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灘和戈壁環(huán)繞了海島一周。
距離靠岸的地方不遠,依稀能判斷出那兒曾經有個碼頭,或是一個港口,由于風暴和海嘯的破壞現在看來只剩下幾根光禿禿的柱子,還有七零八落埋在周圍沙灘中的建材。
穿過沙灘再往島嶼中心走便是一片村莊,無名海島上據記載存在過26座村鎮(zhèn),著落在海島各處,每個村子內起碼也有著五六十戶人家,都是“黑”一側的信徒。
但現在眼前一片荒涼,偌大的島嶼上除了剛到達此地的他們外,從自然災害中得以存活下來的只有兩個異鄉(xiāng)人。
他們的任務,便是去營救那位可能對黑之陣營占有領土有威脅的救濟者,以及在他們之前上島的另一個不明情況的神秘人。
海島上倒是也稀稀落落地分布著少許雨林和沼澤地,不過一場狂風暴雨摧殘過后,仍舊生機勃勃的樹木已經見不到多少了,從他們站的沙灘往里望去,能見到的只有生命力還算旺盛的野草。
它們長在石縫里、長在戈壁上、長在淤泥中……也生長在被暴雨摧毀的房屋遺骸上、長在不明身份的尸體眼眶中。
這是淪為無人島的海島在短短一周左右的時間內唯一能孕育出的生命,卻讓后來者們后背冷汗直流,感到一陣惡寒。
走在焦黃的沙灘上,不免令人懷疑是否在海嘯過后還有人在這里放了場大火,不過巖石和沙礫可不會因為火烤變成這番模樣——是因為“源線”的斷裂,這附近的大氣不像其他海邊城市或是海島那般濕潤。干燥的大氣同時也夾雜上了難聞的臭味,阻礙著到訪者們自由呼吸,興許當遇上危險時,還有人會思緒卡殼直接落敗。
接下去映入眼簾的是離海岸最近、也是被破壞得最為嚴重的度假村莊,靠那殘余的痕跡已經全然看不去過去它的風采。分明是為了小島的經濟和前來觀光的游客著想才把村子建立在海邊,但當那從未有過的巨大浪潮蓋下來、淹沒他們的時候……
走在最前面帶路的連金老人閉上了眼睛,他無法再想象下去。
這座島嶼過去被奧爾菲納看中,但為了那龐大的源線覆蓋和靈力儲藏量,還有美好的自然風光,當地的管理者婉拒了奧爾菲納的邀請,自主發(fā)展,成功告別了戰(zhàn)爭的陰霾,往更好的明天努力進發(fā)——
只是現在什么都看不出來了。
見帶路人停了下來,清醒并精神過來的妙齡少女張開嘴又想要嚷嚷些什么。
尼德林一把將手里僅剩下的人造源線塞進少女嘴里,一旁的怪人杰森悻悻地將從尼德林給予他的人造源線收得更加隱蔽了些,那是他的生命之線,被隨意浪費的原主收回去了可是一件麻煩事。
海島中央是一座高聳入云的獨峰,仿佛是理所應當地從人造源線末端長出的嘴巴代替了妙齡少女說話的能力,用著較為粗壯的男人嗓音也就是尼德林的聲音感慨了一下那座高山。
如果來的不是如此猛烈的風暴,或者巨浪形成的稍微遲緩一些,給這里的生靈一個機會,他們一定能及時想起還有這座救命之山,也許還能有幾個人爬上去挽回自己的性命。
——可是沒有人做到了這一點,沒有人攀上那座高峰,僅僅是爬到四分之一的山石上,頂過第一波浪頭也能存活下來,但是沒有人做到,所有人都逝去了。
“等到找到那個救濟者,我們可以向他詢問當時的狀況?!笨恐行囊稽c的小鎮(zhèn)又怎么會沒有人朝那座山轉移呢?掌握了一些當地地形的來訪者都對此感到困惑不解。
枯樓試著又呼喚了幾次B-4348的意識體,終于是確認了他已經徹底離開,或者說,那縷意識體徹底消散了。
“是因為我們上島了么?還是另一個人感知到了媒介靠近了的氣息及時隔絕了……”突然間,攙扶著他的小小腳下一踉蹌,枯樓朝他看去,小小搖了搖頭,露出平日里的笑臉,表示自己沒什么大問題。
這一插曲打斷了他的思路,金色光芒接觸到了云海,讓他的思維再一次僵住了。
“老大,我看有問題的是你吧?要不要休息會兒?”
