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雙手遞過來一個黃楊木制的匣子,匣子外表普通。宋蕓恭敬地接了過來,雙手一沉,心中暗暗思量這朝陽郡主到底會送她什么東西,怪沉的。
此時卻不好當(dāng)面拆開,只得仔細(xì)的交待給身后的汀蘭,囑咐她好好保管放置。她則跟在朝陽郡主身后,隨她在千緣閣內(nèi)四處觀賞。
“你這布局倒是奇怪的很?”朝陽郡主來回走了好幾遍,定下步子站在一尊檀木雕刻的送子觀音前。
她的雙眼一直定定的看著這尊一尺高的觀音雕像,剛才待人跋扈驕傲的神色柔和了不少。
宋蕓看她那神色,心里便有了計較?!八问|不過是個木癡,對于做生意開鋪子還是沒有經(jīng)驗,所以隨便擺擺,倒叫丞相夫人看笑話了。”她佯裝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后腦勺,顯出一副憨態(tài)。
千緣閣的布局并非隨意而為,一樓的布局除了三分之一的待客區(qū)。另三分之一是女式作品,有嫁妝類,妝扮類,日用類,還有特殊的一種就是十八式觀音雕像。剩下的三分之一是男式作品,大多是文房用具。
朝陽郡主聽她這么一說倒沒有什么反應(yīng),她身后的青桐和另一個丫鬟卻捂著嘴巴嘻嘻的笑著,仿佛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果然是小地方出來的人,租了她們丞相府的鋪子,還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求了丞相大人題了字。本以為多大的能耐,如今一看,不過如此。想到此,二人笑的更大聲了些。
“你是說這些都是你親手做的?”朝陽郡主一下子就聽到話中的重點。又轉(zhuǎn)頭瞪了身后的兩個丫鬟,蕩漾在大堂內(nèi)的笑聲嘎然而止。
與此同時,大門處又進(jìn)來了幾個客人,方晰上前不卑不亢的接待了起來,一切有條不紊的進(jìn)行著。
宋蕓迎上朝陽郡主的目光,點了點頭。“嗯,正是?!?p> 朝陽郡主的目光從剛?cè)腴T的不屑,現(xiàn)在竟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欣賞。
“這尊觀音像乃送子觀音像,雕刻她的木材乃我們桐州名寺內(nèi)所得,歷經(jīng)幾十載,受盡火供奉。宋蕓制作次尊佛像的時候,還一直默念佛經(jīng)呢!”隨著宋蕓一開一合的講解,朝陽郡主的目光仿佛粘在了這尊觀音上。
什么桐州名寺,什么默念佛經(jīng),這些當(dāng)然都是她編的。只不過她覺得古人,就是信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來堅定自己的信仰。
朝陽郡主輕撫著送子觀音的雕像,由上而下,滿心的喜愛。那雙手摸到雕像下面的竹牌,只見竹牌上頭用黑墨寫著:六百六十六兩。
“這是何意?”
“回夫人的話,此乃千緣閣獨有的價格牌,這尊觀音標(biāo)價六百六十六兩紋銀,我們千緣閣是不議價的。”宋蕓上前解釋道。
青桐旁邊的另一個丫鬟卻插嘴道:“六百六十六兩?你這東西值嗎?”她的表情說不清的讓人心生厭煩。
宋蕓就是這樣,看見不順眼的就想懟回去。若不是這么多年拖著三個小蘿卜頭,她前世的脾氣,她早就當(dāng)場暴走了。
壓下心中的憤怒,她將背脊挺直,雙手?jǐn)n在腹前,毫無剛才的恭謹(jǐn)。
“值不值,皆看緣分,千緣閣從不強求買賣。”她眉眼彎如明月,笑的一團(tuán)和氣,直笑的那丫鬟不好意思的后退了兩步。
宋蕓見好就收,她收回目光又微微彎下身子對著朝陽郡主到:“不過,夫人今日既然給了宋蕓場面,宋蕓自然得報答一番。依我看這尊送子觀音就是夫人的緣分?!?p> 朝陽郡主眸光一閃,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了幾分。她同夫君成親已有六載,可是她的肚子這么多年來卻毫無動靜。
袁修文的母親馮氏早在兩年前已經(jīng)做主替他娶了兩房妾室。想她貴為郡主,瑜親王的嫡女,如今卻要同那些個下賤之人分享夫君。若不是袁修文同她還有些情誼在,只怕府中庶子庶女已經(jīng)滿院奔跑了。
這如何能行!可是這又有什么辦法,也怪她肚皮不爭氣。好的壞的,宮廷秘方,民間土方,該吃的她都吃了,卻一直不見動靜。
如今這千緣閣里的這尊送子觀音雕像,卻讓她心中重新燃燒了一股希望。她打算買回去,日夜供奉,祈求菩薩給她一兒半女。
“青桐?!币粋€眼神,青桐立刻會意。連忙從袖中取出一沓銀票。
宋蕓趕緊開口道:“夫人是宋蕓的貴人,這尊觀音就送給夫人了。原本該親自送一物到丞相府的,可是也不知道夫人的喜好。如今……正好。”
青桐頓住了手,看了看宋蕓又看了看朝陽郡主。見她點了點頭,又將銀票放回了袖中。
“既如此,那本夫人就笑納了?!背柨ぶ鬓D(zhuǎn)身輕輕笑了笑。這一笑,竟讓宋蕓想起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句子來。袁修文那廝,真是好福氣!
