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莊禹跨步?jīng)_出,雙手十指交叉,握成拳頭,千斤壓頂?shù)卦胰カC夫大哥的項上人頭去。
這一拳如同數(shù)百斤鐵錘、千斤力道開山劈石,那獵夫大哥豈能受的起?頭骨裂開,腦漿迸灑,悶哼一聲便倒地身亡。
撿起魚叉,狠狠又刺入身亡列夫的胸襟,怨眸一瞥瞪去疑似軍兵的列夫兄弟。
這哪是落難的尋常人,分明就是惡魔顯世。獵夫兄弟連滾帶爬,他此時連多看一眼倒地的大哥都沒了心思,只求逃出這兇宅茅屋。
尚未奔出幾步,莊禹便在他背后又次抱拳狠狠砸去。不過此回則是砸向獵夫的后背。但聽骨骼碎裂之聲,獵夫張口便噴射出朱紅血水,來不及回面多瞧一眼“惡魔”他也倒地死滅了。
近旁,蹲下身子,莊禹舔了舔唇角,細細查看獵夫的不妥之處。算是全身上下都搜查了個遍,卻毫無驗證此二人是故意喬裝的軍兵。
眨了眨雙眸,莊禹一屁股坐在地上,眸光呆滯了些許。望向蒼穹,夜幕來臨。繁星閃耀,銀月皎潔。這天地莫名有股清幽安然。兩具死尸而已,莊禹見得多了。可惜,今個他自知錯猜了身份,致使真正的兩位獵夫命喪他之手。
曾經(jīng)殺人無數(shù),但他所殺之人都是奸惡之徒,對平常百姓從未如此過。是否憂懼過甚,對誰人都懷疑了?竟個今次分不明真假來了?
自知錯了,但已鑄成,借著月色他總算一聲喟嘆之后起身便將兩具死尸拖去籬院之外,尋一處掩埋了。
癱坐在墳塋旁,他忘記了饑腸咕咕,此時一腔怨恨都記在嵇滸那。他知道自個會有今日全拜嵇滸所賜。
而,嵇滸與他兵戎相見,實不在大義凜然的滅殺賊患一說,不過為了女人而已。
他不會讓周蘭兒的倩影從自個的心窩深處逃脫、忘卻。他無時無刻不記起與她在一起的美妙時辰。
想起半年前,他帶著一班討飯的花子對應(yīng)天一大戶人家打家劫舍,得手后便四散開來。莊禹遣了那些花子,他則一人精心裝扮過后這便打算去瞧瞧被人稱之為‘應(yīng)天第一美’的佳伶---周蘭兒。
也是霽空星朗,月明、皓潔的夜幕時分。莊禹隨身帶了些金條便打算趕去十里秦淮的煙花場地。
有心尋得周蘭兒自然是見上面了。只是這位周蘭兒卻逃難途中,乃是他助她逃脫媽媽的迫害,一路逃去椒城。
果真,周蘭兒名不虛傳,韶顏佳麗,笙簫超絕,且言辭談吐十分得體,與那些高貴的千斤小姐絕無二樣。莊禹被周蘭兒的美貌與才情所迷,這便隔三差五趕去椒城她姨母家中。縱使不過聽聽周蘭兒的笙簫及婉轉(zhuǎn)音喉,對他而言也是值了。
月余時日,他與周蘭兒已更熟識。一回,他又次對富貴人家打家劫舍,此番搶來巨量金銀珠寶,分來分去覺著毫無意義,不若就此招兵買馬,尋一安身之處才為上策。眾花子當(dāng)然聽命莊禹,一番商議,選址便定在椒城的龍山。只因那兒離應(yīng)天并不遠距,且鄉(xiāng)鄰敦厚,都是苦命的黎民百姓,如此便可避開繁華之地的危險暴露,伺機招兵買馬,將已近二三十人的隊伍擴充增添,往后便可大展拳腳了。基于此,他滿心歡喜去覿面周蘭兒,待絲竹畢,他便道出此回來這的用意。
“蘭兒姑娘且近旁說話?!?p> “公子但說無妨?!?p> 莊禹怎好意思大聲對周蘭兒道出實情呢?但他又不得不說了。他此回真實意圖便會設(shè)法帶周蘭兒去龍山,并告知她真心仰慕,只盼與她修得百年好合。
抿唇一笑,莊禹這位高拔健壯的男子就無奈地邁步近至她的身旁,而非再讓她近至他身旁說話。四下觀去,斷定她姨母一家子無人來才細語輕言啟口?!疤m兒姑娘,你我已經(jīng)七八回見著面,也算是熟識,如今我有一句實心話想對你說,不知講得講不得?”
