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星星

　　現在很少會有人主動跟自家長輩吐露心事。

　　根據陸霖上一個去的現代豪門世界的經驗來看，很多人不愿意跟家長聊自己的心里話，主要是代溝太大。

　　雙方的思想都不對等，你們之間該怎么聊的起來？

　　在共情世界第二次星潮爆發(fā)的時候，觀星者拉著它直奔聯(lián)邦的廢棄中樞，在那里他們有幸看到場狀況的煙花雨——

　　一個又一個人自爆成銀光煙花。

　　觀星者失落地告訴它，“很多人其實都拒絕向別人傾訴自己，他們習慣于把一切情緒都埋在心里，哪怕對方是他們的家人親友。”

　　不論好的壞的，悲傷了自己知道就行，開心的事說出來也沒用。

　　但共情世界不太一樣，他們的力量體系以精神力和心靈力量為主，情緒波動太大就特別容易失控。

　　“換在別處可行，但在星潮爆發(fā)的時候，人的一切情緒都會被放大。就像氣球一樣，充的太滿會自己炸開?！庇^星者坐在中樞監(jiān)控室里，折了顆紙星星遞給他。

　　小小的藍白條紋紙星星躺在手心里。

　　陸霖在心里默默地接了一句：然后炸成了煙花。

　　所以共情世界，才會有治療師的存在，人們向其訴說心事，而治療師不僅會開導他們，也會用力量安撫他們。

　　共情世界還挺別扭的。它把治療師的徽章標志，設置成了世界意識最喜歡的東西——蛇和梔子花。

　　不過，說實話。

　　觀星者和它都認為，一個心事重重卻始終不愿向別人，包括親友傾訴的人，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十分可悲的存在。

　　因為要么是沒有這個想法，要么就是害怕，要么就是無人可說。

　　最令人難過的是最后一種。

　　所以……

　　當任笙先是不情愿地沉默了好一會兒，又是過了好幾分鐘后，才吞吞吐吐外加掩耳盜鈴似地問他，“要是叔父的朋友，將來想投身到某個冷圈子里，叔父會怎么勸她呢？”時……

　　它心里竟然有些莫名的欣慰感。

　　哦，這種感覺它也熟悉。

　　在其他世界里給人喜當爹，喜當娘，喜當兄姐的時候，就經常會有這種既視感。

　　…

　　…

　　它收起了那點心里冒出的感覺，但還是耐不住露出了和藹的笑容，輕聲細語地問道，“你的那個朋友，莫非是上次看到的那個女孩？”

　　“就是在看芝加哥的時候，跟你待在一起的那位，我記得叫……叫離湘來著。”

　　任笙被自家小叔父笑容嚇得后退幾步，無他，“大魔王”每次一笑都是看起來有多溫柔，他就被坑的有多慘。

　　起先三元五毛零一分的教訓還在眼前呢。

　　不過聽到問話，他還是老老實實地答了。

　　任笙：“也不…好吧，隨便您怎么想，但是不要說出去啊?！?p>　　少年幾乎快要給他叔父跪了。

　　“我就是有點擔心她說說而已，說不定她以后又有了新想法呢，您可別到處宣傳?！?p>　　嘖嘖，這誠懇的眼神和語氣。

　　據說‘真愛的第一個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膽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膽’來著？

　　陸霖擼了把貓主子的皮毛，把它從頭擼到尾，聽著它發(fā)出的呼嚕聲，漫不經心地想著。

　　或許等自己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就能看到男主犯二死命告白的場景？

　　一想到這里，陸霖就忍不住笑意漸長。

　　它拍了拍男主的肩膀，安撫著對方，“別怕，我又不會到處亂說?！?p>　　“頂多用這個指使你給我跑路而已?！?p>　　“順帶偶爾嘲笑一下？”陸霖有些不確定地補充道。

　　于是任笙更加絕望了。

　　這人吶，一旦破罐子摔壞了，反而大膽了許多。

　　任笙也是一樣，心一橫就干脆明說了。

　　他表示：“小箱子有向音樂劇發(fā)展的意向。”

　　“所以你也有同樣的想法嗎？”陸霖回憶劇情，果斷地接上了后半句。

　　“所以我有點擔心她?！比误显谕粫r間，也說出了下半句話。

　　兩道男聲重疊在一起，同一時間，卻完全形成了兩種效果。

　　“………”