“本夫人府中還有事,先走一步了。往后,你這千緣閣若有事只管去丞相府派人通稟?!?p> 宋蕓算是看明白了,這朝陽郡主也是個面冷心熱的傲嬌性子,只要暖了她的心,她也是能對你貼心鐵貼肺的。
“嗯,多謝夫人,多謝丞相府。”宋蕓深深的鞠了一躬,喊來汀蘭曉月將那尊送子觀音放進(jìn)早就準(zhǔn)備好的木盒子里,雙手遞到青桐手里。再恭敬的將幾人送至門外。
一時間丞相夫人朝陽郡主進(jìn)了千緣閣的消息,傳的沸沸揚揚。千緣閣原本略顯冷清的開場,到下午的時候又熱絡(luò)了起來。
方晰加上汀蘭曉月倒應(yīng)付不過來了,徐圖之和姜婉寧也加入招待客人的行列。
大多數(shù)客人就像是參加博物館似的進(jìn)來一趟,看了看幾個價格牌就一臉不敢相信的后退了出去。
僅有幾個富家子弟和貴族千金相中了幾件木雕,當(dāng)即拍板買下了。買的就是那種獨一無二的感覺。
直到晚上六點,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徐圖之這才吁了一口氣,猛灌了一壺?zé)岵琛?p> “阿蕓,明日就讓她一人過來幫忙。我明日有事,就不過來了?!毙旒覄偨恿艘粋€大單子,工期趕的很,他得在家守著進(jìn)度。他朝著姜婉寧的的方向點了點,連她的名字都叫不出來。
姜婉寧低著頭,雙手絞著手中的帕子,立在一個木架旁邊。
宋蕓見她如此,笑了笑?!安挥?,不用,木場若忙,嫂嫂就留在家中幫忙。我這千緣閣想來明日便不會這么多人了,這價格牌今日傳出去,往后進(jìn)來的人只會是有錢人,那是極少數(shù)的?!?p> 本來她就想將千緣閣開成一家奢侈品店的。這樣她才會精益求精,認(rèn)真的雕琢每一件作品。
徐圖之搖了搖頭,沉沉道:“她在家也無事,你這鋪子剛開張,肯定忙的事多,這個月就讓她幫你?!?p> 對上徐圖之堅定的目光,姜婉寧羞~澀的點了點頭。“對啊,阿蕓,明日我再來幫你,你也不用推辭了。你不用我們見外?!?p> 她這話一說完,徐圖之卻跨著大步朝門外走去了,鄭喬早就駕著馬車等在門外。姜婉寧笑了笑,小步跑著跟在后頭,那背影說不出的帶著哀傷。
宋蕓嘆了口氣,徐圖之啊!真是棵大木頭。
“蕓姐!蕓姐!二樓有位客人在上面坐了快一個時辰了,如今天也黑了,也不見動靜。我們怎么辦呢!”曉月氣喘吁吁的從樓梯跑了下來。指手畫腳的描述了一番。
“他一個人在上面?”宋蕓看了看外面已經(jīng)暗下來的天幕,深呼吸了一下。
“嗯,方掌柜的在旁邊守著。那人很是奇怪,問他話他也不出聲。就在那靠著窗戶坐在沙發(fā)上?!睍栽乱贿厧е问|上樓,一邊說道。
“天已經(jīng)黑了,你還是留在下面和你汀蘭姐姐一起做打烊的準(zhǔn)備吧。我自己上去?!彼问|想了想又將曉月從臺階上拉了下來。
這個時代,照明完全靠燭火,千緣閣里都是易燃的物品。早點關(guān)門,少點點燭火,減少火災(zāi)的發(fā)生,那是重中之重。
可是樓上那人到底是何意思,真當(dāng)這里是三全居的大包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