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鞣情至上

第十章 宋飛塵的日常

鞣情至上 萬里窗簾 3250 2019-07-20 20:00:00

  把沈夢妍和蘭云那兩個令人不省心的丫頭送到沈家人手里,宋飛塵便自顧自地挑著兩桶滿滿的山泉水回自己的鋪子。

  打得野鹿他卸成了各種部位,有的掛在腰間有的挑在擔上。血水已經(jīng)洗了干凈,還用鹽搓過,只等下一步的處理。

  不得不說,宋飛塵出行一趟,行頭還是挺多的:一個有各種東西的大包在背上背著,肩上挑著擔,擔上掛著兩桶水,擔里藏著一把劍。

  別說,還有幾分像那個任勞任怨的某流沙河大將。

  “飛塵!回來啦?”直接招呼的是宋飛塵的鄰居——隔壁鐵匠鋪申象。

  申象是個土生土長的鐵匠,為人實在,別人出一分的錢他出二分的力。人也長得壯實,笑起來有幾分憨厚。不過他一張嘴就完全破了相:“我還以為你個崽子會被熊給叼走了呢!喲,這是啥?鹿腿啊,好家伙,夠肥,一會來我這喝一頓!”

  他快成為口頭禪的粗話伴著唾沫星子從嘴里噴出,宋飛塵也毫不在意地擦擦臉,從腰上解下一條肥碩的帶皮毛的鹿腿給申象。

  宋飛塵高喊:“行!你個老蔫子等我一會!”

  兩人互損和嘴臭已經(jīng)成了日常,而在外人面前宋飛塵還是個佛系好青年,只是在這個鐵匠面前,另一面完全展露出來。

  宋飛塵拉開鋪子的門,直接就走進去。

  因為讓旁邊鐵匠幫忙看著,所以也就沒鎖門——他平常也不怎么鎖門。反正鋪子里也沒什么值錢東西,索性也就一直把那個鎖掛在門上,現(xiàn)在都生了一層銹。

  這個地段比較偏,盤下來也沒花多少錢,所以較之其他鋪子里擁擠的處境,這間就顯得寬敞了些。

  一進門是一間,再往里又是一間。再往里就到了街外,是一大片臨河的空地,被宋飛塵用籬笆圍起來作一個小院子。不像隔壁隔壁的竹篾匠,是為了養(yǎng)雞的副業(yè),宋飛塵是單單純純?nèi)ζ饋韴D個方便。

  原本這邊都是取河水生活,但人一多起來,河水就污濁了。所以宋飛塵就牽了個頭集合人力資金,在不遠處打了口井,這才免了跑很遠只為打水的日常。

  宋飛塵是能懶就懶的。

  他一進門把東西隨意丟在一邊,扁擔靠在墻角,野鹿的殘余放在灶臺上,大包放在桌上。兩手拍拍灰,再拍拍身上,就算做清理完畢了。

  外面這間屋子里是主屋,無論是做活,接客,吃飯,都擠在這里。里面那間是帶了口窗的臥室。

  如果不是宋飛塵的堅持,這屋子是不會有窗的。他和房頂犟了好幾天,然后硬生生在墻上鑿了個洞——奇形怪狀的不能算窗,只能算個洞。

  宋飛塵已經(jīng)先下手為強,而房東也只能無奈隨他去。

  他把木門一拉,滿面笑容就走到了隔壁鐵匠鋪。

  鐵匠鋪和他屋子格局也差不多,不過外面屋子只為打鐵服務(wù),墻上還掛著鐵匠申象的各種作品。

  申象已經(jīng)擺好了食材,沖他瞪眼。

  “怎么,還要我做?”宋飛塵看他正襟危坐不像會動身的樣子,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鐵匠今年四十五,還是光棍一條,宋飛塵嘗過,那做出來的菜是真像火爐里轟轟燃燒的煤塊,又硬又焦。所以申象都是去店家吃,賺得錢有七八分都用在“維持生計”上了。

  后來宋飛塵搬來,申象就經(jīng)常讓宋飛塵做菜了,而他提供食材,接著兩人湊一塊搓一頓。

  “如果不是我手笨學不會,哪要你動手,多不好意思的?!鄙晗竺X袋,幫他把火爐生起火,接著拿出自己打的各種廚具。

  “嘿!說是這么說,吃的時候,哪會見你少吃了?再說,我就不信這燕尾城‘巧手申’能學不會做飯?”宋飛塵瞥他一眼,手上動作絲毫不慢,熱鍋,過油,入菜。

  茲拉茲拉的油煙升騰而起,呼呼的風箱在那吹著。

  “別說,這火爐加風箱不知道比灶鍋好用多少倍!老申,火小一分?!彼物w塵顛著勺,眼瞅見肉片翻卷,打算加入其它輔菜。

  宋飛塵負責做菜,申象在一旁打下手。

  申象減慢了鼓風箱的速度,搖頭道:“也就咱倆這樣了,尋常百姓家誰裝得起火爐?再說了,這大火的時候,平常人怎么握得住鍋把?也就你小子武功高,不怕燙了?!?p>  火舌順著鍋底往上爬,直直爬到那個握著鍋的手指上。

  手指蜷縮了下,也沒表現(xiàn)出絲毫的不自在,依舊握著鍋把,它的主人笑著說;“也是,條件太苛刻了?!?p>  然后宋飛塵話鋒一轉(zhuǎn),驚疑道:“老申不對啊,你今天怎么還沒損我?往常這時候我已經(jīng)被你說了起碼不下三句了。”

  “我看你就是上劍不練!”申象笑罵。

  “誒,舒服了?!?p>  申象笑容轉(zhuǎn)瞬即逝,嚴肅道:“說真的,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小子照顧好自己。明天的菜我給你買好了,一會你拎回去,知道你小子不肯早起趕早市買菜。”

  宋飛塵手上動作頓了下,說道:“不要緊?錢夠用不,我自己在這用不到什么錢,你帶點上路?!?p>  “滾!”申象站起來踹了下他屁股,“也就去北方一趟,官府來消息說是我妹妹找到了,我得去看看?!?p>  “北方?聽說最近不大安寧啊?!彼物w塵被踹的時候手上絲毫不動,彰顯了作為大廚的基本素顏。

  申象吸了口氣,聲調(diào)揚高:“我天!小子你竟然關(guān)心國家大事了?太陽呢?哦太陽落山了,難怪……不要緊,短時間打不起來。而且我又不去很北的地方,我酒還沒喝夠呢,怎么能出事,你小子別咒我!”