　　“………”

　　任笙愣住了，陸霖也懵了。

　　但它還好，殼子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似乎對面前的尷尬視而不見，輕輕笑了笑，頗有種一切都沒有發(fā)生的感覺。

　　其實內心深處已經在瘋狂艾特現代世界了。

　　它迫切地想要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這跟原劇情里說好的不一樣。

　　原本的劇情，就是個單純的追逐夢想，努力奮斗的故事。男女主兩人因為音樂劇認識，又后來加入了同一個社團。

　　這其中，男主從原本的歌劇迷，漸漸成了歌劇音樂劇雙粉，而女主也試著嘗試給社團表演寫劇本，最后意外發(fā)現自己貌似還有點天賦？

　　與此同時，男主的編曲天賦也漸漸嶄露頭角。

　　然后，就兩人一合計，就鐵了心往音樂劇專業(yè)那邊選了。

　　所以，為什么現在會鬧這出？

　　難道不是你兩一個說意愿，一個說我也正有此意，最后一拍手好情侶一起上嗎？怎么男主你先糾結上了？

　　現代世界倒是毫不意外的樣子，頗為冷淡地在腦海中回復了它一句：劇情提前了，蝴蝶就來了，前置過度發(fā)展沒了，你就即興發(fā)揮救場一下吧！

　　就主動隱身在旁邊預備來個應急了。

　　陸霖：………行吧，救場就救場吧，反正當主角的老爺爺也不是沒干過。

　　誰還沒當過知心姐姐，知心哥哥呢？

　　它清了清嗓子，趁著任笙還沒說話，就先開口來了一串打擊。

　　“首先，我問下，你想干涉她的選擇嗎？”

　　“我為什么會這么想？”任笙不解地撓了撓頭。

　　“那你覺得自己能阻止她不去嗎？”陸霖冷靜地問他。

　　“當然不能了”，任笙更加不解了，“她是個人誒，要是她真心想做什么事的話，我還能攔著她不去嗎？”

　　陸霖嘆了口氣，那還好，男主看起來現在更多的是擔憂和不解，稍微開導一下應該就能打上補丁了。

　　于是它抱起貓主子，試圖用毛絨絨自我安慰。

　　陸霖又問道，“最后幾個問題，你覺得音樂劇是職業(yè)嗎？”

　　“不是職業(yè)的話，那為什么有這個專業(yè)？”任笙覺得自己的頭都有點大了，完全弄不清自家叔父想要表達什么。

　　“它是合法而又正當的行業(yè)嗎？”

　　“是?！比误嫌袣鉄o力。

　　陸霖想了想，又補上最后一刀，“那這個行業(yè)有什么人身危險嗎？”

　　“沒吧！”任笙思索著自己腦海中關于音樂劇演員的信息，也沒見什么危險??！

　　最后，陸霖滿是憐愛地看著他，仿佛在注視著一個迷途的孩子，悄聲說道：“既然它是個正經的行業(yè)，也沒什么危險，屬于合法的行當，你又干嘛擔心這個？”

　　“天還沒塌呢，杞人小侄子。”

　　它變著花樣用典故損著男主。

　　“我大概知道一點你的心思，你是覺得這個行業(yè)，目前在國內沒有什么前景，屬于小眾圈子的，又冷，擔心她不管不顧跑了過去，受到挫折對吧?！?p>　　現代世界雖然的主元素是音樂劇，但是說實話，這個世界的背景里設置的情況有點不一樣。

　　國外的音樂劇市場很火熱，但中國在這方面卻是擁有大片的空白，雖然也有部分曙光，但是畢竟微弱。

　　而任笙，他就更好理解了，重要的人想要去從事一個前途不明的行業(yè)，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擔心。

　　但問題的關鍵在于，他擔心是擔心，卻也沒膽子付出行動去改變。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想法，熟悉的“主角”身份，讓它有些恍惚。

　　陸霖偏過頭，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如果不是任笙正蹲下清理自己的思緒，認真思考剛剛的那段話，就會意外地發(fā)現，自家小叔父此時的神情，古怪到了極點。

