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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凜北歌

第五章 出征

凜凜北歌 丶夏豎琴 3614 2019-07-14 17:04:19

  倒馬關(guān)近幾日倒也無事。都護府通報宣府軍事意圖后,也只是令倒馬關(guān)、紫荊關(guān)所整軍備戰(zhàn)。

  當然這些都不是陸容這小兵癩子能接觸到的。

  自從上次范辛眾人的事后,陸容才算是真正的融入了關(guān)所生活。畢竟出過任務(wù),雖然不是真刀真槍的殺敵。但也不似以前束手束腳,竟也有點老兵油子的架勢。

  每日出操,值夜,扯淡,睡覺,生活的倒也愜意充實。營內(nèi)士兵大多是光棍一個,閑暇時三言兩語總是離不開女人。幽州哪個縣盛產(chǎn)美女,燕京城近年誰可謂花魁,江南姑娘到底比北地女子水靈在哪,仿佛皆是走南闖北見識廣大之人,尤其以老黃、韓舜為甚,幽并二州各地鳳樓花地都要評價一番,給李離這愣小子聽的一愣一愣的。只是時間一長,翻來覆去也無甚新鮮。

  無奈你讓一幫大老粗討論詩詞歌賦,軍事政令,著實太難為他們了。

  陸容開始還跟著湊合兩句,不久便覺無趣,只有翻看書籍,聊以自娛。陸容入伍時帶了兩本書來,一本講述兵法軍事的《握奇經(jīng)》和一本政體史書《商君言》,都已看完了。

  老黃等人每每見陸容讀書都嗤之以鼻,總說識幾個字就行了,你個臭當兵的還想考狀元不成?

  陸容開始時總是笑笑不言語,后來逼急了就發(fā)狠道“還想老子給你們寫家書不?”

  也無怪老黃等人不屑一顧。在他們眼里讀書識字做學(xué)問的都是世家子弟。王朝雖不禁寒士上進之路,但有仲一朝二十七次科舉,前三甲中寒士出身的一只手數(shù)的過來。

  更加上幽州地處邊陲,窮鄉(xiāng)惡壤,許多縣城連縣學(xué)都沒有,托生于這里的窮苦人家仿佛就只有兩條路可選,務(wù)農(nóng)和當兵。

  陸容的學(xué)問倒也不是德叔教的,而是一位王姓落魄書生。

  陸容已不記得什么時候開始,每半年都會有一位面容枯槁,衣衫卻也還算整齊的中年書生來德叔家住上一月,教授陸容各種學(xué)識,天文地理,人文兵法,涉獵甚廣。

  德叔也一反平日放縱之態(tài),對陸容嚴加管教。陸容略有貽怠,王先生或罰或罵,德叔均聽之任之,甚至還會親自動手。

  德叔說王先生是飽學(xué)之士,平日游離四方,要不是因與我有舊,你能有此機緣?

  陸容性子從小叛逆,本不服管教,但架不住德叔打鐵之人,手狠力足,只好認命,每日讀書直至年歲漸長,心智漸開,現(xiàn)在倒也對王先生十分尊敬。

  先生每當離家游歷之時,都會留下書單與陸容,讓他自己研讀。若有不明之理,等先生回來之時,再為陸容講明。

  這兩本《握奇經(jīng)》和《商君言》便是上次先生留給陸容的。

  秋日漸短,涼意倍增,倒馬關(guān)還是不見北蠻一兵一卒。只是軍中稍有傳言,說宣府那邊已經(jīng)調(diào)兵遣將,不日開戰(zhàn)。

  韓舜是十年老卒,在軍中自然消息靈便,悄聲道:“我一戰(zhàn)友,在朱將軍身邊當差,他說將軍已得軍報,好像宣府那邊戰(zhàn)事不順,有一直部隊深入敵后,被包圍了?!?p>  老黃呲呲牙花子:“宣府那邊如果吃緊,咱們可能也要有動作了?!?p>  陸容探頭問道:“果真嗎?咱們要出征了?我還沒見過蠻子長什么樣呢。”

  老黃罵道:“蠻子有什么好見的!老子跟你說,別看你每日嬉皮笑臉的,真上陣了,嚇尿你褲子!兩軍交戰(zhàn),可不是戲臺上假把式,那是真刀真槍的,一個不小心,半個身子都沒了!”

