思,然遼國方當(dāng)興盛,日后領(lǐng)兵來犯大金的必定還是此人,而趙信等人也想借遼兵復(fù)北,迎回他父皇母后,遼兵得趙信等人相助,如虎添翼。到時我大金若是抵擋不住他們,可用趙桓等人來要挾趙信……,趙信是個至性至情之人,他定不會像趙構(gòu)那般為了江山不顧他父母性命,到時便可擊退他……”完顏雍和諸將含淚點頭。

  完顏兀術(shù)隨之從床頭處摸出了一四方檀木盒子,道:“你們將這方帥印交還圣上,便說我完顏兀術(shù)攻宋不成,拒遼又敗,愧對大金上下,請圣上原諒……”完顏雍和諸將道:“不,梁王你南征北戰(zhàn),一生攻城掠地?zé)o數(shù),除太祖外,無人能及?!?p>  完顏兀術(shù)微微搖了搖頭,道:“我智武均不足以敵岳飛,岳飛只是不遇中興之主罷了?!闭f到這兒,神情一震,“你們?nèi)f不可讓趙信稱帝,若讓此人稱帝,則我大金多年劫掠所得便盡失了?!北娙嗣τ贮c頭受命。

  完顏兀術(shù)這才松了一口氣,道:“我一生南征北戰(zhàn),能勝得過我,稱得上英雄的,也只有岳飛一人,只可惜,我們各為其主,注定一生水火不容,兵戎相見……,沒能和他結(jié)為摯交,實是我一生最大憾事……”眾人聽到這兒,吃驚不?。骸翱磥碓獛浭窃絹碓胶苛?,豈能說出這等大逆之話?”

  完顏兀術(shù)神智漸漸昏迷,聲音小了下去,完顏雍和眾將忙急呼道:“王爺,元帥……”完顏兀術(shù)聲音已微不可聞,唯唇角尚動,忙一齊屏住呼息聽去,只聽得他喃喃道:“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他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我們注定一生不能視作知己……”眾人又是一驚,再聽時,完顏兀術(shù)沒了動靜。

  完顏雍一探他鼻息,已然沒有了呼吸,眾人一齊拜伏在地,悲聲嚎泣。至此,完顏兀術(shù)逝于拒遼軍中。

  趙信等人又是歡喜激動,又是感嘆。

  完顏雍暫管帥印,遵照完顏兀術(shù)之囑秘不發(fā)喪,命人連夜找來了一副棺木,將完顏兀術(shù)裝殮進了棺中,仍停在大帳里。

  群雄想到完顏雍說已報知完顏亶之話,計上心頭,待完顏雍等人離去后,青塵子和柯思野將棺板抬開,天通天和道長將完顏兀術(shù)的尸體搬出,然后柯思野躺了進去,放了些水糧,再將完顏兀術(shù)的尸體抬回放在柯思野身上,柯思野身材瘦小,完顏兀術(shù)之尸完全將他遮擋住,若不細看,并不知完顏兀術(shù)尸下有人。眾人將棺蓋移回,聽得完顏雍派了金裟活佛和大龍翔王等黃龍府諸高手來守靈,忙快步潛出了靈堂去。

  次日,完顏雍和眾金將又悄悄將完顏兀術(shù)之柩放進了馬車中,扶著向東而去。群雄各著金兵服飾隨軍而行。

  行了兩天后,群雄暗想:“不知快到會寧府沒有?完顏兀術(shù)棺中并不放冰塊,只怕過些天要腐臭了,柯幫主躺在他身下,可滋味不大好受?!?p>  這一日眾人來到了一片大草原上,草原四處搭著大大小小數(shù)百頂帳篷。當(dāng)中一頂大帳前插著一桿大旗,乃是皇帝的旌纛。群雄一陣驚喜:“難道完顏亶在這兒么?”

  果然大軍距帳篷尚有里許遠時停了下來。完顏雍和諸將從軍中馳出,跟著一陣長號響起,完顏亶在眾臣和數(shù)百名御衛(wèi)官兵的護擁下向完顏雍等人馳去。原來完顏亶已接得完顏兀術(shù)死訊,心下大悲,故領(lǐng)著文武大臣離城百多里迎接。

  完顏雍拜見了完顏亶后,讓人從馬車里抬出了完顏兀術(shù)的棺木。完顏亶撫棺而悲,他身后的眾大臣和兵馬拜倒在地。完顏兀術(shù)是金朝開國皇帝完顏阿骨打第四子,一生馳騁,南征北戰(zhàn),威振朔漠,是以噩耗傳來,大金上下無不痛哀。

  完顏亶正在悲慟,忽然“轟隆”一聲大響,棺蓋猛地向上飛起,柯思野從棺里翻身躍出,反手一把搭扣在完顏亶手腕上。完顏亶和完顏雍、眾兵將皆一下嚇呆了。

  完顏亶欲要掙扎,柯思野一扣上他脈門,立將內(nèi)力注入他手太陰肺經(jīng),將他提到了馬車上,完顏亶登時動彈不得。

  完顏雍和黃龍府諸人萬料不到棺中竟藏得有人,完顏兀術(shù)裝殮入棺后,眾人便不再開棺查驗,且放在馬車上裝載,也沒發(fā)覺棺木異常沉重,一時大驚不已。待得回過神,黃龍府諸人猛喝一聲,欲撲向柯思野救完顏亶,趙信和楊幺、劍通道長、忠烈?guī)熖热思娂娷S身而出,落在了柯思野身側(cè),余下各派群雄也搶上前,圍在馬車四周。

  金國上下人看他們作金兵打扮,俱是一詫:“難道他們要作亂?”趙信等人將身上和臉上偽裝去掉,完顏雍等黃龍府諸人險些氣得昏厥過去,想不到趙信等中原群雄竟已潛在軍中和眾人一路同行!

  昆侖仙翁一左一右襲向趙信,趙信迅掌拍出,逼退了二人。楊幺點了完顏亶大椎穴,完顏亶全身一陣酥麻,再也動彈不得。

  眾金兵欲要上前圍攻,楊幺奪過完顏亶腰刀,架在了完顏亶頸上,道:“你若不想做個無頭皇帝,便速命他們退開罷?!蓖觐亖嵜]手道:“你們先退開,誰也不要動?!?p>  眾金兵不敢上前,紛紛往后退開。趙信道:“請皇上向你的御營士兵借一些馬來給我們?!蓖觐亖嵉溃骸澳銈兿敫墒裁矗俊崩鲎拥溃骸安桓墒裁?,你們會擄我們大宋的皇帝北去,難道我們不會請皇上也到大宋去游山玩水一番么?這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也?!比盒圻B聲稱是,大喜之極。

  趙信道:“請皇上盡快下令罷。”

  完顏亶明白了眾人之意,又驚又怒,但性命在別人手上,只得下令道:“將御營的好馬讓出來。”御營的官兵便各自下馬,將馬牽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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