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萊格的開放之日還未來臨之前,瑪希里就同自己的父母一樣走上了“烏蘭”的道路。
令它感到疑惑的是,生父生母披著一身細碎的紅色鱗片,它們不完整卻相互間接連在一起,從遠處望去,也能與其他學習強力額外魔法的同類相媲美。
“烏蘭”是很弱小的種族,在龍族這個大家庭里,也永遠只能排在末等。
它也嘗試著去詢問他們德高望重的大祭司,脫口而出的卻是“要怎樣做才能成為臨駕于萬靈之上的強者”這樣狂妄自大的問題。
龍族的大祭司用憐憫的目光掃了它一眼,便直接打發(fā)它去見了全族上下最為睿智的老龍王。
全身金燦燦的老龍王因為剛從好心的商人口中取得了名字而處于心花怒放的狀態(tài),于是提供給瑪希里一個或許能作參考的回答:
“你可以努力去嘗試……”它撲扇著即將撞毀宮殿天花板的翅膀,“嗯,嘗試去成為人類心中的神明。”
“當每個人都這么看待你的時候,你就是臨駕于萬靈之上的強者了?!?p> 這當然只是敷衍,只是像大祭司所做的一樣在打發(fā)它,也許只是一個心滿意足后隨意開的玩笑——但是瑪希里相信了這件事,它也從路過的經商者口中得到了一個稱謂,并偷偷地離開了它們的龍之都。
誰都沒有發(fā)現一條“烏蘭”階級的小龍離開,而在不久之后,多萊格迎來了徹底的解放,殷紅的天空不復存在,興許壓根就不曾在任何原住民記憶中出現過。
___
___
D-D萬葉之靈。
—樹汁飲料。
配方:
—于一年開始之際的前三天黎明時分采取七葉樹的幼芽,具體數量請自行商定(注1)。
—于一年中旬(注2)正午時分摘取陽光之下顏色透亮的克拉拉樹果實,以1:2的比率混合克拉拉樹樹葉(注3)進行儲存。
—于一年氣候轉冷前,將儲存良好的幼芽與果實進行200:3的嚴格比率混合,七葉樹幼芽的殘余水分切勿處理。
—隔年年初之際按喜好設置口味,用反復蒸餾與凈化過的清水調制。
?。ㄗ?)
注釋:
?。?)為了城中自然景觀的美好,一切采摘行動請要有度。
?。?)具體時間請自行安排,請小心千萬別與D-D準城主碰面,他會讓您成為萬葉之靈的原材料。
(3)克拉拉樹城內有進行栽種培養(yǎng),市面價格是一片樹葉1萬杜瑪,果實價格需當面商議,如需按時采摘請委托專業(yè)人士。
(4)介于萬葉之靈耗工耗時,原材料請一次性準備充分,務必符合配方記載比率。
特殊效果【紅字】:
D-D準城主依賴“萬葉之靈”取得了現有的地位,在并未被他發(fā)現的前提下親手調制該飲料,有一定幾率收獲準城主的好感。
【以下是藍字部分及評論?!?p> —真令人驚訝(標注上寫明這是一位外來游客),我還以為這次也會有配圖的,但是,圖呢?
—獲取原材料的方式也太麻煩了吧?想要出名的話,還不如跑去中央湖泊送一波人頭。
—(這條回復第一條)沒辦法,除了我們的D-D先生外,還有誰做得出來這種東西?
