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臥房里,時不時傳來痛苦的干嘔聲,云月半焦急的在門外打著轉(zhuǎn),剛想推門,云生白的聲音便從里面?zhèn)髁顺鰜怼?p> “月半,老實呆著,她死不了?!?p> 同樣被阻擋在門外的水靈,也勸了一句:“有谷主在,她會沒事的?!?p> 可云月半哪里能聽得進去,滿腔的怒氣壓在他的心頭,無從發(fā)泄,當(dāng)即把矛頭指向了一旁的薛七,張牙舞爪的就沖了上去,似乎要和薛七拼命,但他的小身板哪里拼得過習(xí)過武,又陪著趙青硯在沙場摸爬滾打多年的薛七,只要片刻的功夫,薛七就反翦住了云月半的雙手,讓他只顧哀叫連連。
指著臉上刀疤旁的兩個牙印,薛七不懷好意的笑了:“你做的好事,我還沒和你算賬呢,又要耍什么花樣?”
“那是你活該,竟敢探聽我們云花谷的秘密,你和你家世子都是大尾巴狼,長得都是歪心眼,鬼才告訴你,識相的快放開我,不然我就要發(fā)威了?!奔词雇耆幱谙嘛L(fēng),云月半也完全不怕,畢竟云生白和余陰,這兩個對他最重要,也時刻護著他的人,就在門內(nèi),他料定薛七根本不敢拿他怎么著,可是他顯然太小看薛七了,這貨根本一點顧忌,也一點底線也沒有。
“薛王八??!你敢扒我褲子,我跟你沒完...嗚嗚..哥,救我!”
沒多久,云月半的鬼哭狼嚎便傳進了臥房,無機站在房間的一角,看了眼云生白。
云生白知他意思,便說:“你出去看看也可,如非必要,別插手?!?p> 無聲的點了點頭,無機轉(zhuǎn)身推門出去找薛七,房內(nèi)只剩下云生白,和一直干嘔不停,卻什么也吐不出來的余陰。
“也許,我該開點藥給你?!?p> 瞥著她蒼白的側(cè)臉,云生白遞了一杯白水上去,余陰沒說話,接過去后小口飲盡,終于平復(fù)了一些,她舒了口氣,轉(zhuǎn)而翻了個身改為平躺。
“你似乎瘦了許多,病了?”余陰淡淡的問。
云生白不答,只接著剛才的話,補了一句:“但我也知道,無論開給你多少藥,都是浪費,你這是心病?!?p> “你千里迢迢的跑到京城來,應(yīng)該不是為了說這些廢話吧?”
余陰顯然心情不佳,說話也帶著十足的火氣,云生白倒沒覺得這有什么,轉(zhuǎn)頭將她喝完水,就扔在地上的空茶碗拾起,放到了桌上。
“你究竟在煩擾什么?七魂可以,為何換了趙青硯就不可?”云生白笑問。
這話,不由讓余陰側(cè)過頭看他,眼底的神色透著陰冷,她注視著云生白的笑臉,突道:“有句話,我一直都想問你,谷主,你是不是沒有心?”
云生白笑的更歡了,余陰不知他在笑什么,也懶得去追問,只閉上了眼,企圖平息心底無故冒出來的邪火。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云生白的聲音再次響起,余陰沒有反應(yīng),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
云生白也不介意余陰的冷漠,只是自顧自的說道:“今日白王登基為帝,七魂,也就是白安被封為了太子,國號不改,祖宗不改,而你,依然是大贏的公主,不過白帝賜了你新的名字,為云音公主,這名號,是不是聽起來很耳熟?”
“你想說什么?”余陰沉下了臉。
云生白:“白帝顯然很清楚你的身世,才保留了你的公主身份,他甚至還特地賜你在百里國時同樣的封號,這可并不是什么好兆頭,今時不同往日,以后行事,你應(yīng)當(dāng)小心為上?!?p> 這明顯話里有話,余陰輕易的猜出了云生白的言外之意:“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我已經(jīng)被逐出了云花谷?”
“我還以為,我說的夠委婉了,人太聰明,總歸傷己,也許你該學(xué)會如何裝糊涂?!?p> 拍了拍手,云生白沖門外喊了聲無機,很快,門開了一條縫,一只肥頭肥腦的鴿子被人從門縫塞了進來。
那肥鴿子搖頭晃腦,翅膀胡亂拍了兩下,一頭栽倒在地,小爪子在地上扒拉了幾下,才終于重新站起來,暈頭轉(zhuǎn)向的原地繞圓圈。
“花大王。”余陰喊了一聲,肥鳥聞聲,猛然打了個激靈,豆豆眼盯著她,僵硬的立在原地,隨后像是瘋了一樣,沖著她的方向急切的咕咕了兩聲,奮力的蒲扇著翅膀,左搖右晃的撲到了她的跟前。
“它自你困在宮中后,一直在找長老們的麻煩,只能每日給它喂些酒水,才能安分?!?p> “你難道要告訴我,這是我被逐出谷的原因?”
