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年輕少女抬著小轎緩緩走來,放下小轎后,低頭站立兩旁。
“秦郎,你難道要負(fù)我兩次?”
正在挖坑的影無頓了一下,從這兩句話中聽出了許多含義,他看了看周圍一同幫他挖坑的魔人,表情如常,倒是沒什么訝異。
“紅姑,你……你……唉……”那糟老頭長嘆一口氣,“為我這個廢人,害死這么多無辜性命,這又是何必呢?”
“我認(rèn)為值得。”
“唉,這一切都是命數(shù)。”糟老頭連聲嘆氣,又喝起酒來。一低頭,看見下面劉鳳兒正撫摸著雕像,且嘴中念念有詞。
“小子,你在做什么?”
劉鳳兒抬頭看了一眼,便沒再理會他,敲了敲雕像,又貼耳上去細(xì)聽,過了一會自語道:“這里面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東西?!弊聊ブ灰堰@雕像打爛,瞧瞧里面到底有什么。
他正猶豫不決,聽到高臺下有人喊,立碑,立碑什么的?;仡^看去,見影無拿著一把短劍在一塊石板上刻字。一旁有一個小土包,想必就是施雨的墓。
“吾……”劉鳳兒看著影無只刻了一個吾字,第二字卻一直不下手。
“吾母施雨之墓。”他認(rèn)為小孩不知道怎么寫,大喊了一聲,好意提醒。
影無渾身一個激靈,拿著短劍的手微微顫抖,狠狠地瞪了劉鳳兒一眼。他哪里是不知道怎么刻,就是因?yàn)橹酪趺纯痰诙€字才下不去手。
周圍魔人也在出主意,要怎么刻,可頭脫離不了一個“母”字。
影無臉色漲得通紅,突然發(fā)狂似地大喝一聲,一掌打在石板上,石板登時四分五裂。
“天玄宗的人呢?其余正道門派的人呢?吾要?dú)讉€為……為……陪葬!”
周圍的魔人都頗有感同身受的神情,一個個出言安慰。
“那些正道的偽君子是殺不完的,還是先將你母親埋葬好?!?p> “現(xiàn)如今他們就像喪家之犬,反而是要他們好好活著,這比讓他們死了更痛苦,讓你母親在天之靈好好看著?!?p> “正道九派已覆滅,也算是為你母親陪葬了?!?p> 這些魔人勸慰,一口一個你母親,影無聽得更是惱怒。
“長老托我們帶話,寫?!焙鋈灰坏狼宕嗟呐曧懫?,一塊石板遞到影無面前。
影無怔了怔,右手短劍交左手,隨即也是一掌打去,想要將石板打碎。
掌力將及未及之時,石板倏然一偏,躲了過去。
“偏要和吾作對嗎!”影無五指呈爪,一把抓過去。
石板再次在千鈞之際微微一偏,躲過了他的攻勢,可他早有預(yù)料,手臂一曲,改為肘擊。
他變招快,石板躲避的速度更快,仍是落了個空。
接連三次攻擊落空,影無心頭一震,目光從石板上挪開,順著拿著石板的那一雙白凈的手往上看。
“這不是魔人長老的抬轎侍女嗎?武功竟然也如此不一般?!庇盁o心中雖驚,但表情未變,仍是一副怒沖沖的模樣。
他沖著抬轎侍女哼道:“你這是何意?”