墨瞳凝聚,眼瞼微眨,韶顏不懼便對著他。“瞧莊大哥神神秘秘,怕是有心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吧?自非,只要小女子能聽得下去必定愿聽其詳。”
果然聰慧的女子家,必定猜測他圖謀什么,遂先頭提醒呢!
憨憨一笑。撓了撓腦袋,莊禹在她面前總是這般?!笆乱阎链耍也桓野刖潆[瞞。其實我…我此番打算在龍山落草為寇,當(dāng)個逍遙快活的山寨主。想我這些年來行走江湖,打家劫舍。哦!我打家劫舍都是富貴人家,從不傷及無辜百姓。之后便分得錢銀周濟黎民百姓。除此,便是來蘭兒這,來這…來這聽蘭兒弄弦吹簫。但久而久之,在下對姑娘越發(fā)愛慕至深,時時想著如何才能求娶蘭兒,帶你遁跡山林,當(dāng)個壓寨夫人不再受苦?!?p> 身兒一顫,她在他說出此話之前已然聽過無數(shù)男子這般了??上В?,那些男子都不懷好意,無非就想言辭令她動容之時對她輕佻動手,而后更加貪得無厭,覬覦她的嬌柔身子罷了。
周蘭兒并非髫齔小兒,早就厭煩這些說辭,即使莊禹真心實意也令她厭煩。而況,她對嵇滸的掛念從未失去?!盁o恥,果真不著邊際的取媚于我,莊大哥的廬山真面目怕是要露出來了吧?不妨再度告知莊大哥,小女子感念莊大哥救我出苦海,遂閑來無事為你展露才藝??删退惆盐耶?dāng)作娼寮里的女伶,我也賣藝不賣身,爾休想得寸進尺。今個小女子乏了,想早些歇下,莊大哥請自便吧!”
說罷,周蘭兒一個憤然轉(zhuǎn)身,柳腰旋動,就欲不理不睬莊禹,香背對著他。
情知她誤解,莊禹欲釋明一切。“蘭兒姑娘想哪去了,必定是誤會了我,莊禹真心實意,并非設(shè)計取媚…”
“莊大哥請吧!小女子乏了!”她冰冷的香背就未轉(zhuǎn)過來,言辭更令人心寒。
多說只怕令她無法相信,定然疑惑他圖謀不軌。如此,莊禹心下揣度竟偷偷暗喜,對她節(jié)烈自愛頗為屬意。反正不急一時,這會就算了,莫再操之過急,過些時日再說及此事吧!而況龍山離她姨母家又不遠。
“既然蘭兒姑娘不愿聽在下肺腑之言,那在下就先個告退,過幾日再來,若那時蘭兒姑娘信我,我必獻出全部家當(dāng),任憑蘭兒姑娘拿去接濟苦難庶人百姓?!背惚潮┒Y,隨即離開。
思緒回還,山壑闃然。孑身單影,煩楚屈盤。也該用些山果野味,腹中不饑才能保下殘命一條。莊禹腳下凌亂,他尚需趕回茅屋灑掃籬院,待血跡全無,就可當(dāng)做何事都未曾發(fā)生過了,以免往后再有人來瞧出不妥便難遮藏。
柴火烈焰,這野味自然烤出一縷縷肉香入鼻,那溪水洗凈的山果輔以用下,寂苦的心中卻個戒懼方才的過錯。
吃吃吃,他大口大口地用下,他要忘卻不快,忘卻悲傷。
曾經(jīng),對歹人他殺人不眨眼、他強取豪奪、他恣意狂傲,就連官府也拿他沒法子。今日就不該為方才的兩個闖入的無辜獵夫懊悔,唯有自個的性命保存,日后才能報仇雪恨,才能有臉去陰司見周蘭兒。
奮力一拋,那野味殘骨便被他拋的老遠。
風(fēng)輕云薄,夜月撩人。為何這般,為何這般?!心下?lián)]之不去的仍舊是周蘭兒的倩影。當(dāng)知她都不在人世了呀!
