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已經(jīng)決定好要去釋放這位落后于時代的囚徒——這樣一來,無論使用怎樣的方法,只要能將他放出來就算是打成目的了吧?
出乎意料的,金屬欄桿外面的怪物在聽見了自己的挑釁后,什么都沒有做。
祂既沒有宛如被激怒的野獸般狂嗥著撲上來,也沒有站在遠處用蔑視的目光掃視自己。
甚至,就這樣沉寂了數(shù)十秒,被火光照亮的房間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仍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昨日。
加拉帕戈斯輕咬住下唇,他對這種沉默的氣氛與意料之外的僵持居面異常反感——早知道會變成這樣,還不如一直保持先前的那種態(tài)度,用假惺惺的笑容面對著這位本不應(yīng)該來到這里的訪客。
“啊。”對方忽地開口,打破了維持了將近兩分鐘的沉默。
來訪者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半張著嘴巴,右手握拳敲了敲左手的掌心:
“原來是……這樣嗎?”
“原初的魔法使,金色的洞窟,坐在寶物上的‘人類’……還有,‘那句話’?!睓跅U對面的怪物喃喃自語道,祂的聲音恰好能傳入囚徒耳中,“‘這樣一來,其他的生靈便無法判斷祂受傷與否’?!?p> 突然間,在房間中兜著小范圍的圈子,仿佛是正在思考的來訪者收住腳步,面向一臉懵逼的加拉帕戈斯,無表情的臉剎那間生動了起來:
“你想要告訴‘我’的,就是這樣的事情嗎?”
___
一步,兩步,三步——
越來越近了,無論是噩夢,還是夢寐以求的‘自由’。
被桎梏住的囚徒的額上不免淌下了汗水,雙唇緊抿,瞳孔擴大,本能地攥住身邊一直以來給予他安全感的事物,也即是束縛著他的鎖鏈。
他清楚地認識到了一個事實,比起令人畏懼的怪物親自站在自己面前,由于被挑釁而打算討伐他而言,更令一個魔法使深感恐慌的事實。
不知從他開始說哪句話的時候起,站在面前的來訪者已經(jīng)不再是那位處處違和的非人類。
“……卡珊德拉!”
“你想要告訴‘我’的,只是這樣的事情嗎?”
——傳說中的精靈,相對魔法使而言的噩夢。
“……”枯樓一言不發(fā)地飄在潔白的云海之上,這具身體的主控權(quán)被這位自己親手攔下的合作伙伴奪走,不過對方也算沒做的太過分,至少給自己留了“一面觀察表側(cè)的窗”。
精靈小姐生氣了。
盛怒之下的她,能正常用那具身體的發(fā)聲器官同目標人物進行溝通,怕不是一件值得去夸獎贊揚她的了不起的事情吧?
“世界上最后一位神明……史書中記載的要么是原初放棄了尋找祂、祂即‘貪婪’最后也再沒有人見到過;要么,就是『異時空』介入幫助祂隱藏蹤跡。”
“這樣看來……”
游靈雙手搭在心口上,感受著那塊區(qū)域顯著的搏動與起伏——不安定因素的活動被刻意放大了,它們被當作了失而復得的‘心’,受到了從未感受過的珍重之意。
“受傷的怪物(我)在當初面對原初的魔法使時,發(fā)生了怎樣的事情……”——他可以嘗試在精靈小姐的怒火中詢問也許知情的加拉帕戈斯,當然也可以試著找到純白那邊的鉆石魔法使,問問他從“賽德的悲傷”中窺見了什么。
“你打算放我出去?”
現(xiàn)實之中,被囚禁在金屬欄桿之后的加拉帕戈斯很是不解。
——這不是你之前拼了命地想要攔下我讓我去做的事情嗎?
“這不是你自己希望我這么去做的么?”由精靈操縱的那具身體沖面前的囚徒笑了一笑,“只有讓你出來了,你才會說出更多的東西不是嗎?”
“當然,我覺得你也需要了解一下什么該說,還有什么不該說?!鄙斐鍪执钤诮饘贆跅U上,緊接著在下一刻,伸出的手被猛地收了回來。
精靈小姐挑了挑眉:
“看來你的判斷也沒有出錯啊?!?p> 將“活著的物體”轉(zhuǎn)化為魔法媒介的惡毒詛咒,哪怕對“已死去但還在活動”的這具身體也有輕微的成效。
意識海洋中的游靈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算是在回答強占了身體使用權(quán)的合作伙伴。
“麻煩的障礙物?!本`小姐重重地嘆息了一聲,將身體的右手舉至面前,接著毫無預(yù)兆地直截了當?shù)仃铝艘桓种浮?p> 清脆的骨頭斷裂聲繚繞在被火光照亮的房間中。
“啊?!?p> “你是不是……”意識海洋中的枯樓盯著為他留下的那扇窗口,遲疑了一瞬,“忘記摘下我的戒指了?”