  “那提前祝你萬事順利了?!彼物w塵翻個白眼。

  因為都是炒菜,沒過多久,四個菜就做好了。

  申象鋪子里沒桌子,二人便如往常,在火爐的邊緣上擺開陣勢,就著殘溫吃的滿臉通紅。

  夜幕逐漸掛滿星辰,鐵匠鋪里也走出一個摸著肚皮的滿足的身影,他邊走邊喊道:

  “老申明天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快滾?!?p>  這老申,宋飛塵笑著低頭,看了看籃子里滿滿的菜,搞不懂這明明挺好一人怎么就一直打光棍呢。

  也就宋飛塵會自動無視申象的缺點了:四十五了還一貧如洗,不愛干凈,脾氣大,愛說臟話。

  別看上述他倆對話看似正常,實際已經(jīng)不可描述了大部分“語氣助詞”。

  宋飛塵步入了自己的鋪子,先把油燈用火石點上,接著帶上了鋪子的門。

  浪也浪夠了,該干活了。

  宋飛塵瞧了眼桌上那個包裹著蠟紙的物件,挪了挪兩個裝滿水的木桶,走了過去。

  蠟紙逐漸伸展而開,是一個動物的皮毛。

  銀白色的毛發(fā)根根通透發(fā)亮,哪怕是晚上也顯得靈氣十足。宋飛塵扯了扯,彈性和韌性也極佳。

  這是一頭雪狐的皮!天知道在江南弄到一頭雪狐是多不容易的事,那是只會生長在四千米高的山巔的生物。而且更暴殄天物的是,竟然還是一頭死的。

  老實說,能接到這樣珍貴的單子實在是他走運。宋飛塵因為半路出家做皮匠,也沒什么祖?zhèn)鞯氖炙?。剛開始鞣皮的技術(shù)是爛的沒話說,不僅不賺錢,還賠錢。

  現(xiàn)在好歹能混口飯吃——和某個混不下去只能靠后院養(yǎng)雞的竹篾匠不一樣。

  這種行當實在冷門難做,一個城有一家就不錯了,所以宋飛塵陰差陽錯也就壟斷了城里的生意。哪怕一家一年去不了一次,那么大一座城,那么多人,堆積下來,總有他一口飯吃的。

  久了,他也搗鼓出不少哄人的名堂,還真有點正兒八經(jīng)的皮匠名聲出來。

  宋飛塵定了定心思,攤開這張皮,從角落里拿來一個用了好久的盆。

  這木盆是照顧?quán)従由舛I的,質(zhì)量還算尚可,也就每周都去修一下,誰叫是那個竹篾匠出品。

  盆上已經(jīng)積留了一層不可名狀的保護層,以及驅(qū)散不去的腥味。

  宋飛塵貼近盆底嗅了一口,兩眼翻白地咳了兩下。

  平常他是注意不到的,但誰叫他今天剛洗完澡,祛除了異味呢?

  他思索了會,咬牙拿出自己的洗臉盆,說道:“第一筆大生意,可不能把人家皮毛給弄壞了。那就勉勉強強犧牲掉你吧,小三!”

  如果這個名為“小三”的臉盆會出聲,它一定會說:“你把天沐山的泉水都用完,也洗不完你留在我身上的臉皮!”

  銀白名貴似乎還帶著點淡淡清香(實際沒有,都是宋飛塵窮慣了的腦補)的雪狐皮,被放在還沒有洗的洗臉盆中。

  “怎么辦呢,現(xiàn)在用泉水的話,后面就不夠了……沒事,反正都看不出來,現(xiàn)在先打點井水用吧?!彼物w塵陷入了難題,但很快就被他“動腦子”解決了。

  真是個聰明的奸商呢!

  皮下的肉已經(jīng)被刮了大多數(shù),只剩下皮和毛,而且雪狐似乎也才死去不久,就讓宋飛塵省了很多的力。

  宋飛塵輕輕地洗著,手上不敢用力——雖然剛剛扯得時候力氣不小。

  洗了幾分鐘,他把水緩緩濾出,倒入廢水桶里。

  “喲小子,今天沒鞣皮就洗漱睡覺了?”隔壁申象傳來聲音。

  “我在做著呢!”宋飛塵黑著臉,覺得自己用干凈的洗臉盆來做是吃了大虧。

  以前他都是用木桶做,水聲都是嘩啦嘩啦的,而這次稀溜稀溜的水量,難怪會誤以為在洗臉。

  一旁調(diào)好的皂液已經(jīng)準備多時,被宋飛塵緩緩倒入這個洗臉盆中,灰白色的皂液逐漸沒過了毛皮。

  有時候宋飛塵也會用皂液來洗手洗臉,不過也僅限是有時候。

  鞣皮的工序是單調(diào)而枯燥的,宋飛塵搖晃著的燭影在墻上映了一個時辰,才驀得一消,屋內(nèi)被黑暗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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