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此戰(zhàn)十分順利,還成功地撬開了荊州以西門戶建平,蜀軍軍威大震,東吳舉朝皆驚。
消息層層相傳,孫權(quán)大為震怒,人為蜀國欺人太甚,急令陸遜往西增兵,隨時準(zhǔn)備兵出川蜀。
國家之間的潛規(guī)則,孫權(quán)自然清楚不過,首先需要坐下來談?wù)?,談不攏,再打。
孫權(quán)直接遣使將此事捅到了蜀國高層,便是蔣琬,費祎的手上。
蔣琬,費祎二人面對喋喋不休的使者,哭笑不得,一邊咒罵著吳國暗藏鬼胎還血口噴人,一邊又懼怕著吳軍真在邊境開戰(zhàn)。
用幾句“我們會處理”草草打發(fā)了來使,隨后向后主稟報。
劉禪一人拿不定主意,第二日則登朝議事,召群臣相議。
對于此事,大臣抱著不同的態(tài)度,少部分人,對此事驚恐交加,紛紛上書,要求罷黜羅憲在巴東的一切職權(quán),并告之東吳,以避戰(zhàn)禍。
這一意見很快被主戰(zhàn)派們給否決了,無論是朝中的將軍,還是執(zhí)掌邊防的防御使,皆贊同大力嘉獎羅憲,為其加官進(jìn)爵。
眾人爭執(zhí)不下,劉禪有些不知所措,遂叫停眾人,直問蔣琬道:“你怎么看?”
蔣琬雖然是保守派,一個地地道道的保守派,但他是一個明辨是非的人,他之所以保守,純粹是自認(rèn)為不及諸葛丞相的萬分之一,領(lǐng)兵征戰(zhàn)也是空耗國力...
面對此事,和爭執(zhí)中的兩派,蔣琬緩緩走向朝堂的正中心,在兩邊期待的眼神下,他悠悠開口:“諸位,我想說的是,我大漢,沒有投降的將軍,只有斷頭的將軍,據(jù)我調(diào)查,此事乃是吳軍掠奪我蜀地資源在先,率軍攻城在后,而羅憲將軍,奮起反擊之余,并未違背任何國家禁約,他既沒有主動尋釁,也沒有率先攻擊,在我看來,捍衛(wèi)國威的同時,他使雙方的矛盾降到了最低點,實乃良將,即便不賞,更不應(yīng)降職,否則,天下人何敢為我朝拼戰(zhàn)一方?”
全場頓時寂靜下來,所有人靜靜地注視著蔣琬,很明顯,蔣琬偏向于主戰(zhàn)派的處理方式。
劉禪仍有些為難,不安道:“愛卿哪,那吳國那邊,該當(dāng)如何回復(fù)?”
蔣琬低著頭,遲遲沒有道出下語,劉禪坐于龍椅之上,坐如針氈一般,他恨不得蔣琬馬上開口告訴他答案,誰知道蔣琬如同...死機(jī)了一般,半天沒有支吾一聲,眾人疑之,紛紛轉(zhuǎn)目望去。
蔣琬這才緩緩答道:“陛下,依在下的意思,遵從丞相生前的戰(zhàn)略?!?p> “哦?相父是何戰(zhàn)略?”劉禪一怔,忙問道。
此刻,費祎緩緩走出,拜道:“陛下,蔣大人的意思是,“但凡曹魏仍存,我朝與東吳切勿開戰(zhàn)。”
劉禪被繞糊涂了,問道:“費愛卿,那依照蔣愛卿的意思,東吳怎會忍受我朝,定會興兵來犯,而蔣愛卿乃言順應(yīng)相父之戰(zhàn)略,是何意?。俊?p> 費祎笑了笑,補(bǔ)充道:“陛下,丞相這句話后面還有一句話?!?p> “哦?快快道來!”
“如實不和,當(dāng)妥善用兵,以抗之?!辟M祎一字一頓地說。
此語頓時震驚滿朝文武,誰都沒有想到,一向推崇和戰(zhàn)的諸葛亮竟然還說出了這種話???
事實的確如此,此時早已不同于三國初立之時,勢力分明,軍力懸殊不大,此刻間,三方勢力反差越來越大!
東吳一直以來,碌碌無為,除了石亭之戰(zhàn),再無勝績,依仗著長江天險,東吳抵抗曹魏算不上難事,而憑借秦嶺險關(guān),蜀魏之間也難分高下,在這之間,蜀吳之間的戰(zhàn)場便鮮明起來,沿江而東,再打一次空前絕后的大戰(zhàn)!
夷陵戰(zhàn)場再度浮現(xiàn)于世,諸葛亮生前料定蜀吳必有一戰(zhàn),秦國合縱連橫的先例在前,足以告之后人,天下,沒有絕對之盟。
“費大人,句句無虛,陛下,依微臣所見,當(dāng)吩咐一使者,出使東吳,面見孫權(quán),曉以利害,說服其不動兵戈,同時,集合軍力往白帝而調(diào)動,時刻為戰(zhàn)事做好準(zhǔn)備?!笔Y琬補(bǔ)充道。
劉禪道:“善,卻不知遣何人出使?”
蔣琬笑了笑,乃答:“陛下寬心,此事乃是羅憲手下之事,陛下大可以將此事交給羅憲去辦,如羅憲能處理妥善,無論是和是戰(zhàn),羅憲都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可賜其為鎮(zhèn)東將軍?!?p> 劉禪遂頷首以表贊同,遂命宦官傳命于羅憲。
永安城內(nèi)的羅憲接到圣旨,便開始眉頭緊鎖,坐于案前不可自述,常嘆息。
李江作為其貼身牙將,見其不正常,乃入府而詢問道:“上將軍,何事犯愁?可是朝廷怪罪下來了?”
