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日漸轉(zhuǎn)涼,綿綿的細雨敲打在雕花木窗上,窗邊的銅鏡里映照著來往匆忙的丫鬟婆子們,原來是府上的三小姐落了水,幸而仆人及時救人,沒得讓這么個可人香消玉殞。
床上的少女緊閉著雙眼,額邊被冷汗浸潤過得頭發(fā)纏繞在一起,眉頭緊鎖,朱唇親啟,好似喊著什么。
大丫鬟的青檸靠近了些,只隱約聽到“混蛋”“無恥”之類的詞語,嚇得她急忙捂住嘴巴,掃了眼四周,忙過以后大家都已相繼散去,此刻并沒有其他人,青檸才趕忙放下了床幔,站直守在一邊。
床幔里面的人緩緩睜開了雙眼,眼中的恐懼感尚未散盡。佟夕佳下意識的挪動右手,撫著胸口,強烈的灼燒感從胸口蔓延到四肢。
好一會,佟夕佳的眼神才漸漸恢復清明,她微微側(cè)身想下床倒水喝,自從被那人控制過后,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近身服侍的人了。
青檸聽到動靜,急忙拉開床幔,聲音帶著些迫切,“三小姐,您終于醒了,奴婢去稟報下夫人和王姨娘,再讓大夫過來瞧一瞧。”
三小姐?有多久沒聽到這樣的稱呼了,來這以后都稱她為少夫人,而且自從姨娘和哥哥去了以后,她很少再回佟府。等等,剛剛是不是聽到了王姨娘,她,她不是已經(jīng)去了嗎!
佟夕佳使勁拽著床沿,眉頭緊鎖,咬牙翻了個身,叫住了小丫鬟。
“你站住?!辈耪f了三個字,佟夕佳喉中的癢意蔓延,一陣咳嗽。
青檸似乎被嚇到了,呆愣了一下才退回床邊,迷茫的瞄了下床上的人,眼里閃過一絲驚艷,隨即低頭等候差遣。
佟夕佳看到眼前人的樣貌,不禁抽了一口冷氣,這不是青檸嗎?四年前就被發(fā)賣出佟府了,怎的會在這,而且樣貌一點未變。
她又微微后挪,眼睛掃了眼四周,手緊緊地擰著身上的薄毯,這竟是未出閣時的房間。
佟夕佳猛地抓過窗邊的銅鏡,手臂磕到窗下的柜子,也全然不覺疼青檸抬起手來,卻沒幫上忙。
看到鏡中自己少時的容貌后,佟夕佳止不住的顫抖,眼前越來越模糊,淚水一滴一滴打在胸前的手背上,與之前的冷汗融為一體。
她回來了,回到了四年前。
佟夕佳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睜開眼,“夫人,王姨娘她們在哪?”小丫鬟抿了下嘴唇,“主子們還在四老爺靈前守著。”抬頭又瞄了眼床上的人,緊接著說“您落水后,她們很是擔心,已經(jīng)來問了好幾次了。”
是了,父親纏綿病榻多年,那時她一聽到父親去世的消息后悲痛過度,失足掉入湖水里,大病了一場。
呵,沒想到被那個人灌下毒藥后,老天竟然讓她在這時候重生,一切都還來得及,她一定要讓那些害她的人得到報應。
“服侍我洗漱下,我自己去?!辟∠颜f完垂下眼眸,聲音也低了下去,“為父親守靈,也是全了我的孝道?!鼻笆酪驗槁渌?,沒能送父親最后一程,這次算是彌補了這個遺憾,況且那個人肯定會來,那就必須得去。
白裕言,前世裝正人君子裝了那么多年,她一切的不幸就是從和他的婚約開始,這背后有多少算計和手段,真叫人惡心。前世她認人不清,今生她定不要重蹈覆轍。
前世這個時候,白裕言便趁機提出會按約定日期娶她,但這個日期就在一年后,雖然也有一些父母去世未守孝滿三年就成親的,但那些都是有不得已而為之的理由。
白裕言倒好,冠冕堂皇說是以慰藉父親在天之靈,替父親照顧遺孤,還在父親靈堂前發(fā)了誓,京城的那些達官貴人居然還被他的表象騙了,認為他這行為真真是君子所為。
而她因為這事不知道暗地里被戳了多少脊梁骨,說她不孝,但這分明不是她造成的!她當時因為剛落水很虛弱,得知這個消息時已經(jīng)很晚了,而且已成定局,祖母知道后對她也很失望,而她呢,居然也沒反抗。
重活一次,她一定要阻止這件事的發(fā)生!
青檸見她臉色發(fā)白還想再說什么,佟夕佳甩了甩手,“照我說的辦。”
丫鬟面露驚訝,之前那個溫柔雅靜的三小姐落水之后,好像有一些不一樣,話語中隱隱多了些氣勢,不再如之前那般軟弱。
外面的雨越來越急,叮叮咚咚敲的人心煩意亂,佟夕佳一身素凈,襯托得她越發(fā)唇紅齒白,許是剛剛哭過的緣故,未施粉黛的雙頰泛紅,眼睛格外水潤。
主仆二人穿過長長的的走廊,哭聲越來越近,走到一處岔路口時,佟夕佳吩咐青檸去喊老夫人過來。
青檸很是詫異,“小姐,夫人怕老夫人傷心過度,特意吩咐,除非老夫人自己過去,不要拿這件事叨擾老人家?!?p> “這件事?”佟夕佳哼的一聲輕笑了起來,想到前世老夫人一直后悔沒有陪伴父親到最后,這件事便成了一塊心病,“你去吧,就說父親夢中和我說很是想念祖母,祖母會來的?!?p> 佟夕佳盯著青檸離開的方向,沉思許久,撫了下被風吹卷的衣角,向靈堂緩步走去。
門口值守的丫鬟看到三小姐過去,都面露驚訝,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往堂內(nèi)走去,另一人朝著佟夕佳的方向迎去。
“三小姐,夫人吩咐讓您多休息,您怎的來了,青檸她們竟也不隨身服侍?”
佟夕佳收起嘲諷的表情,再看向小丫鬟時已面帶著憂色,弱弱的說,“我已無事,我想送父親,畢竟以后...”說著,留下兩行清淚。
佟夕佳擦了擦眼角,問道“王姨娘是不是也在里面?”
“姨娘因為憂思過度,剛剛回去,不知道三小姐路上有沒有遇到?”
“許是走岔了,竟沒遇到?!闭f著便抬腳往里走。
小丫鬟細細瞧了瞧三小姐確定無礙,才松了一口氣,嘴角微扯,扶著佟夕佳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