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鈳總算是轉了身,目光幽深地望著自己妹妹,開口問道:“若是不值得?”
沈睿:“快刀斬亂麻,即非良人,我何必委屈?”
沈鈳又問:“若是值得?”
沈睿:“相守相持,不離不棄,結伴一生?!?p> 沈鈳心里頭熊熊怒火險些壓制不住,閉了閉眼,勉強穩(wěn)住了自己聲線:“既然自己心里有了選擇,那便去吧?!?p> 沈睿舒了一口氣。立刻卸下了正兒八經的模樣,堆著滿臉的笑容軟軟地與沈鈳道:“哥哥最好了?!?p> 沈鈳扶額:“你這個.......你這個......”想訓斥兩句,卻又說不出口。
沈睿拱手一行禮,腳步歡快地往回路走去,蹦噠著差點飛上天去。
沈鈳在原地發(fā)呆,幾個同窗與他打招呼都沒有理會,真真地失了儒雅之風,他目光一直追著自家妹妹,直追到看不到背影了,這才緩過神來,自言自語了一句:“各有各的路?!北阏苏麜荆J真上課去了。
沈睿躡手躡腳地走到了自己寢室門口,果不其然地聽見了里頭地動靜,這聲音該是瓊泥的。瓊泥略有些埋怨:“爺何苦地白挨了這一掌?奴才悄悄您的后腦勺,腫得都快成青紫的茄子了!”
許佑德倒是不在乎,“不挨一掌露不出誠意,露不出誠意別人又何苦放下偏見來與我合作?!?p> “奴才替爺覺得疼,”瓊泥義正言辭,“而且入學第一天晚上就挨了一掌刀,多不吉利?!?p> “嘴巴動著費事,趕緊地把這床的單子換了吧?!?p> 瓊泥道:“爺,咱們外邊屋子都收拾好了,今晚你回來住就好。”
許佑德:“今晚怕是回不來?!?p> 瓊泥不解:“爺不是說等著的人稍后就來嗎?”
在門口聽墻角的沈睿心里忽然咯噔一聲,稍后?
沁入骨髓的寒意忽然就貼在了脖子上,沈睿驚覺,身后躲著發(fā)動攻擊的人竟然輕功了得,一點動靜都沒有發(fā)出,一絲殺氣都沒有外泄。
沈睿定了定神,輕笑著說了一句:“這間可是我主子的屋子?!?p> 身后人直截繞到了沈睿面前,板著一副黑炭成精的面容,鄒胥之冷冷道:“我認得你,你就是沈知非身邊的那個小書童?!?p> 沈睿淡定地打了個招呼:“見過鄒大爺?!?p> 鄒胥之直截拿腳踹開了房門,房里頭許佑德和瓊泥像是預料之中的一般,看到鄒胥之都沒什么反應,可等看到脖子上架著一把利刃的沈睿的時候,驚訝便掩飾不了了。
許佑德站起來呵斥道:“你這是做什么?”
鄒胥之手腕發(fā)力,用劍推著沈睿朝前走:“我瞧著這個奴才在房門口偷摸摸地探頭,估計不是什么好人,便給抓了來?!?p> 沈睿委屈地再次強調:“這是我家主子的屋子?!?p> “既然是你主子的屋子,你進來時候又為何要偷偷摸摸?”
沈睿沒回答這個問題,反倒又拋出一個問題來問他:“那你既然知道這是我主子的屋子,你又怎么敢擅自闖入?”
鄒胥之道:“有人請我來的?!?p> 沈睿悄悄地瞥了許佑德一眼,轉頭正經地問道:“誰請你入我主子的屋子的?”
許佑德在一旁啞口無言,瓊泥同情地別過臉去:爺,自求多福。
許佑德心里暗暗佩服,沈睿這姑娘的忽悠能力見長,可她剛剛那一眼很明顯地就是在警告,這讓他如何是好。
如何能做到既不傷了互通的合作對象,又得把心尖上的大姑娘給哄好,許佑德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索性開誠布公地介紹:“先放下劍,這是我的人?!?p> 鄒胥之皺眉,不可置信:“你的人?”