撫摸了下渾身酒氣的花大王,余陰比云生白想象中的要平靜許多。
“你應(yīng)該很清楚,長老們很畏懼你,至于原因,你不是比誰都明白?而且你又不是不知,我父親對你有愧,所以一直想恢復(fù)你公主的身份,讓你認(rèn)祖歸宗,這也是他幫白王登基的其中一個原因?!?p> 白王本是異姓藩王,現(xiàn)在白王稱帝,她算哪門子的認(rèn)祖歸宗?余陰不由在心底暗諷。
云生白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道:“現(xiàn)今的白帝,祖父本是百年前被貶為庶民的趙氏皇子,后來才改趙姓白,他稱帝,也算不上是改朝換代?!?p> 余陰并未再多做爭辯,只是道:“我要見老谷主一面?!?p> 沉默了片刻,云生白些微壓低了些聲,道:“這幾年趙青硯攢了不少軍功,白帝頗為倚重,勢力遍布京城,這處你當(dāng)初開設(shè)的百茶閣也已是他的地盤,里里外外遍布他的人,尤其是守在外面的他那個心腹薛七,尤為難以對付,你想走出這里,實屬不易?!?p> 余陰挑起眉:“谷主,我等你過來見我,可不是為了聽這些言不由衷的話?!?p> 云生白立馬樂了:“八素說你遲鈍了不少,看來并不屬實。”
說著,云生白便從懷里取出了一個布包,緩緩攤開,露出了一排細小的銀針,他抽出其中一枚,對著窗外的光照了照,又道:“會有些痛,你且忍著些,但能讓你的腿暫時恢復(fù)至少半個時辰?!?p> 片刻后,隨著一聲茶碗破碎的聲音,臥房的門跟著從里面推開了。
正一手拖著云月半,一邊與無機僵持的薛七,看到從屋里走出來的余陰,不由一愣:“你的腿..沒事了?”
隨后,無意間看到余陰露出的腳踝上,扎滿了細小的銀針,薛七終于意識到不對,他立即頭也不回的揚了揚手,似是要叫人。
很快,從樓下迅速竄上來了許多打扮成小二的兵士,各個嚴(yán)陣以待的守住了下樓的出口。
薛七:“余陰,世子很快就會回來,你還是快些回房?!?p> “如果我說不呢?”
“我不想為難你,也不想和云花谷作對,但是世子的命令,我必須遵從,你不能離開這兒。”
一把將手中的云月半推給身后的兵士,薛七扭了扭脖子,松了松筋骨,做好了隨時應(yīng)對余陰耍手段的準(zhǔn)備,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余陰竟然在手心里藏了一塊茶碗的碎片,毫不猶豫的抵在了她自己的脖頸上,赤裸裸的威脅他放行。
“你不會這么做的?!毖ζ唠m然覺得余陰并不會真的想要她自己的命,但是心底又難免有些犯嘀咕,萬一她真的一時想不開做了傻事,到時他家世子絕對會讓他陪葬。
“你可以試試,與其呆在這兒被他糟踐,我倒不如一了百了,死了干凈?!?p> 論狠,恐怕也沒人比得了此時余陰,她猛然在脖頸上劃了一下,殷紅的血珠瞬間滾落而下,染紅了她的衣衫。
看著一副視死如歸模樣的余陰,想到什么,薛七轉(zhuǎn)而怒視著云生白,道:“云谷主,你明明答應(yīng)過世子,只為她醫(yī)治,不會耍手段帶她走,你竟要出爾反爾?”
云生白十分不要臉的攤了攤手,事不關(guān)己道:“你也看到了,不是我要帶走她,是她自己要走,與我何干?而且我答應(yīng)醫(yī)治,自然會履約,她此刻不就全須全尾的站在你面前?”