“這不是我的意思,是長老的意思?!碧мI少女似乎不會做表情,從見到的第一面起,便是眼簾微垂,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周圍的魔人像是知道抬轎侍女的厲害,早就讓開了一圈,有些魔人的神情隱隱竟還有畏懼之色。
影無望向紅色小轎,在微風(fēng)吹拂下,紅色轎簾輕輕擺動。
不知為何,他耳邊忽然聽到砰砰砰的聲音,這是他猛烈跳動的心臟發(fā)出的聲音。
恍惚間,他竟覺得小轎中的不是坐著一名美貌的女子,而是一頭洪荒兇獸,伴隨著天地色變,大嘴一張就能將他吞進(jìn)肚中。
恐懼的情緒在心中蔓延,不自覺間,他的表情變得呆滯。
“為什么不寫?”轎中女子的聲音像一根鋼針,而且這根鋼針影無覺得是從自己的太陽穴刺入。
“不想寫!”影無神情又變得極為痛苦,咬著牙回答,聲音就像是從喉嚨里逼出來的。
周圍的魔人皆是驚恐四散,離影無遠(yuǎn)遠(yuǎn)的。
而那名抬轎侍女倒是一直站立在影無旁邊微低著頭,一動不動。
不過也有那膽大的魔人,混在人群中高聲道:“大長老,他是教主之子,這般對待恐怕……”話未說完,小轎旁又一名抬轎侍女屈指一彈,也不知彈出的是何物,只能模糊看見一個小黑點(diǎn)。
一眾人張皇逃開,露出一名神情恐懼的男子,他便是剛才膽大出言想阻止小轎女子的人。
膽大男人也是跟著人群逃開,可那些魔人竟毫不猶豫地將其推開,更有甚者一腳踢出,完全不顧同門情誼。
“大長老……饒命!饒命!”膽大男子不再躲避,而是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隨之一股騷味彌漫開來。
竟然懼怕到失禁!
那小黑點(diǎn)似個活物,認(rèn)準(zhǔn)了膽大男人左右變換方向,最終落在了他脖子上。
膽大男子也不躲避,只是顫抖得更厲害了。
仔細(xì)看去,那黑點(diǎn)像是只指甲蓋大小的小蟲子,全身漆黑,背生雙翅。
“教主之下,大長老有沒有權(quán)生殺予奪?”小轎女子的話音從轎內(nèi)傳出來,語氣淡然。
“有……有……有……”膽大男子低頭一直喃喃自語,口中重復(fù)念叨一個“有”字,他像是知道自己注定難逃一死,癱坐在地上,取下背后的尖刀抵住了胸口。
周圍的魔人或同情或嘲笑也有露出一絲悲傷難過的。
“你如果有膽子自殺,我留你一具全尸?!?p> 那抬轎侍女扁嘴一吹,吹出一聲怪異聲調(diào),像極了蟬鳴,卻又有些細(xì)微的差別。
那黑色小蟲似接受到命令,展開翅膀飛起,懸在了膽大男子的頭頂。
膽大男子灰敗的臉色恢復(fù)了一絲生氣,他抬起頭,雙眼空洞無神,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動:“謝大長老賜死!”雙手按住刀柄,只需稍一用力便能從前胸穿透到后背。
“你媽才死了!”影無突然吼了一嗓子,吼完之后,表情又變得呆滯,捂住腦袋的雙手也放了下來。
正在此時,膽大男子雙手一撥,尖刀上撩,刀鋒劃過,懸在他頭頂?shù)暮谙x一分為二。
“老子單雄信,難不成還怕你這個老娘們?反正是死,拉個娘們跟我去陰曹地府作伴,也是痛快!”
他一蹬腿,高高躍起,舉刀斬向站立在影無旁邊的抬轎少女。
周圍的魔人都是大驚失色,又往后退了一截。
膽大男子是沒看見,那黑蟲被一刀劃成兩半后,有綠色液體四濺,部分就濺落在他的頭頂!
呲呲白煙白煙冒起,膽大男子連哼唧一聲都做不到,啪嘰一聲掉在地上,化作了一灘血水,發(fā)出了一陣濃重的腥臭之味。
“如果你們想教我怎么做,拿命來換!”轎中女子的聲音一變,猶如九幽地府傳上來,聽得一眾殺人不眨眼的魔人唯唯諾諾。
“大長老,把這老頭放下來吧?!焙鋈唬吲_上響起一道誠懇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