“是我的人,瓊泥的弟弟,叫做瓊花的。林家的人都知道?!?p> 沈睿的身份又一下切換成了瓊花,這略有讓她哭笑不得。
鄒胥之可不是好糊弄的,他認認真真打量了一下沈睿,便問道:“你說他是你的家仆,可我明明瞧見了他跟在沈知非左右侍奉?!?p> 許佑德說謊不打草稿:“哦,那是我放進沈家的旗子。我想討沈家的大姑娘做夫人,便送了他個仆從使喚,順便幫我打聽一下沈家的消息?!?p> 鄒胥之嗤笑一聲,滿滿地不屑:“沈知非豈是那般好騙的?!?p> “所以啊,他都不敢把我家瓊花放在府里頭,連國子監(jiān)上課都要放在身邊監(jiān)視。你好歹與沈鈳同窗兩年,這兩年里可瞧見他帶過書童隨身伺候?”
鄒胥之搖頭:“沈知非不是鋪張嬌弱的性子,十年都沒帶過書童?!?p> 許佑德一拍掌:“哎~這不就對上了嘛!”
沈睿心里暗暗鼓掌,真是好一出即興的編排戲碼。
鄒胥之收了劍,沈睿便趕緊地扮演好瓊花的戲碼,小跑著立到了許佑德身旁站定。鄒胥之瞧見便更放心了些,把長劍撂在了桌上,與許佑德面對面坐下。
許佑德瞧了瞧那劍,笑道:“這是在警告我呢?!?p> 鄒胥之咬牙切齒,恨意毫不掩飾:“我恨不得殺了你,以慰藉我姑姑在天之靈?!?p> 許佑德:“那我可冤枉透頂了,昨晚上我讓你發(fā)泄了一通,怎么還沒降下火氣?!?p> 鄒胥之道:“昨晚你純粹是在讓著我,你想與我合作,這才故意地敗倒在我手下?!?p> 許佑德端起了茶杯,里頭的水已經涼透了,他卻毫不在意地一口干了,“昨夜我看你正在氣頭上,肯定是聽不進我要與你說的。何況林鄒氏挪移出林氏祠堂一事,我也有責任,還不如先讓你出一口氣,來彰顯我合作的誠意。”
鄒胥之道:“我不與你合作,我只想知道我姑姑的死因?!?p> 許佑德輕笑道:“你姑姑的死因即是我父親的死因,這也是我在暗中調查的?!?p> 鄒胥之:“你查出結果來了嗎?”
許佑德施施然吐出四個字:“鳳安銀莊?!?p> 沈睿一聽,覺得這名字異樣的熟悉。轉念一想,可不就是林三老爺給的那兩張萬兩銀票的出處嗎?
鄒胥之心有疑惑:“我姑姑的死,和銀莊有什么關系?”
許佑德道:“你還記得,你姑姑死在何時?!?p> 鄒胥之沉聲道:“這我永遠記得,六個月前,十一月十三?!?p> “死前去過何處?”
鄒胥之:“我著人調查過,她去世之前去了趟泉州,歸家后三日便暴斃而亡?!?p> 許佑德搖頭道:“巧了,真是太巧了,我父親是在一個半月前去世,亦是暴斃而亡。而他去世前,也正好去過泉州。泉州正是鳳安銀莊的總行所在?!?p> 鄒胥之急急問道:“那尸體呢!尸體可能查證?”
“已經入土為安了?!痹S佑德嘆息,“可惜我當時還被流放在外,不然,不然或許......”