小小沒敢讓走在前面的陌生人們聽見,壓低聲音關心著愈發(fā)覺得不對勁的自家老大。
話音剛落,一旁的杰塔也順勢停下,皺起眉頭。只是他在意的似乎已經不是枯樓,而是這座充滿了死亡氣息的島嶼本身。
這仿佛是上島的那一刻便想提出的問題,加上他也想讓自家老大得到清醒過后充分的休息,于是便開口對走在最前面的老人連金說道:
“我覺得這座島有些熟悉,不只是它的慘劇本身?!?p> 純白的背叛者歪著腦袋想了想,抬起一只手扶住枯樓的胳膊,繼續(xù)說著:
“它給了我一種,戰(zhàn)爭的味道?!?p> “告別了戰(zhàn)爭的陰霾”,這句話老人在還未遇上鰩之前提到過,為了介紹這座目的地他簡單地描述了幾句,但是很快卓洛便發(fā)現了窗外的天氣異變,本就沒有多少人聽著他說話的連金于是怪怪地閉上了嘴,給予枯樓一種“很了解杰森安全性”的悠閑錯覺。
“是啊,老朽說過。”發(fā)現真的沒有人聽自己在客艇上的介紹,老人無奈地笑了笑,承認道,“這里曾經是戰(zhàn)場,管理者很有能力,靠著充足的靈力把它發(fā)展成為了一個旅游勝地?!?p> “再差幾年……或者幾個月,這座島便會被首領賦予‘名字’,那26個村鎮(zhèn)也會得到改名的機會,會有更多的訪客到來,它足以成為第二座‘朗櫟’。”
連金似乎也看出了他們的大功臣打敗了海怪之后仍然沒能恢復過來,他轉身找到一塊長滿了雜草的石頭,撥開上面的野草坐了下來,又招呼之前沒聽他講話的其他幾位同行者也各自找地方坐下。
一副“我(老朽)要上課了”的模樣。
“雖然時間緊迫。”他頓了頓,像是認為拿這句話做“開場白”有些不妥,“出發(fā)前老朽向首領大人確認過,營救行動并不著急,要么那位救濟者早已經喪命,要么另一位他的同伙會負責治療他?!?p> “我們只要找到他們,活人也好遺體也罷,接回希頓爾達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說罷,他清了清嗓子,仿佛是為了之后長篇大論的故事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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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線密布、靈力充裕的土地素來是黑白兩陣營爭奪的第一目標。南部的一座無名海島得天獨厚,當地的土著人借助海洋資源和大氣靈力,過得有滋有味安居樂業(yè),也因此引來了大陸端的人們的嫉妒和窺視?!?p> “當時心靈狹隘的第一位的魔法使率先派出救濟者隊伍跨越海洋登陸海島,黑之陣營隨后即到,一丁點準備的時間與機會也沒有留給另一方?!?p> “沒料到的是,那位鉆石魔法使派出的是另一位鉆石階級的強者,違規(guī)使用‘上位魔法’以此打擊黑一側派來的‘影衛(wèi)’和‘戰(zhàn)斗員’?!?p> “意外的是,上位魔法的使用者沒有通過獻祭來達成目的,他很快被‘詛咒’反斥、腐蝕,奄奄一息?!?p> “也正是因為敵方鉆石魔法使的所作所為,黑之陣營成功俘虜了所有純白派遣抵達海島的救濟者,包括那位強大的詛咒源本身。很快,下一波敵人上岸,他們的目的不是繼續(xù)爭奪這塊領土,僅是為了救回被俘的鉆石階強者!”
連金咂了下嘴,拍拍胸脯仿佛還為了純白的那場順風翻車的戰(zhàn)斗感到后怕:“幸好當年那位鉆石魔法使自以為是不進行‘獻祭’,還以為自己能違抗神?!彼麚u了搖頭,“最后受到詛咒的他自然是逝去了,沒有被拯救的可能性?!?p> “不過?!崩先艘慌念~頭,“老朽倒是想起了在哪里聽過‘魔法師’這個名詞。”
“就是在那場戰(zhàn)斗中!”
枯樓察覺坐在自己身邊的小小渾身一哆嗦,仿佛是對連金老人的話起了反應。可當他轉向小小的方向時,這位還未成年的戰(zhàn)士臉上依舊掛著感興趣的微笑,像是期待老人接下去要說的事情。
“魔法師?”坐在同樣雜草叢生的石塊上的尼德林手抵著額想了片刻,“哦,出發(fā)前首領說過?!?p> 他看向枯樓,接在少女嘴上的嘴一張一合:
“還是對二把手您說的。”
老人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后面衣服上的草屑:“好了,差不多就到這兒吧,該行動起來了。”他沒有提到是在“休息”,眼神提問著坐在對面的枯樓,這位被人尊敬的二把手無言地點了點頭,雖然感覺上還沒有恢復,但事關B-4348的性命他也不愿意再做拖延。
而且……枯樓想著,剛才的“故事”,總感覺在哪里聽過。
這回換成他攙扶起小小,手抵在少年背上,小小的身軀微微一震,抬起頭對上老大和監(jiān)護人皆搭檔關懷的目光,他還是只知道微笑示意,表達自己并無問題。
一行人又往深處走了一陣,終于穿過了幾乎被自然災害夷為平地的第一個村子,連金停了下來,轉過身面對跟在后面的人們:
“接下去分頭行動?!?p> “這也是向掌權者們請愿的原因。”老人說道,“還有25個不同地形地貌的村鎮(zhèn)等著我們去搜索,一起行動會浪費太多時間。”
他又想了想,為之前的“故事時間”做了進一步的“解釋”:
“兩者截然不同,沒什么好對比的,被浪費的時間并非同一種概念?!?p> 老人心目中把那段戰(zhàn)爭往事當作必須傳授給同行者們的“必修課”,加上看出了二把手的脆弱,自然而然會提出“坐下聽故事”的建議。
而且其余的人也贊同了“一起尋找不怎么效率,還是統(tǒng)籌一下分頭行動更為上策”。
尼德林上前一步,他的人造源線依然沒從妙齡少女臉上脫落:“那么,就請連金閣下幫忙分隊伍了?!?p> “等到搜索完了山下的25座村鎮(zhèn),我們在山腳下匯合?!弊彀烷]上,很快又繼續(xù)活躍起來,“當然,在誰都沒有發(fā)現的情況下,我們可以一起上山?!?p> “有誰認為在山下找沒有結果,可以直接上去。”老人補充道。
枯樓順勢望向島嶼中央的獨峰,忽地感覺,死亡氣息便是從那兒彌漫開來、傳達到他們這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