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玉衡帶著九安回到了秦亓府上。九安抱著包袱小心翼翼地踩下馬車,不由得伸長了脖子,往府邸里邊張望。手指抓緊包裹又松開。反復(fù)多次。硬是將軟軟的包裹,捏得有些變形。九安向巫神賭咒,自己著實(shí)不太想遇到秦亓。免得自己尬然得很。
很多事情,既然已經(jīng)注定,沒有任何結(jié)果,那么何必浪費(fèi)歲月去追求。人生苦短,任他恣意張狂,如此這般難道不好。何故要讓自己過得悲慘。九安也向巫神賭咒,自己絕對沒有能力掌控得了秦亓。故而不敢做夢。昨夜相談,已是逾禮,豈能越陷越深?
玉衡看到九安張望,朝著九安腦袋后邊輕輕拍了一下,“你張望何物呢?先進(jìn)去吧?!本虐矀?cè)頭看了玉衡一眼,咬咬嘴側(cè)軟肉,躊躇片刻,終是無言。抱著包裹往府里邊走。一邊走一邊思量,公子亓庶務(wù)繁忙,這會兒大概待在書房里醉心政務(wù),應(yīng)該遇不到秦亓的,恩,應(yīng)該。九安如是想著。
?九安踩著腳下的碎石小徑。因著今日出門踏青,左右不會有什么事,九安只顧把自己弄得漂亮,所以,腳下踩的是厚底的舄(xi)履(商周時期,重木底的鞋子)然后,踩在碎石小徑上,因著鞋底高了些,重心不穩(wěn),感覺一不小心就可以扭到腳或是摔個跟頭。
玉衡腳下踩的是軟靴,軟靴本就常常用于策馬軍事。故而,玉衡走得那叫一個穩(wěn)啊。玉衡看著九安一路上搖搖晃晃,走不了幾步,就扭成根麻花的樣子。抬起手,擋住嘴,眼眸里是藏都藏不住的笑意。九安瞥了他一眼,眼皮輕翻,一個白眼渾然天成。語氣里盡是惱怒,“怎不見你幫幫我?”
玉衡看著九安,眼里笑意更甚,過去的很多年,九安與自己,與顧家人總是保持著一種客氣的疏遠(yuǎn)。被訓(xùn)斥了,不頂嘴,默默受著,實(shí)則左耳進(jìn)右耳出,權(quán)當(dāng)沒有聽到。被關(guān)心了,會覺得不習(xí)慣,默默保持著距離。每次往如歸園給自己送東西也頗想送了就溜之大吉。可如今,九安可以堂而皇之地對著自己翻白眼,何嘗不是一種親近。
玉衡眼見九安又要踩歪了,身形晃了晃,連忙用左手從她懷中撈出了那袋桃花瓣。右手扶住了她?!澳阈⌒男2戎膩y晃?!本虐差H要面子,“明明是這碎石鋪的甚是糟糕,才害我走不穩(wěn)?!庇窈馄沉怂谎郏斐鲇沂?,“恩,扯住我袖子,哥哥帶你回去。”九安笑了笑,左手抬起,食指和中指在脖子左側(cè)滑了滑。隨即,還是扯住了玉衡曲裾深衣的長袖,“謝謝,長兄?!蹦锹曇粝褙垉狠p聲叫一樣軟,像貓爪子撓到了玉衡心尖上。
玉衡伸出豬爪子摸了摸九安的腦袋,“以后,九安也要遇到一個愿意給九安扯住袖子,領(lǐng)著九安踩過石徑的公子。”九安訕訕一笑,“恩,好呀。長兄放心,九安會找一個愿意背著九安踏上千階石階,只背九安一個人的公子。任他是誰?!彪S即九安像是想到了什么,那個人也曾背著自己走上了一千零二階石階,但是最終,他也是棄了自己的。九安的神情頓時落寞了許多?!暗侨绻也坏侥??”九安抬頭看著玉衡。
