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楊施放凈水訣為那土獴沖洗身上泥漿時,那土獴便乖巧的趴在她腳邊三步遠(yuǎn)處,待身上沖洗干凈了,竟還往后退了兩步,這才用力地抖了抖身上黃棕色的毛皮。葉青楊見它乖巧,心下不覺一動,當(dāng)即抬手又放了一個清風(fēng)訣出來。
一道清風(fēng)繞著那土獴轉(zhuǎn)了幾圈,瞬間將它皮毛上猶存的濕氣去得一干二凈。
那土獴歡鳴數(shù)聲,躥到她腳邊蹭了蹭,其狀甚是親密。葉青楊蹲身下來,摸了摸它光潔油滑的皮毛,問道:“你可知冰心玉蓮所在?”靈獸所以被稱為靈獸而非野獸,是因這種生物生有靈智,有那格外聰明的,靈智更堪比三五歲孩童,若得人點撥,甚至可以修煉。
只是靈獸大多壽短,即便修煉,也難有成就。更不說以獸身修煉所必經(jīng)的天劫雷火了。因此最近萬年,錯非那些天賦異稟、血統(tǒng)純正的靈獸,已極少有修士會去豢養(yǎng)普通靈獸了。
那土獴仿佛沉思了片刻,這才昂起腦袋,沖著葉青楊吱吱的叫了兩聲,邁開四條小短腿,選了一個方向往前奔去。葉青楊略一挑眉,倒也并未太過猶豫,便跟了上去。
她手中雖有灰沼澤的地圖,但灰沼澤內(nèi),霧氣蒙蒙,不見星月,樹木也大多畸怪,難辨方向。土獴雖是不入品的靈獸,但五行屬土,善能打洞,以之領(lǐng)路,倒也是個不錯的法子。
那土獴甚通人性,才剛又險些陷在沼澤之中,因此這會兒跑的并不快,每跑一段,還不忘回頭看一看葉青楊,似是生怕她丟了一般,弄得葉青楊一陣好笑。
一人一獸又往前走了一段,灰色霧氣竟似消弭了一些,取而代之的,卻是絲絲縷縷、飄飄蕩蕩的粉色霧靄。葉青楊眉心一蹙,知是桃花瘴,當(dāng)即翻手取出解毒丹來,服了一粒。
回眸見那土獴乖巧伏在地上,一雙滴溜溜小眼眨也不眨的望著自己,頗有歆羨之意,葉青楊不覺一笑,便又取出一瓶獸丹,拋了兩粒給那土獴。這獸丹,卻是她自那幾名修士儲物袋內(nèi)得來,品質(zhì)只是一般,但給土獴這種不入流的靈獸服用,也算是綽綽有余。
這土獴原就是灰沼澤內(nèi)的生物,瘴毒于它自是不算什么。此刻眼見葉青楊投了兩粒丹藥過來,當(dāng)即歡鳴一聲,張口接住丹藥,便咽了下去,對葉青楊竟是信任無比。
葉青楊移目四顧,小心地觀測著周圍。
灰沼澤內(nèi)的桃花瘴,她也算是久聞其名了。
桃花瘴,多見于植滿桃花的山谷內(nèi),因山谷雨多潮濕,每年花開時節(jié)桃花瓣層層堆積于谷地之中,與泥土同腐。又因谷地潮濕,花泥不干,濕熱到了極致,便形成了桃花瘴。這種瘴氣不負(fù)桃花之名,其色五彩,遠(yuǎn)看如云霞涌動,當(dāng)真是既危險又迷人。
沒來由的,葉青楊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蟠桃谷內(nèi)的那片玉蟠桃林。
那土獴服下獸丹,見葉青楊駐足不前,也并不著急,只趴伏在地,低低的叫了兩聲。
低頭看它一眼,葉青楊復(fù)又蹲身,摸了摸它油潤光滑的背脊,微笑道:“看你這般乖巧,我便為你取個名兒,叫獴獴,你看可好?”
疑惑的眨了眨眼,又歪了歪頭后,那土獴方才發(fā)出了一聲低鳴,似是同意了這個名字。
葉青楊莞爾微笑,下一刻,卻忽而抬手飛速地打出了一個法訣。只見得空中金光一閃,一個金色法印已急速沒入了那土獴的額心。
僵滯片刻后,那土獴忽得躥起老高,口中更發(fā)出一陣悲鳴。與此同時,葉青楊的識海中也已傳來一連串的叫罵聲:“你你你……你到底做了什么?該死……該死……該死……”
嘴角略略一揚,葉青楊似笑非笑道:“怎么?只許你算計別人,卻還不讓人反將一軍了?”
土獴這種靈獸,五行屬土,沼澤之地,雖是處處危機(jī),但說到底,也還是由泥土構(gòu)成。若說土屬性靈獸還能被沼澤困住甚至吞噬,葉青楊也只能感慨這只靈獸實在枉為土屬。
如一灘爛泥般、有氣無力地攤在地上,好半日,獴獴才恨恨道:“你……你這個狡猾的女人!我根本沒同意與你簽訂主仆契約,你……你怎么就能契約成功?”它自是不能口出人言的,但因契約存在的緣故,卻能在葉青楊的識海內(nèi)與她正常交流。
葉青楊悠然回應(yīng)道:“所以說,有些獸就是孤陋寡聞呢!你既不愿做我的靈寵,又為何要應(yīng)下我為你取的名字呢?”中古時期,人類與靈獸常有結(jié)契之舉,而結(jié)契的最簡單方式,就是靈獸應(yīng)下人類為它所取的名字。只是到了如今,這種結(jié)契的方式已幾乎不為人知,葉青楊也只是在一個極為偶然的情況下,從一卷殘本中得知此事,今兒卻還是頭一回用。
抬腳輕輕踢了一下癱在腳下、仿佛再爬不起來的獴獴,葉青楊輕描淡寫道:“我既能結(jié)契,便能解契,莫要裝死了,趕緊起來,帶我去尋冰心玉蓮!”