　　它的臉上浮現出某種混合著漠然和憐憫的神色，還有連些許自己都沒察覺的近乎傲慢的態(tài)度。

　　就差加個美瞳或者特效，來明目張膽地表示自己是個異類了。

　　它嘴角上揚，輕聲說道：“你查過國內的音樂圈的資料對吧，你覺得怎么樣？”

　　“群魔亂舞”，任笙如實回答道。

　　這是查查知乎和百度就能知道的事。

　　“那你覺得，離湘她會沒有事先去調查過嗎？”

　　清亮的少年音漸漸變的輕柔。

　　“既然你上次聊天時說過，她是個比較嚴謹的女孩子，而且每當要認真做事之前，都會提前做好準備之類的。”它漫不經心地補充道。

　　似一只叼著魚的鳥般，超然而又帶著點血味。

　　“你覺得她是蠢到，在真心想要往這方面發(fā)展時，會不提前打聽和做了解嗎？”

　　它將譏諷藏在平和的話語里，讓人聽不出來。

　　任笙搖搖頭。

　　想想也是，離湘那本筆記上的東西，已經證明了對方的前期工作做的多好了。

　　陸霖盯著開始從剛剛就在開始炸毛的貓主子，隨意拍了拍它的腦袋，似乎在說，安靜一點。

　　貓主子小聲地叫嚷了下，弓起了身子，后腿那里隨時可以發(fā)力。

　　然后還沒等陸霖繼續(xù)發(fā)問，旁邊隱身的世界意識，就先一步拉了拉它的衣角，在腦海中示意對方別再繼續(xù)了，你都開始了ooc了知道嗎？

　　現代世界：再往下發(fā)展，我都擔心你會不會干脆撕了馬甲了，這可不行。

　　現代世界：正常都市里絕對不能出現超凡元素，絕對不能，我可不想把你調到跟那兩個穿越者一樣的警告等級。

　　不過幸好，當事人還記得任笙不是曾經遇見過的那個世界的主角，情況和性格也完全不一樣。

　　在刻意放縱自己失控的時候，還保持著理智。

　　陸霖眨了眨眼，瞳孔深處開始溢出的金輝消失，那口古怪又輕柔的語調也變了回來，仿佛在這個瞬間，他又恢復那個高富帥的人設。

　　最后，它總結道，“懦夫！”

　　“哈？”任笙依舊無知無覺，剛從打擊中理清頭緒，結果迎面又是一句痛擊。

　　“不是嗎？”陸霖看著他，認真地解釋道，“你只看到了壞處，卻沒有看到優(yōu)點，你在擔心對方，卻不敢親自告訴她。更何況……”

　　“人家雖然說了，也有這個心，但總歸沒有現在就去做，顯然她也知道不急于一時。那你就完全是在為，還沒有發(fā)生的事，只是有可能發(fā)生的而擔憂?！?p>　　它居高臨下地看著任笙，眼瞧見對方沮喪的臉，心情突然好了一些，倒是稍微有點心思提醒對方了。

　　陸霖：“你知道白菜被豬拱是自然規(guī)律吧。”

　　“是…是的?！?p>　　“那你知道，豬也要生活的對吧！”

　　“嗯！”

　　“你沒法改變，就要唉聲嘆氣就行了嗎？與其這樣，為什么不如放手呢？”

　　任笙反問道，“讓她自己去做想做的事？”

　　“亦或者，你也可以同流合污??！”陸霖輕松地抱起貓主子，單方面不顧橘貓的掙扎，轉身走向超市售貨員那里，找人詢問關于這只貓的事了。

　　它今天發(fā)泄了一下情緒，倒是有點想養(yǎng)一段時間貓了。

　　而被留在原地的任笙，卻在想著那句“同流合污。”

　　難道…我真的是白擔心了？

　　唔，或許我該好好了解一下音樂劇了。

　　同一天，同個時間，另一邊的離湘正把黃玫瑰插在花瓶中。

　　她低頭再次看了看筆記本，其中一行上面寫著：會有兩人同時做著相似的夢嗎？疑問，需解答。（或許我該買本《夢的解析》？）

　　而就在下一行，上面寫的卻是另一件事：弟弟明天要回來了，8：30接人……末尾處被紅筆畫上了一顆心，還有…（稍微有點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