羅憲苦笑著搖搖頭,拿出了那一紙詔書,苦訴道:“陛下非但沒有革我的職,反而要加封我為鎮(zhèn)東將軍?!?p> “如此豈不快哉,又何故犯愁?”李江差點興奮地叫了出來。
羅憲搖搖頭,謂道:“此乃有一條件,便是令我遣一人往建業(yè)面見孫權(quán),曉以利害,說服其休的進(jìn)軍?!?p> 李江大驚,驚呼道:“此事難于登天!吳軍至少于奉節(jié)城下陣亡了上千人,如今我軍已拿下了建平,孫權(quán)豈會容忍,即便是我等讓出建平,怕也是無濟(jì)于事。”
羅憲拍拍腦袋,訴苦道:“我所擔(dān)心的,正是此事。”
資治通鑒中記載,諸葛亮所遵從的原則是,同東吳,能和則和,即便是表面上的盟約,如若開戰(zhàn),如果不將東吳消滅,是沒有辦法北伐中原的,因此,伐吳之戰(zhàn),要么數(shù)年不起,或是直搗建業(yè),別無他說。
最終,羅憲的意思乃是遣陸黎往吳都商議,原因有二:
一是陸黎心中存有大義,有較他人而言更成熟的政治嗅覺,以及圓滑剛正的話語,姜維有言贊道:“漢興之文武,遠(yuǎn)勝朝中倦政者。”在姜維眼中,陸黎便是一個文武雙全之人。
二方是陸黎武功過人,善于察言觀色,能預(yù)知危險,應(yīng)變能力強(qiáng),一旦東吳變卦,羅憲相信陸黎有能力應(yīng)付,設(shè)計脫身。
遂而,陸黎接到了羅憲的命令,往吳地談判。
此刻,陸黎方才進(jìn)駐建平,犒賞眾將之余,鞏固城防,并按照羅憲吩咐,于當(dāng)?shù)仡C布蜀律,蜀法,將當(dāng)?shù)匕傩樟腥霊艏?p> 此乃昭烈帝劉備昔日攻吳時,所行之策,同言道:“我等每下一地,皆為蜀地,不可損毀一草一木,城中百姓,不可驚擾,依蜀律悉數(shù)劃歸?!?p> 那時,孫權(quán)聽聞此事,大怒,拍案力竭道:“大耳賊乃是視吳地為蜀土乎?”
矛盾進(jìn)一步激化。
此刻,此舉同傳秭歸,秭歸諸將無不捶胸憤慨,孫曦早已臥病在床,言語不得。
接到命令的陸黎,同諸將商議,眾將皆憤慨,勸陸黎不遵,以守城為由,推辭不去。
陸黎見到那快馬書簡,心中意起,不怒反笑道:“此等美差,我陸某便接下了?!?p> 眾將大驚,皆駭之。
陸黎只是笑笑,恭敬地打發(fā)了來人,隨后,釋然回營。
留下面面相覷的諸將。
按照羅憲的命令,明日一早,陸黎將出征建業(yè)。
臨行前,陸黎于營中苦思明日之事,心中坦然卻又憂心忡忡,深入?yún)堑兀坏〇|吳氣急敗壞,很可能拿使者泄憤。
此時早已不像昔日諸葛亮游說東吳那般容易,靠舌戰(zhàn),已然解決不了問題。
此行,需楊威,楊威先得狠,陸黎首先想到了陳記。
晚間,軍中寂靜起來,伴隨著幾聲烏鴉排翅往遠(yuǎn)方而去,陸黎傳喚陳記,待到左右將陳記喚來時,只見陳記一臉慌張,手忙腳亂地沖了進(jìn)來,直迎陸黎道:“大哥?可是你想通了,不去那是非之地?”
陸黎笑著搖搖頭,指了指案牘右邊的凳子,輕聲道:“來,汶上,坐?!?p> 陳記心中焦慮,哪顧得上坐啊,火燒屁股般奔上前,抻住桌案,探頭到陸黎跟前,厲聲道:“大哥,我兄弟四人,皆認(rèn)為此番談判東吳存有報復(fù)心理,不去為好??!”
陸黎雙手合實,輕輕地搓了搓,反問道:“汶上啊,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人不敢之事我敢之,他人不能為而我為,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再論,值此時,還有誰的才能能與你大哥我并肩?江東鼠輩豈能傷的了我?”
陳記有些吃癟,沒想到陸黎變著法把他自個好好夸了一遍...
“大哥,你說的有理,但過于兇險,如大哥非去不可,定要帶上我,同大哥一路赴湯蹈火,闖建業(yè)!”
陸黎哈哈大笑,緩緩起身,繞過案牘,站到了陳記的面前,拍了拍陳記的肩,嘆道:“我正是此意?。 ?p> 陳記大喜,拜道:“多謝大哥成全!”
陸黎扶起陳記,眼睛閃爍著望著這個實誠的粗魯之人,心中憤慨:為何如此質(zhì)樸的人性會在歷史的長河中逐漸泯滅?
陸黎對身邊的每一個兄弟,心存感激。
“回營整頓行裝,明日啟程。”陸黎吩咐道。
“諾!”陳記抱拳道,隨即出營,回本帳去了。
陸黎此刻并無困意,天色逐漸暗了下來,陸黎便點燃一盞油燈,端著油燈,仔細(xì)端詳著懸掛在營帳最后方的一副地圖。
在彎彎曲曲的密集線條中,陸黎伸出手指,順著長江比劃而去,最終劃到了一個名為建業(yè)的地方,隨后狠狠點了點,嘴里怒斥道:“建業(yè)...遲早有一天,我會沿江直下,收復(fù)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