“神的魔法”自然是身為真正神明的精靈小姐能隨意應(yīng)用的——前提是在“封印之戒”并未上崗時她才有能力去這么做。
【那是你的收藏品啦,當然限制不到我的頭上?!?p> 【換句話說,我可不需要它的庇護?!?p> “喂,事先說明一句?!本`小姐的聲音從位于表側(cè)現(xiàn)實的那具身體中傳了出來,“趁我們興致尚在,建議你一出來就老老實實地把該說的事情給交代了——”
“你真的希望他這么做嗎,精靈小姐。”
先不論加拉帕戈斯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坦白了一些可信度算高的信息,處于意識海洋中的枯樓如是想著,“你控制不了其他人的想法吧,精靈小姐?!?p> “精靈可是魔法使的天敵哦。”現(xiàn)實中的那具身體瞇了瞇眼睛,用女性的聲音輕笑著說道。
“那好……吧?!奔永粮晁裹c點頭,松手放開束縛著他的枷鎖,“現(xiàn)在讓我得到釋放,我會答應(yīng)你的要求?!?p> 當枯樓打算轉(zhuǎn)身離去時,出聲喊住他的確實是自己——誰也保不準怪物離去后自己究竟還能不能等來下一位訪客,況且很久以前到達過這里、為自己到來有關(guān)外界信息的人類,估計早就在時間的流逝下奔赴了另一個世界。
還有,他一直擔心著的另一件事情。
當面前的非人類把“加拉帕戈斯”的蹤跡再一次帶入社會中后,誰能預(yù)料到接下來第一個找上門的又是什么人呢?若是自己的預(yù)知能力沒有出差錯,想必下一個找來的某個家伙,會直接選擇轉(zhuǎn)移囚禁的地點。
至于對方有沒有實力做這樣的事情——在加拉帕戈斯看來,或許是有的。
“一言為定,喂喂,這可是我們吃虧了哦?!?p> 【別一副不情不愿的樣子。】
自己的這位合作伙伴,為什么不愿意將怒火發(fā)泄出來呢?分明瞪著自稱“加拉帕戈斯”的這個人時,簡直恨不得將對方碎尸萬段,就好似連最擅長使用的詛咒和“種下種子”都嫌“發(fā)酵時間”太漫長了。
精靈小姐在留下一句“狠話”后便返回了枯樓的意識海洋中,將身體的控制權(quán)還給了游靈。
被掰斷的指骨已經(jīng)自我修復完畢,欄桿上的詛咒也被盡數(shù)消除了。
枯樓仔細端詳了幾眼,確定保證安全后,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你——”
然而,伸出去的手卻被攔下了。
被另外一個,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這間雜物堆后的隱秘房間中的人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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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隨便逛能逛到這個地方來啊?!?p> 穿著紅色毛領(lǐng)的夾克的掌權(quán)者,理了理他那頗顯“隨意風格”的發(fā)型。
“放心吧,別那么緊張。”洛桑話雖這么說,他的眼中也滿載著警惕,眼神時不時地瞟向墻后的囚徒,似乎是在警告加拉帕戈斯別趁他倆對峙的時候偷跑出來。
“現(xiàn)在是下午,我不是很想要你的命?!?p> “隨意在城中逛一逛”——是自稱其實是“游客”的枯樓敷衍洛布斯堡當?shù)卣茩?quán)者用的借口,他也的確靠這個完全瞎掰的理由將洛桑暫時打發(fā)離開了。
不費力氣地抽會了自己的手,枯樓認識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掌權(quán)者確實缺乏敵意。
“拉爾夫跟我聯(lián)絡(luò)了啊,尊敬的天父大人,這里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也很容易被無法控制住自己心意的我給隨便殺掉——”
“不如,我們現(xiàn)在就離開,怎么樣呢,天父大人?”
洛桑張開雙臂,似乎是在等待愣住的枯樓給他一個回應(yīng)。
“我可以帶你去看看我們家的庭院,也可以兩個人一起去家里的宴會廳喝一場下午茶,洛布斯堡的酒精飲料在外面市場上可是非常受歡迎的。”
這里不是拉爾夫或者首領(lǐng)為你找的‘庇護所’嗎?早就猜到第一次見面時對方也撒了一堆謊的枯樓回過神來,瞅了目光明顯黯淡下去的加拉帕戈斯一眼。
“天父大人。”
洛桑忽然間湊了上來,兩只手搭住枯樓的肩膀。
“這里,什么都沒有?!?p> 縱使金屬欄桿上的詛咒被“神的魔法”抹除了,想必洛?;蛘邉e的什么人——興許是看守、監(jiān)視著這位囚徒的其他存在,他們會想辦法重新附加上另外的魔法詛咒。
意識海洋中,精靈小姐漆黑的臉龐上劃過幾顆下墜的星辰,裂開的縫隙中透著泛白的光芒,微小的弧度向下方彎曲。
她仍舊不高興。
先前由于枯樓游了一圈金色海洋而積攢起來的喜悅之情,似乎在同加拉帕戈斯交流過后,便被她揮霍至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