可恨,該殺的嵇滸!若非他執(zhí)意領(lǐng)兵攻打龍山,想他莊禹數(shù)百號兄弟愣是誰人也不敢來擾的。那般,他莊禹便可與周蘭兒出雙入對,劫富濟貧,福澤周遭黎民,夫妻二人更加好不自在,逍遙快活了。
抬首向天,眸光憤然?!袄咸鞝?,我莊禹究竟做錯了什么,你要讓我落到這般田地?想我打家劫舍都是為民除害呀!我與蘭兒的情乃郎才女貌,般配至極的一對,為何你要讓她慘死異鄉(xiāng),如今尸骨怕也無存了吧?”
空寂的山谷,遼遠無垠的天際,他的呼喚除去憤然毫無回應(yīng)。
臂力驚人,他還有這般的能耐。狂舞飛竄,咆哮怒罵。一個力道,他竟左臂揮擊修竹,但聽“咔嚓”斷裂聲傳出,又次連連揮擊,折斷四五根修竹而后才停下。
雙膝跪地,眸光如同方才那般呆滯。
天為床、地為被。莊禹狂作一氣后便躺下粗喘著。心中泛起的酸楚無法平寧了。
他知道,嵇滸對周蘭兒的覬覦比他毫不遜色,只因嵇滸是先個認得周蘭兒的,也是嵇滸先個想把周蘭兒從青樓給贖出來的。然,無論如何,周蘭兒最后揀選的可是他莊禹??!
既然,嵇滸深深在意周蘭兒,那般又何必將他莊禹與周蘭兒逼入絕境呢?害的蘭兒也身死,更或許尸骨無存了呀?
一位女子,兩個男人。這般的摘心角逐,勝敗已定,就該服輸呀!可惡嵇滸還忍心讓周蘭兒為難,遑論直接害死了她。
不錯,毋庸置疑,嵇滸這般男子絕非正大光明,而是奸宄無情的丑惡之徒。雖然他出身高貴,學(xué)富五車,武略亦超群。
男人大丈夫,若為著女人互戮,為何不私下單獨一較高低,偏偏借助官府軍兵之力呢?
嵇滸啊嵇滸,你縱有多少本事都不過為著私情,絕非大丈夫的豪邁所為。區(qū)區(qū)兒女情長,你便帶兵搗毀龍山寨,豈知龍山寨那許多的無辜生靈都是貧苦庶人沒了活命之路才落草為寇的,卻因著你的私憤,好端端的被你手下的軍兵殺死在荒野了??!
咒罵之聲不絕于耳,莊禹不再只怨怪老天的無眼,更是定下決心,必將親自宰殺嵇滸,若得著機會最好連嵇滸的父母、姐妹兄弟、族人一道斬殺干凈才能解氣。
也該乏了,他幾乎每日如此,除去咒罵便是咒罵。隨之,他便闔上雙目,一夜入寐至天明如此往復(fù)。
總有一日,他會離開此處的。然,悲痛不絕,對周蘭兒的遺念折磨著無法改頭換面。他依然是他,頂天立地的他。
研習(xí)武藝,修養(yǎng)傷體,待他的右臂刀傷也好的差不離了,可否重出江湖再斟酌定下。往后,他會靠獨個行事手法,找出嵇滸的來龍去脈,乃至嵇滸家在何處,亦或他何時再來應(yīng)天或京城之處,他便會毫不留情地要他嵇滸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