識海中,傳來獴獴有氣無力的聲音:“冰心玉蓮你就莫要想了,這一帶的冰心玉蓮都在灰鱷一族手中,就算你足夠狡猾,僥幸到手也跑不遠(yuǎn)!”
“灰鱷一族?”不期然的挑起了眉頭,葉青楊道:“我記得灰鱷一個族群至多也只有三五十只!”具體說來,灰鱷并非族群生物,只是有時生活在同一個沼澤內(nèi)的灰鱷會聯(lián)起手來,對抗外敵而已。畢竟灰沼澤雖大,適合灰鱷生存的地方到底還是有限的。
仿佛撇了下嘴,獴獴到底還是解釋道:“你那是哪一年的老黃歷了,現(xiàn)如今的蒼茫山脈早不是從前,具體怎樣我不便說,但奉勸你一句,早些離開吧!”
若有所思地蹙了眉頭,葉青楊一時沒有言語。她與獴獴簽訂的乃是主仆契約,這種契約對于雙方的約束都較為松散,它建立在雙方互不傷害的基礎(chǔ)上。在此基礎(chǔ)上,獴獴須得聽從葉青楊的指示,不得陰奉陽違;但葉青楊若蓄意傷害獴獴,也會遭受契約反噬。
通源界如今最為常見的人獸契約是比主仆契約更低一階的主奴契約,較為少見的則是平等契約與共生契約。主奴契約中,身為主人的修士可隨意處置自己的靈獸,而靈獸便如俎上魚肉,任由主人處決生死而不能置喙。平等契約,則是二者關(guān)系平等,如同朋友一般,這種契約通常見于高階靈獸與中低階修士之間,畢竟高階靈獸在修行過程中,時常會遭遇天劫,而若有修士庇護(hù),至少能在天劫重傷之后有人庇護(hù)。
至若共生契約,則是二者同生共死的契約,通常修士若非腦袋秀逗,都不會簽訂此契約。
微微一笑,葉青楊道:“但我神識有傷,需冰心玉蓮調(diào)養(yǎng)神識,你可有其他辦法?”
獴獴沒好氣道:“沒有沒有,你快快離開這里吧!”
葉青楊也不氣惱,只笑盈盈道:“也是,畢竟這山中危險也是不少!只是,你我如今已經(jīng)訂契,我走了,你該如何是好呢?要不,你就隨我一道出山如何?”
獴獴想也不想,便叫了起來:“不去不起,我在山里多么逍遙快樂,誰要跟你這狡猾女人一起出去,萬一你起了歹心,我豈非哭都沒地兒哭去!”
葉青楊嘆了一聲,不緊不慢道:“但你若不跟我一起出去,一旦被其他獸發(fā)現(xiàn)你已與我訂契,那你豈不是要如你那兩個同族一般被活烤了?”
“呸呸呸……”獴獴憤然地叫了起來:“那兩蠢貨才不是我的同族,罷了罷了,我就幫你一次,替你弄到冰心玉蓮,只是事成之后,你一定要幫我解契!”
葉青楊原就無心與靈獸結(jié)契,更莫說結(jié)的還是主仆契約。說到底,主仆契約對于雙方都有約束,用起來委實沒有主奴契約來得順手。只是可惜,那卷殘本上卻并沒有主奴契約的結(jié)契方式。爽快點頭,她對著獴獴伸出手來:“一言為定!”
獴獴在她識海發(fā)出一聲輕嗤,而后伸出一只前爪,在葉青楊掌心重重一拍:“一言為定!”
二人商議已定,便都放下了戒心,獴獴先道:“你才剛給我的藥丸味道不錯,都給我吧!”
葉青楊也不在意,便自儲物袋內(nèi)取出三瓶獸丹盡數(shù)丟給了它,獴獴也不忌諱,便當(dāng)著葉青楊的面,一張口,卻是連瓶帶藥盡數(shù)吞了下去。
葉青楊看得挑了挑眉,暗道這只小獸也不知是何品種,體內(nèi)居然天生便有儲物空間,如今看來,自己這一道主仆契約竟還賺了:“這是什么地方?”她若無其事地問道。
既已與她談好條件,獴獴便也放心了不少,當(dāng)下答道:“這里是迷障桃林,長有赤瘴桃。要想去到長有冰心玉蓮的地方,迷障桃林是最短的一條道!”
赤瘴桃之名,葉青楊卻曾在于墨給的靈藥圖譜內(nèi)看過,知道這種桃花花色灰白,氣味腥臭難聞,但瘴氣顏色卻絢爛奪目,凡人只需吸入一絲,十息之內(nèi),必然全身潰爛而亡。
但毒物出入之地,百步內(nèi)必有解藥,能解赤瘴桃瘴氣的,也惟有赤瘴桃的桃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