……
?。ㄒ陨巷@示榮獲巨額點贊數的評論)
?。ń酉聛頉]有了。)
___
他們身下似乎有無形的手托著,那只手似是忘記了該如何去放下手中的事物,一直向著更上方也許存在著的某處移動。
眼見那條嫩粉色的小龍越來越遠,身下的力量忽然間被一下子撤去,他們便頓時從上浮的狀態(tài)改為了下墜。
可是下墜的進程卻又變得極為緩慢,于枯樓眼中映現出一張又一張網狀的屏障,它們可能應該被當作緩沖的平臺,但事實卻是不斷下墜的二者正面撞擊了上去。
他的耳畔回響著易碎物終究是被打碎了的聲音,仿佛有些許尖銳的事物自臉頰邊刮過,只是這具借來的身體痛覺并不像生者那般敏銳,它們并不能致使下墜者分心。
每每穿過一道屏障,枯樓便感覺自己離被稱為“瑪希里”的小龍就更近一分——這不止是現實中可見可判斷的距離,還有內心的差距也被漸漸地縮短了。
如同他在“第三世界深處”遭遇過的事件一般,破碎的屏障中隱藏著一份短小的記憶片段,它們紛紛穿過了鋪蓋在意識海洋表面上的各色碎片,融入了就連意識海洋主人都看不見的云層之中:
“入口就要關閉了,神明正在收回祂們的恩賜——”
“我們之中不存在神明使徒——”
各種不曾留有印象的聲音被枯樓遠遠拋在了身后,雖然這也許是他在遭遇特殊狀況后產生的錯覺,但他還是自認為分辨出了屬于小龍瑪希里的那一句話——
“我來!”
還未能變幻成周圍異族生物模樣的小龍扯著嗓子吼道,它的聲音是如此的微弱,但還是被誰都不愿意出面處理事況的人類們一下子揪了出來。
“我、我來!”它開始唯唯諾諾起來,蜷縮成一團,給了周圍人一個抓住它的機會。
“這是一條龍???”
枯樓聽見了其他人的聲音,同時記憶背后的場景也被勾勒出來,街道兩旁種栽著他所熟悉的七葉樹,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當地特產。
那里是“柚”。
“我會用我的血去澆灌它,直到入口獲取了足夠的靈力重新穩(wěn)定開放!額,我會、我會幫助‘柚’恢復它以往的光彩!”
——可是它是一條龍啊,枯樓探手伸向面前的幻影,仿佛只要這么做就能讓過去的影像改變主意。
——龍血可是很稀少的……
畫面中的人們臉上的表情顯著地變化了,有的人在懷疑,還有的則是意料之中的透出貪婪的眼神,另外一些有不忍的,也有困惑的。
他們理解不了這條不認識的異族生物究竟在胡扯些什么,末了,人們又紛紛點起頭來,維持“入口”存在這件事顯然更加重要,若是成功的話,他們自然會奉這條下等生物為座上賓。
【其實啊,是誰的血都可以……】與此同時,枯樓身側閃過去一段有具體形態(tài)的文字,它們每個都不屬于“柚”中運用的方塊字體,連起來看倒像是純白一側的官方文字。
“是多萊格以前的通用語言……”枯樓腳下一頓,輕飄飄地落在了最后一面網狀屏障上,并沒有讓它碎裂開來。
再往下便是高于地面的一處平臺,嫩粉色的小龍盤縮在那里,兩眼中閃爍著發(fā)現希冀般的光芒。
這一刻,白發(fā)少年已經站立在了那片平臺上,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遭遇似的,臉上仍舊掛著似是虛偽笑容的可怖表情。
他立在下方,抬頭望著停留在空中屏障上的枯樓。
“那就……這樣吧……”
枯樓忽然間遺忘了他先前想要做的事情,腳下一用力,穿過蘊藏有記憶碎片的屏障落在了白發(fā)少年和小龍瑪希里之間。
他這才真正地看清了小龍的模樣。
___
“D-D先生可是出了名地討厭其他種族的生物哦,他可是一本正經地認定這個世界是獨屬于人類,以及那些能為人類帶來美好感覺的植物們的?!?p> “那鰩又算什么?”練習著如何使自己更接近人類的瑪希里,微不可見地鼓了鼓屬于龍的腮幫子。
“那是消耗品,是獵物,是食物,是能為人類服務的下種生物。”
“沒關系?!狈凵默斚@镆幌萝S到人們?yōu)榱烁屑に藿ǖ钠脚_上,“我會付出相應的代價,你們要做的也只是付出符合我代價的……尊重。”
沒關系,它想,盤旋在支撐著平臺、立于地面的石柱上,偶爾也能欣賞一番上面的雕刻紋飾從而使自己放松。
沒問題的,它肯定地說道。
我將我的鬃毛提供給請愿者們,讓他們能用它來編織出美好的、帶來溫暖的事物。
我將那些對自己而言用不到的尾鱗一片一片拔下,這都是我自愿的,不會攜帶上任何負面作用。
我將褪下的赤色龍角轉贈給希望得到它們的請愿者,并賦予上祝福,盼望著他們能永遠記住我,尊重我。
“糕點與圓葉的氣味吸引了我,你愿意幫我拿一點過來嗎?”