這樣的強詞奪理讓薛七很惱火,可就算再惱,他也沒任何辦法,三思之后,只得揮退了手下,給余陰讓出了一條離開的路。他所想的是,暫時放她走,之后派人跟著,等世子回來,也算是能交差,這樣的想法雖說看起來狡猾了些,也顯得對自家世子有些敷衍,但他只是在這件事上如此而已,其他事他向來為趙青硯考慮的非常周全,也向來辦事利落。
實際上,如果不是趙青硯的命令,以薛七個人的想法看,他是比較傾向于放了余陰,并且期望她走的越遠越好。
這不是出于同情,而是薛七知道,這個女人實在太麻煩,不是說她性情討人厭,而是身份太特殊,牽扯到的人也太多,要想安穩(wěn)的得到她,他家世子要冒很大的風(fēng)險,更何況,這女人太剛強,只會讓世子吃更多的苦頭。
現(xiàn)在,余陰如此逼迫,薛七心底巴不得順勢將她放了,可余陰到底沒忘了云月半,朝著他抬了抬下巴。
薛七有些猶豫,他倒是覺得云月半這小子很有意思,打算再相處幾天,可猶豫過后,他還是讓兵士松開了云月半。
如獲大赦的云月半,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沖薛七做了個鬼臉,連忙跟上了余陰,一旁的水靈,猶豫了一瞬,也抬步跟在了后面。
一行人,一步步走下樓梯,眼看就要成功離開百茶閣,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出現(xiàn),擋在了眾人面前。
“谷主,你們這就要走?”花郎中笑瞇瞇的問。
看到花郎中,無機罕見的露出了怒容,二話不說,握拳就砸了上去,花郎中不急不緩的往后退了兩步,躲過了這一拳,無機不依不饒,拳拳打向花郎中的要害,滿眼都是殺意。
在余陰的印象里,兩人似乎沒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所以對他們此時恨不得殺死對方的情況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很快她也顧不得去關(guān)注這些。
當(dāng)趙青硯突兀出現(xiàn)在面前的時候,饒是心性堅韌的余陰,也不由嚇了一跳,手一抖,抵在脖子上的碎片也跟著摔落在地。
趙青硯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冷漠至極,他掃了眼余陰脖子上的血跡,問:“你想去哪兒?”
余陰不得不承認(rèn),向來自詡天不怕地不怕的她,頭一次對一個人產(chǎn)生了莫名的畏懼感,她抿了抿唇,一言不發(fā)的往后退了兩步,與他拉開距離后,扭頭就拽著云月半和云生白兩兄弟,喚上水靈,朝門外跑去。
她本想運起輕功,但是剛一使力,腳心就鉆心的痛,沒跑幾步,便摔倒在地,云月半和水靈剛想去扶,轉(zhuǎn)眼就被幾個兵士制住,壓在一旁無法動彈。
趙青硯緩步走到余陰跟前,蹲下身,大手一揮,扯掉了趴在她胸前呼呼大睡的花大王,繼而盡數(shù)拂去了她腳踝上所有的銀針,讓她無法自行站起,再單手拎起了她,扛在了肩上,旁若無人的往樓上走。
不一會兒的功夫,從樓上就傳來了余陰絕望的怒吼,所有人都知樓上正發(fā)生著什么,但大多數(shù)人都當(dāng)做什么也不知,只有已經(jīng)漸漸通了人事的云月半,發(fā)狂似的大喊大叫,企圖掙脫束縛,沖上樓解救她,薛七似是有些看不過去,一掌將云月半打暈過去。
云生白倒沒那么激動,只是有些疲倦的嘆了口氣,隨便找了把椅子安坐下,如觀戲一般,目視花郎中和無機的打斗,不知不覺間,口中已溢出血來。
他掏出手帕輕輕的抹了抹嘴角,瞥著手帕上沾染的血跡,喃喃道:“唉,看來今日不宜出逃?!?p> 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云生白異狀的是無機,他顧不得再理會已經(jīng)節(jié)節(jié)敗退,體力不支的花郎中,忙飛奔過來,從懷里掏藥喂給云生白。
可云生白制止了他:“我無事,歇息一會兒就好。”
無機倒也真的聽了他的話,將藥放回了懷中,轉(zhuǎn)而皺著眉,扭頭去看樓上,他剛想奔上去,卻被云生白拽住了袖子。
“你已經(jīng)不是趙青硯的對手,上去只是自討苦吃,余陰的事,我們暫時插不上手,先送我去五爺那兒?!?p> 從不忤逆云生白,是無機的原則,點了點頭,蹲下身背起了他,云生白對另兩人道:“水靈,你帶著月半,也跟我來?!?p> 猶豫的看了眼樓上,水靈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去拖暈過去的云月半,打算跟上云生白,但薛七卻擋在了水靈面前:“他也要留在這兒?!?p> 水靈看向云生白,后者道:“也罷,就算跟我們離開,以云月半的性子,恐怕也不會安分,留在這里倒也好?!?p> 等云生白他們跨出了門,花郎中突然喊了一句:“谷主,若你那時肯救青硯,我自當(dāng)不會傷你?!?p> 背著身,云生白丟下這句話:“我救與不救,不是你來決定,你早已不是我谷中人,今后不必再叫我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