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如碎裂開來的玻璃一般，在五一面前重新分散、組合。
當一陣令人眩暈的白光出現(xiàn)之后，五一倒吸了口冷氣，一下子從原本躺著的沙發(fā)上驚起。
他連喘了好幾口粗氣，這才從夢境脫離過程所帶來的副作用中緩過神來。
這是他經(jīng)歷過的，最為痛苦的一次。
光是現(xiàn)在腦袋里這種嗡嗡響個不停的聲響，就已經(jīng)折磨的他死去活來，更不用說渾身上下傳來的如骨折一般的疼痛了。
在他邊上，陳雪也睜開了眼睛，只不過和五一不同的是，她只是在眼睛里流出更多的眼淚。
寧趕緊過來，扶起五一。
“怎么樣了？”她的語氣略顯著急。在寧看來，這一次獵夢的任務顯然和之前的完全不同，她可以從五一的表情上看出來，顯而易見。
五一用手撐住沙發(fā)，嘶的倒吸了口冷氣。
這時，陳雪用沙啞的聲音說：“你們的任務完成了。”
五一轉(zhuǎn)過頭，跳過了寧的詢問，說：“可你的還沒有?！?p> 陳雪抹了抹流在臉頰上的淚水：“我沒有什么任務可言，我已經(jīng)說出了藏在心里的秘密。你會報警，對嗎？”
五一搖了搖頭，忍受著全身的酸疼，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沒有任何可以作為證據(jù)的線索，即便我重復你所說的話，甚至是準備描述出你們所做的事情的每一個細節(jié)，你也可以全盤否認?！?p> 陳雪同樣站了起來。
她一直盯著五一，目光被越來越多的淚水覆蓋起來。
最終，持續(xù)了十幾秒鐘的寂靜之后，她用一個嘆息聲結(jié)束了這一切。
“你知道，我原本打算將這些事情全部藏到自己的心里，但是自從他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之后，我只能感覺到害怕?！标愌┑穆曇艉茌p，但每一個字卻充滿了一種畏懼的情感：“當我閉上眼睛，他就會出現(xiàn)。不管我怎么逃，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會在地上拖著我，把我裝到編織袋里，然后……然后開啟切割機器……”
五一知道她說的是自己的前夫，也就是王其。
“我知道，他是在報復我，用我們對他的方式來對付我！”
現(xiàn)在回想一起，“屠夫”在陳雪最開始的夢境里，確實扮演著一個令人恐懼、代表著暴力血腥的存在。
但正是這樣一個被“扭曲”的角色，到最后，卻成為了拯救下陳雪的那一位。
“他不應該死……是我害死了他！”
五一問：“最后發(fā)生了什么？王坤呢？”
聽到了這個名字，陳雪一下子抽搐了一下：“他……”
“在手術室里，你擋住了攝像頭?！?p> 這是五一根據(jù)之前出現(xiàn)在夢境里的畫面得到的信息。
“不，”陳雪搖了搖頭：“我沒有做什么，那把刀刺得太深了，我能做的，只是讓他感受不到疼痛的離去?！?p> 五一皺了皺眉頭。
這還是真造化弄人。
原本應該是整個計劃的執(zhí)行者的王坤，卻因為沒有預料掉的意外情況，被王其反過來傷到了，最終失去了自己的性命。
此時，經(jīng)歷了陳雪所營造出來的夢境之后，五一覺得身處的這棟別墅，似乎都有種隱約的壓抑存在。
他回過頭去，現(xiàn)在重新觀察那幅有關天使降臨的油畫，也算是有了新的寓意。
屠夫——也就是王其——可以說，是深愛著陳雪的。
即便是知道了陳雪和王坤一起，聯(lián)手對付自己，他也會義無反顧地在夢境里保護陳雪。
這算什么？
噩夢的根源嗎？
五一嘆了口氣，對寧說道：“我們的任務完成了。”
寧眨了眨眼睛，顯然還沒有從剛才的狀態(tài)里明白過來：“啊……”
“陳雪，關于這次任務的費用，請你打到我們的賬號里。”說完，五一朝寧使了個眼神，后者從背包里掏出一張印有他們公司賬號的單子，放到了桌子上：“不過，如果你想要完全脫離噩夢的話，最好是去自首，只有將掩埋起來的秘密公之于眾，我想，才能讓王其解脫出來?！?p> 這段話，其實在一開始，五一并不打算說出來。
老實說，陳雪的夢境隱藏了太多，以至于到最后，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
王坤有一句話說的沒錯。
獵夢者，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難道只是重復著進入到別人的夢境里，做著一個觀察者和破壞者的工作？
頭疼……
五一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推開門，前腳剛踏出去，陳雪卻突然冷笑了起來。
這女人怎么了？是因為被噩夢折磨的失去了理智？還是因為自己的秘密，在夢境里被抖落了出來，導致產(chǎn)生了一種突如其來的害怕？
但當他的目光轉(zhuǎn)移到了陳雪身上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陳雪的嘴角勾了起來，眼睛就這樣冷冷地看著他。
“五一，獵夢者的作用是什么？”她的聲音也跟隨著這種表情的變化：“如果一個人，可以在夢境里撒謊，你們可以分辨的出來嗎？”
五一皺了皺眉頭：“你想要說明什么？”
“如果，我從一開始，就靠夢這個虛無縹緲的東西，掌控了你思考的方向。如果，”她勾起的嘴角終于放了下去：“這一切都是我導演的呢？”
五一抬起手，無所謂地擺了擺：“陳雪，一個人的夢，對于我們來說，都是一個全新的世界，更是一個充滿了未知的思維禁地。如你所說，即便一開始，整個殺人滅口的計劃是你想出來的，到最后王坤只不過是你計劃里的一枚棋子，甚至我可以說，王其殺死王坤，也是你精心設計過的結(jié)果，這又能說明什么？”
見陳雪沒有回答，他繼續(xù)說下去：“到最后，別忘了，是王其救了你。”
當他離開這棟別墅的時候，留給陳雪最后一句話：“結(jié)局是不會改變的，問心無愧就是了?！?p> 寧在原地躊躇了好幾秒鐘，這才反應過來，跑進了陽光肆意的室外。
她追上了五一，由于對整件事情沒有完整的線索，只能挑了一個很籠統(tǒng)的問題問道：“我們就這樣走了？”
五一停下腳步，他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們沒有辦法去限制她在現(xiàn)實生活中做什么，我們可以做的，就是除掉隱藏在她夢境里的噩源，至于她會怎么做，在去除掉了噩夢之后會變成什么樣子，這恐怕是她自己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