“當然沒有問題?!被卮鹚娜它c著頭,比劃起手指,“但是,你能給我提供什么?”
“我能送給你幸運的祝福,我能找一段未被預約過的時節(jié)將龍角送給你,我也能讓鱗片和肉作為你研發(fā)新菜式的原材料。”
“希望你能記住我,尊重我,把我當作臨駕于萬靈之上的幻影,至少在你的心目中如此?!?p> ___
憐憫小龍遭遇的善心人一次又一次地勸阻被對方拒絕,也終是放棄了自認為的拯救行動,轉身加入了索取的那一方。
他們當然會永遠記住瑪希里,他們會把它當作一個笑柄,也是一個極富利用價值的工具。
“你把人類看得太簡單了,龍種?!?p> 某一個夜晚,天氣同白日時分一樣晴朗,很難感受到壓抑的氛圍。
隔天是候選城主的慶祝儀式,但瑪希里并不知道這件事情,它像往常一樣盤在雕花的石柱上,仰望著湛藍的天空,似乎透過這面“鏡子”看見了昔日的自己。
“你把人類想得太簡單了,龍種?!钡紫聛砹艘晃怀龊跻饬系卦L客,他就地坐下,背靠著石柱,“以為一昧的付出就能得到人類的尊重,讓自己不再位于最底層?”
“呵?!彼坪跏窃诔靶Μ斚@镆恢币詠淼淖龇ǎ谑欠凵男↓堄行┥鷼獾馗┮暳讼氯ィU些被嚇得當場控制不住靈力就此暴走。
是D-D!
被城里人稱為厭惡異族生物的“D-D先生”,對方端著什么事物倚坐在石柱下,抬起頭對上了瑪希里的視線。
“他們沒有邀請你參加明天的慶祝儀式,也沒有邀請你參加接下來的一眾宴會。”
“我猜?!盌-D抿了一口手中杯子模樣事物里的液體,“你根本不知道有這件事情?!?p> 厭惡異族生物的掌權者邀請小龍享用了他的最新作品,是打算第二天在儀式上進行展出,命名為“萬葉之靈”的飲品。
瑪希里察覺到自己正由內而外地發(fā)生蛻變,赤紅的龍鱗掙脫開粉色外殼的束縛,讓它變得煥然一新。
“效果很不錯嘛?!币驗橥楝斚@镌庥龆氐嘏軄戆菰L的掌權者滿意地點了點頭,將杯子拋向半空中,無形的力量將它托起,“我可以給你指明兩條可以走的路,選擇權在你身上。”
“正確掌握烏蘭力量的你應該已經有能力返回開放后的多萊格,與你的家庭……額,同類團聚?”這位受人尊敬的先生皺了皺眉,說出了第二個選擇,“或者,你繼續(xù)留在這里,以瑪希里的身份?!?p> “我沒有預測未來的能力,只是希望你看得更清楚些?!?p> “好好考慮吧?!?p> D-D沒有久留,第二天,孤獨的粉色小龍趴在屬于它的平臺上,傾聽起城市另一面的鶯歌燕舞,想象著自己也在其中的場面……
___
___
“龍王殿下……”
“您是為了什么而來?是……打算迎回瑪希里嗎?還是,單純地、像D-D先生所料那般,不顧危機來到這里——為了觀光?”
枯樓費力推了推撲掛在身上的粉色生物,十分不理解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