玉衡遠(yuǎn)遠(yuǎn)高出了九安一個腦袋,于是,低頭看著九安,眸中帶笑,眼神里滿是寵溺。“那長兄就牽著九安走一輩子,好了。行了,走了。你不餓嗎?”九安搖了搖頭,但還是扯著玉衡的袖子往前走,還沒走出幾步,就看到了小徑轉(zhuǎn)角處的秦亓。九安原本是臉上帶笑的,看到秦亓之時,笑容瞬間消散。連忙躬身向秦亓行禮,“見過公子?!庇窈庖策B忙拱手,“公子安好?!?p> 秦亓低頭,“起來吧?!彪S后是一小段時間的沉默。秦亓不開口,九安也側(cè)頭看向一邊,假裝欣賞風(fēng)景。玉衡看看九安,又看看秦亓,腹誹,竟不知府邸中風(fēng)景何時美得令人挪不開眼睛了。昨晚兒不是還好好地對月暢嘆嗎?玉衡不得已當(dāng)了一次老好人,“今日,不才與九安到郊外桃林一游,摘了些桃花。九安正打算釀些桃花酒。’
秦亓看了九安一眼,沒有說話。心中卻有一些疑惑。真的有一點(diǎn)像。但是,更多的是不像。九安瞥了玉衡一眼,玉衡像是還想同秦亓說些什么的樣子。九安連忙從玉衡懷中搶過一兜桃花花瓣,在玉衡還未回神間,對著秦亓行禮,“不才庶務(wù)纏身,先行告辭。說著,頭也不回地走了?!彼俣瓤斓綄?shí)在讓玉衡懷疑,剛剛九安走得搖搖晃晃實(shí)在是裝的,如今,同時踩在青石路面上,青石滑不溜丟的,卻稱得上健步如飛。
秦亓看著九安離去的樣子,心中百感交集。但還是對著玉衡問道,“玉衡真的決定了?”玉衡抬頭看看日暮時分的天空。夕陽已是快要落山,散射出的陽光,將天邊的白云映得通紅。玉衡頗是無奈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才享盡顧氏宗族之福。自當(dāng)慰我先祖亡靈。讓其九泉下安息?!?p> 秦亓拱手對著玉衡,“那么不才先祝顧家長公子心愿得償?!庇窈夂笆?,“借公子吉言。‘要是加上顧方禮一家,顧玉衡絕對不是長公子,但他是顧方庭的長公子。此時,在玉衡心中也好,在九安心中也罷,顧家都只是顧方庭這一脈了。顧家都只有兩個人了,一個玉衡,一個九安。
九安曾經(jīng)想過,如果在三年后,九安和玉衡并未得知瑤光還活著的消息,一切是否都會不同。但是這世間沒有如果,只有結(jié)果。
?玉衡接著對秦亓說道,”卿姨應(yīng)是快到了?!扒刎撂鹗?,撩了撩額前的碎發(fā),”玉衡,真的有把握,杜家季姬可以治好慕坤的傷勢?“玉衡看著黃昏的殘陽,仿佛出了神,”不才未敢有十成把握,也有七成。卿姨醫(yī)術(shù)了得,還望公子安心?!?p> 秦亓也跟著玉衡的目光看向了天空。兩人不再說話,站了片刻,兩人便各自告辭,回屋了。九安在屋中搗鼓了許久許久,先是把桃花花瓣搗爛,弄成細(xì)小的片狀。隨后加入蜂蜜,拿著廚具,拌了個充分。然后,就是最重要的原料,酒了。九安偷摸摸地往著秦亓府邸的酒庫里邊走。毫不客氣地抱了兩大壇好酒。恩,自己很是不爭氣地喝了小小的一陶罐。
半醉半醒間將弄好的桃花和蜂蜜放在酒中。又將酒器封好,搖搖晃晃地走到了自己屋前的樹下,用石鋤挖了個坑,將酒壇子小心翼翼地放了進(jìn)去。隨即,又將黃土掩上。其實(shí),將桃花釀埋于秦亓院子里的桃樹下才是別有一番情趣,但是,自己已經(jīng)不再想去了。半點(diǎn)也不想了。九安抬頭看看空中黃云。覺得頭有些昏,我不想這樣啊,不想啊。為什么活著會這么累。為什么啊。
言兮焉求
人活著就很累。比如21號設(shè)了定時更新的我,開學(xué)了,好多亂七八糟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