鄒胥之感同身受,瞧著許佑德說不下去的模樣,連忙打斷,語氣都溫柔了些:“我懂的。”
沈睿就站在他兩身后,眼看著這兩人眼波流轉情愫暗涌,心里頭直打寒顫。
鄒胥之:“我愿意與你合作,只是你先得回答我兩個問題?!?p> 瓊泥十分有眼色地從柜里翻出了兩個干凈的茶杯,又不知從哪兒掏出來一盒茶葉,一杯里捏上一小撮,再拿滾滾的熱水沏了端上前來。許佑德親自端盞奉茶,“你說。”
鄒胥之看著被端到了面前的茶盞,緩緩說道:“其一,鳳安銀莊是什么地方?”
“是個銀莊,”許佑德道,“卻不是普通的銀莊。我接手林氏不久,查看家族生意的賬冊時候,發(fā)現家中所有的流水銀錢都是走的鳳安銀莊。且只走鳳安銀莊的賬目?!?p> 鄒胥之也是商家出身,自然明白其中不妥之處:“林家商會生意遍及全國,怎么會只與偏居一隅的銀莊做生意?”
許佑德:“其中不妥之處耐人尋味,也得查明真相?!?p> 鄒胥之點頭:“確實,”接著又問道,“其二,你是怎么懷疑上鳳安銀莊的?!?p> “我父親,你姑姑,臨去世前都去過鳳安銀莊,這是事實一證,”許佑德緩緩道,“還有一證,他們去世前去鳳安銀莊的日子,都不該是查賬的日子?!?p> 一個十一月十三,一個三月,鄒胥之精神一凜,也察覺出了怪異:“不去查賬,又為何親自去到千里迢迢的鳳安錢莊?”
一個時任家主,一個家主夫人,當家少奶奶,等閑的小事也煩不到他兩的頭上。
許佑德抬頭,目光里有著堅定之閃耀光芒:“我相信,倘若查清了他們前往鳳安銀莊的目的,便離死因的真相更近一步?!?p> 鄒胥之亦是點頭:“嗯!“
許佑德問道:“如此,可愿與我合作。”
“我愿與你合作,只要能查清姑姑的死因,替她報仇,我愿付出我所有的任何代價!”
許佑德拍桌助威:“好!我沒有看錯你,是個鐵骨錚錚的重情之人?!?p> 鄒胥之為這句評價也激動了好一番時候,等到心情平復下來,才問道了關鍵點上:“我愿意與你合作,但是你也須得告訴我,你想怎么合作?!?p> 許佑德道:“其實我今年入監(jiān),是聽說鳳安銀莊的少當家也會入監(jiān),想旁敲側擊先探虛實。不想消息有誤,今年新生,查無此人?!?p> 鄒胥之道:“今年的捐監(jiān)只你一個。”
許佑德挑眉,略有些意外地瞧著他:“你竟也早就懷疑鳳安銀莊了?”
鄒胥之一張俊臉染了黝黑,尷尬看得不明顯,他眼神撇去了別處,舉著茶杯喝了口茶水,這才緩緩說道:“我當初怨毒了你對姑姑不敬,所以,所以......”
許佑德恍然:“所以你是查我的?!?p> “我當時也沒想到姑姑的死因有這層內情?!?p> 許佑德十分大度,“沒事兒,過去的事兒便讓他過去,我不計較的。”
鄒胥之尷尬地輕咳一聲:“嗯?!?p> 許佑德繼續(xù)道:“我雖然不清楚為何鳳安銀莊的少當家不入監(jiān)了,但很顯然,靠他打探消息的路子是行不通了。我便想著,倘若能去一趟鳳安銀莊,與他們談一場生意,或許可以更進一步地明晰當年情況?!?p> 鄒胥之不傻,相反他很有腦子,否則也不會小小年紀便掌控了家族生意,他道:“我是你要談的生意。”
許佑德:“林家商會與鳳安銀莊交往甚密,我走不通自己的路子,便只好借助別家商會的名號。”
鄒胥之眼睛瞇了瞇,流露出商人的算計模樣:“如此,我要拿出多少生意來做這一場魚餌?”
許佑德道:“浙江、福建,廣東三省的花卉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