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喜鵲從外邊帶來了好消息,說是宋掌柜答應了。尹小蔥把苗苗叫到跟前來,交代一番后,要苗苗哪兒也不許去,就待在家里練習化妝,為明日大賣做準備。尹小蔥手里還有別的事,交代完就走了。苗苗緊張得手直抖,掙扎了好久才掌握了心得。
出門前,為了不驚嚇平民百姓,人美心善的尹小蔥還特意戴上斗笠。二十幾畝玉米地,一片綠意,下人們在玉米地里來回穿梭??垂苡衩椎氐奈牟h遠走來,道:
“不出少夫人所料,這玉米和大豆相間種植,產(chǎn)量至少增了一半?yún)取!?p> “這都多虧了文伯悉心照料啊?!币∈[笑道,“我命人弄了些小麥種,特意給您送過來,想讓您給掌掌眼。秋種春收,正好輪著來。”
“是嗎?我看看---”文伯從喜鵲手里接過布袋,抓了些小麥種,細細看了后,道,“麥粒飽滿,好種子。只是之前老頭子也嘗試過種兩季,可惜失敗了。秋后這里幾乎滴雨不下,都干死了---”
“水源問題,我會安排人解決,多謝文伯提醒。”
回去后,尹小蔥便帶人勘察路線,打算直接把山里那條小溪的水引到地里來。
——
尹小蔥一直忙到很晚才回家,想著那些下人跟著自己跑了一天,很不容易,還囑咐謝管家一人多發(fā)兩斤米。沒想到她的善心在婆母看來,全變成了別有用心。
“好大的手筆啊,隨口一說,一百多斤米就這樣沒了。我記得老爺說過,那塊地只是暫時交給老大管理,還不是你的,誰給你的權利自作主張?”
“夫君給的,婆母要是不信,可以把夫君叫過來,我們當面對質(zhì)。”
“放肆!”趙夫人猛拍桌案,怒道,“還說你不得了!來人吶,少夫人不敬婆母,大不孝,給我拖出去,重責二十棍。誰要是敢手下留情,我便跺了了他的手腳---”
趙夫人一聲令下,一下子涌進來四個小廝,兩個提著棍子,兩個抓住尹小蔥的胳膊便往外拽。一開始尹小蔥還奇怪呢,趙夫人哪里來的膽子,敢對她私自用刑?
可棍子打在身上,那是實實在在的疼?。?p> “杜蕓,你信口雌黃,顛倒黑白,老天都看著呢。終有一日,天不收你,我收!”
尹小蔥狠狠瞪了一眼趙夫人,這一眼,包含了太多情緒。也就是這一眼,鎮(zhèn)住了趙夫人,等她反應過來,發(fā)覺自己被一個黃毛丫頭唬住了,更是氣急敗壞,跑到門口盯著,見尹小蔥咬緊牙關一聲不吭,以為小廝在糊弄她,故意手下留情,便奪過棍子自己動手。
尹小蔥還是不吭聲,趙夫人更加惱怒,邊打還邊罵罵咧咧:
“我讓你忍!我讓你收我!我讓你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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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別打了---”
喜鵲和苗苗聞聲趕來,苗苗去奪棍子,喜鵲抱住趙夫人的腳不放,哭著哀求趙夫人不要再打了。尹小蔥回頭沖喜鵲搖頭,示意她不要哀求了,沒用的。
“你們幾個還愣著作甚,還不快把這兩個賤婢拉開---敢對本夫人不敬,我看你們是活膩了!一人各打二十棍---給我用力打---往死里打---”
一時之間,慘叫聲此起彼伏。雖然不是尹小蔥的聲音,但趙夫人心里多多少少有了滿足感。謝管家見女兒被趙夫人毒打,就想去找老夫人求救,可老夫人卻讓下人將他攔在門口,說是老夫人正在用膳,不想見任何人。很顯然,老夫人也不太滿意尹小蔥這個孫媳婦,想借趙夫人的手治她呢。
難怪,好久沒請家法的趙夫人會如此囂張,原來是老夫人授意的。
沒辦法,謝管家只好趕去東院,整個院子都翻遍了也不見大少爺,此時他才想起,大少爺一大早就出門了,說是要去潛龍閣參加什么詩文大賽。
謝管家又急匆匆往門口跑,正好看見大少爺從馬車里下來。
“大少爺,您回來得正好,趙夫人又動用家法了---您快去看看吧---”
趙承郎本來心情極好,一聽這話,連忙提起衣裳往里跑。等他跑進大院,棍子打完了,只剩下喜鵲和苗苗的哭聲。尹小蔥趴在板凳上,一動不動,趙夫人就站在門檻邊,冷冷看著。趙承郎大步跑過去,抱起尹小蔥一看,兩眼緊閉,嘴上見血,顯然沒了意識。
“夫人---醒醒---夫人---夫人---”大少爺連叫了幾聲,也不見她醒來,急得狂喊,“謝管家,快去找柳大夫---快找大夫啊---”
而對于趙夫人的無情,大少爺早就領教過了,他也不奢求多說兩句可以拯救她的良心。他就這樣,抱著尹小蔥,一步一步,離開了大院。好幾次手酸腳軟,他特別想停下來歇一歇,可一想到尹小蔥受的苦,這點累算什么,咬了咬牙,繼續(xù)堅持。
——
尹小蔥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只有喜鵲帶傷守在她身邊。喜鵲哭哭啼啼地告訴尹小蔥,苗苗被趙夫人調(diào)去地里挖紅薯,胭脂鋪那里去不了了。喜鵲埋怨趙承郎,少夫人都被打成這樣了,大少爺還是一聲不吭,更可惡的是竟然在這個時候拋下她,去京都探訪堂叔!
“別哭了,喜鵲,我沒事的。”
她堅信趙承郎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趙夫人說---要苗苗一輩子為奴為婢---生在趙家---死在趙家--少夫人---你可一定要幫苗苗,討回公道啊---”
“別哭了,相信我,一切都會好的---你找時間,去看看苗苗,讓她振作些。我再想想辦法---另外,你去窯口找秦當家,讓他幫我把存在窯口的那幾件玻璃瓷器賣了---你就跟他說,我許他三成利---”
“好---我現(xiàn)在就去---”
喜鵲哭著離開了東院,尹小蔥勉強趴下床,走到鏡子前,褪下衣衫一看,皮開肉綻,慘不忍睹吶。她換上新衣,又理了理妝容,戴上斗笠出門,去了宋家胭脂鋪。
宋掌柜見來的人是她,很是驚訝,問道:
“不是謝姑娘吧,少夫人怎么親自過來了?”
“出了點變故?!币∈[撩起紗巾,見一面色黝黑的少年,看上去與苗苗差不多年紀,杵在樓梯口看她,便問,“他是---”
“犬子小武?!彼握乒竦?,“最近地里不忙,我擔心今天人多,特意把他叫過來。”
尹小蔥在門口看了一會兒,把小武叫到跟前,道:
“小武啊,看見那邊那位賣雞蛋的大嬸嗎?”
“看見了,我認得,是孫大娘,她來過我家,找我娘借針線呢。”小武說。
“認識就更好了?!币∈[說,“我這里有十個銅板,你拿著,去找她。你就跟她說,只要她肯坐在我們店門口,讓我?guī)退瘖y,她的雞蛋我全買了。這十個銅板,算是定金?!?p> “好---”
小武跑去對面,尹小蔥站得有點遠,聽不清他說了些什么,但看孫大娘時不時看向這邊,還頻頻點頭,顯然是接受了這筆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