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安疾步走向正廳，漸漸聽到兩三人談話之聲，便放慢腳步，一步步靠近正廳，彎腰躲在木雕窗下，聽著幾人談話
“國公還是沒回來嗎？”“回夫人，尚未?！薄澳强捎邢饔杓依?？”“回夫人，無。”
這簡潔的回復(fù)簡直弄得杜若心急如焚。急得在屋內(nèi)直轉(zhuǎn)，片刻后，杜若發(fā)問，“先生，若說，九安身患隱疾，可否躲過此劫？”
一男聲回應(yīng)，“若當(dāng)日公子承求親之時，便如此回答，還有勝算，如今，恐是晚了?！本虐蔡ь^，悄悄看了看那男子一眼，回憶了半天，終于非常勉強地想起這好像是父親麾下一謀士趙霆。聽著他的回復(fù)，九安心里一緊。
屋內(nèi)緊接著傳來杜若的聲音，“求親，這算哪門子求親？我國公府的嫡女嫁與他為媵妾，他幾世修的福氣？那該當(dāng)如何呢？”
屋內(nèi)一片沉默，半晌，終于聽到瑤光的聲音，“母親，不如先觀望一番，看看父親向國君求情一事如何？我們……”
話還沒說完，就被杜若給打斷了?！叭绾?，能如何呀？如今，洛國，哎，總之國君欲與秦國交好，恐你父求情也難以回天。”九安不覺間攥緊了長袖。難道自己真的要嫁嗎？
又聽得屋內(nèi)，杜若吩咐小廝，“速去將國公請回來，就說我有急事與他相商?！甭牭梦輧?nèi)小廝唱喏。九安連忙跑開。
九安在屋內(nèi)思索對策，卻苦苦一無所得。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覺得肚子有些餓了。方作罷，吩咐侍女傳飯。侍女唱喏轉(zhuǎn)身，九安突然叫住她，“等等，父親回來沒有？”
侍女低頭，幾番欲言又止，一言不復(fù)。九安氣從心頭來，呵斥道，“問你話了。聾了還是啞了？”侍女嚇得跪地請饒，“季姬恕罪，國公還未歸?！?p> 九安覺得火氣簡直忍不住，“還沒回來？為何還沒回來？”
侍女仍是低身跪著，“這……這……聽說國公為了季姬之事，長跪于國君殿前?！本虐层蹲?，心中思緒百轉(zhuǎn)，無奈嘆了口氣，揮揮手，“下去吧?！?p> 隨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匆匆向父親書房奔去。
九安揉了揉泛酸的眼睛，翻著竹簡，大概了解了一些秦國公子承的事，寵后之子，自小深受寵愛，性格嘛，竹簡多是對其歌功頌德。
不過，秦國之人多是窮兵黷武，倒是公子承是個主和派，這點，實在難得。九安細(xì)細(xì)地看著一行行字，生怕漏了什么，直到人定，九安什么重要的信息都沒有找到，心中迫是無奈。
跪坐在書桌前良久，兩條腿都發(fā)麻了，九安揉揉腿，起身。想是跪坐久了，起身時，只覺得頭重腳輕，眼前發(fā)黑。隨即火從心中來，抬手將桌上的竹簡揮落在地，只聽得竹簡落在軟木上的響聲。
九安站著發(fā)愣。心中自有計較，看了這么多竹簡，想來秦國這位嫡公子是個不太有主見的，若是為其正妻，九安覺得自己可以過得順風(fēng)順?biāo)??？墒侨魹殡翩?，就來儀帝姬那破性子，就夠自己喝幾壺的了，何況上頭還有個王后。
若要逃婚，找人代嫁估摸著行不通，自己雖不與來儀帝姬親近，鮮少見面。但是，來儀帝姬既也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自己長啥樣，什么個品行，她怎么可能一點都不知道。
若說要詐死，也不太容易。自己往后該以何種身份存活于世。若說是半路逃婚，自己又該逃往何處？往后又當(dāng)如何?果真自己一點用都沒有，事到臨頭，半點法子都想不出來····
至于對父親的求情，九安不報半點希望。記得，上輩子的父親也是挺疼自己的，最終還不是為了家族繁榮，將親姐姐嫁給了自己訂婚之人，最終滿城風(fēng)雨指責(zé)的還不是自己，說自己悔婚云云，最終抵不過自己年歲漸長，將自己扔給了當(dāng)時不受重用，處境艱難的穆祁。
所有的父女情，還不是抵不過一個家族的繁榮。后事如何，九安自不想表。細(xì)細(xì)想來前世某些事，越覺親情一事，令人心寒。此世，九安對此沒有半點奢求。不過，父親竟然長跪于國君殿前，確實讓九安動容。九安心中思緒百轉(zhuǎn)。
突然聽到屋外一聲輕喚，“季姬。”
九安穩(wěn)住心內(nèi)火氣，聲音清冷，“何事？”
門外侍女恭敬地回應(yīng)，“國公剛剛被送了回來？”
九安聽了，先是失望，想來父親還是妥協(xié)了，片刻后，才覺疑惑，“被人送了回來?為何?”
門外侍女踟躕了片刻，“許是季姬未曾注意，方才大雨瓢潑，國公長跪不起，許是體力不支，暈了過去?！?p> 九安心中一驚，踩著高幫便履往父母親寢室跑去，穿過庭院，任雨滴漏過芭蕉葉，打在身上，打濕身上的曲裾深衣。
九安踩在檀木長廊上，腳步聲在廊中回蕩，門外侍女見九安，正欲屈身行禮，九安抬手示意無需多禮。
九安推開門，見屋內(nèi)空無一人，只有臨近天命之齡的國公躺在榻上，榻上鋪了三層軟席，國公頭枕玉枕，身蓋絲綢被。頭上覆一白布。九安放輕腳步，悄悄靠近軟榻，看著榻上的父親，國公年近五十，已沒有年輕時的風(fēng)姿，卻顯得成熟穩(wěn)重，胡子也沒有清理干凈。較起前歲，九安見到他時，發(fā)線像是高了一些，兩鬢已經(jīng)泛白了。
九安在塌邊矮椅上坐下，用手背試了試父親額頭的溫度，幫他換著額上的白布。
不久，國公悠悠轉(zhuǎn)醒，許是才醒，還有些暈，“九安，你怎么在此？你何時歸來的？”九安起身行禮，回父親，“九安回家兩日了。收到母親的信便趕了回來?！?p> 國公抬起手指，示意九安坐下，隨后說道，“你放心，此事，為父定會解決，你無需操心?！?p> 九安看著他，心里想著，他把自己養(yǎng)這么大也挺不容易的。這么多年來，他對自己確實挺好的。九安開口，“父親不必為難，盡人事，聽天命，若此事毫無轉(zhuǎn)機，九安嫁也便是?！?p> 嫁便嫁了，走一步看一步，總會有轉(zhuǎn)機的，頂多路上逃婚便是。以后如何，以后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