  陸容撇撇嘴,李離嘿嘿傻笑。

  老黃接著嘆道:“你們兩個小子倒還不錯,死了怪可惜的。這兩天沒事把刀磨一磨,多纏幾圈布,弄順手了。到時候真上戰(zhàn)場了,別的誰都不好使,武器才是你親爹?!?p>  果不其然,第二日,軍令傳來,令倒馬關(guān)老山營即日整裝開拔,帶十五日口糧,目的地靈丘,同時紫荊關(guān)衛(wèi)也抽調(diào)兩營協(xié)同作戰(zhàn),共計六千余人。保定府后方屯所完縣、安定駐軍補充至兩關(guān),負責守衛(wèi)和后勤。

  戰(zhàn)爭突然來了。

  前一天還滿不在乎的陸容,像是被突然扼住了喉,看到整個倒馬關(guān)兵士列隊整軍,肅殺異常。營帳內(nèi)各級主官行色匆匆,面容嚴肅。腦海里一句俏皮話也想不起來,還沒行軍,腿肚子竟有些酸起來。憨憨傻傻的李離也沒了笑模樣,時不時的臉上肌肉抽動一下。老黃也一改平日猥瑣之態(tài),呼喝著整理隊伍,雖仍不時有笑罵,早已沒了往日的齷齪之姿。

  在營廣場上列隊裝備軍弩,略有涼意的秋天,陸容竟然冒汗了。手里的弩弓,感覺濕噠噠黏糊糊的,好不趁手。

  燕敕軍的雖以軍弩聞名,但軍弩制作繁瑣,耗時巨大,到現(xiàn)在也只有個別主力野戰(zhàn)部隊能人手一柄。

  像倒馬關(guān)這樣的衛(wèi)所,軍弩只有執(zhí)行重要軍事任務(wù)和訓(xùn)練的時候,才會給士兵發(fā)放使用。平日里都收繳上來,集中存放保養(yǎng)。軍中有律,擅藏軍弩者,斬。

  靈丘位于倒馬關(guān)衛(wèi)西北方向一百里處,據(jù)都護府諜報那里長期駐扎北蠻兵五千,而衛(wèi)所指揮中樞預(yù)計宣府那邊早已于蔚縣附近開戰(zhàn),所以兵力應(yīng)該會有所減少,但不應(yīng)少于三千。

  這次任務(wù),都護府軍令說的很明白,途經(jīng)淶源分兵五百駐守淶源,保證退路以及必要時后續(xù)部隊可以增援。剩余兵馬,逼近靈丘,于靈丘附近安營扎寨,扼守官道,非敵軍逼近,不得主動接戰(zhàn)。

  一展大旗于隊伍先頭,上書一大字“朱”,這是部隊主將、倒馬關(guān)老山營主官橫野將軍朱洪的將旗,部隊成一字長蛇,不見頭尾,肅聲推進。

  行軍路上,陸容得知,原來此次仲蠻之戰(zhàn)竟是多年少見的大手筆。

  原本宣府調(diào)兵一萬奇襲陽原,本可一擊制勝。誰想,北蠻陽原守軍不戰(zhàn)而退,反聯(lián)合蔚州、渾源、靈丘,共四路兵馬一起,合圍深入敵陣、牽制北蠻援軍的虎魁軍。同時原本應(yīng)在秦地指揮駐防的南院大王北宮玉,早已埋伏在宣府境外,使得陽原那兩萬宣府軍不得不原地駐守,防備敵襲。北蠻朝堂兩位軍權(quán)大事一言可定之的大將軍竟然聯(lián)手做局,妄圖以陽原一地易手換取燕敕軍精銳鐵騎虎魁軍的全軍覆沒。

  這次倒馬關(guān)出征,簡而言之就是駐守淶源,牽制靈丘,為虎魁軍突圍保留一條生路。

  陸容言道:“蠻子這次下了血本,如果虎魁軍被圍,咱燕敕軍就只剩下燕王親軍玄皂軍一只精銳騎兵了。那燕敕軍與北蠻以后的正面戰(zhàn)場,少了一只機動部隊,將會被動很多。唉。你們可知一只成建制的成熟騎軍組建起來多么難?!?p>  老黃李離等人聽的一愣一愣的,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一路上,晚上安營時,老黃把打聽來的消息告訴陸容,陸容就把自己的分析看法講給大家聽。

  一百里并不遠,急行軍一天就能到。考慮到可能會遭遇惡戰(zhàn),朱洪令軍隊減緩行軍,日行五十里,第二日早早安營歇息,第三天才踏入靈丘境內(nèi)。

  靈丘并不大,是一座小城,大戰(zhàn)在即,城門緊閉,只能隱約看到城頭有蠻子巡視,數(shù)量不少。朱洪令軍隊在靈丘東北五里處,官道邊伐木筑營,立拒馬陣,設(shè)絆馬索,多散斥候,營內(nèi)分四班值夜,軍兵夜不卸甲,枕戈而眠,只待大戰(zhàn)。

  陸容自從出了倒馬關(guān)后,一天比一天緊張,吃的也少,夜不能寐。老黃為此少不得大發(fā)雷霆。大罵:“小孬種!”

  陸容也有氣無力,哼哼唧唧。其實陸容不是怕,就是緊張。畢竟第一次上戰(zhàn)場,將要面對的可能是萬人大戰(zhàn),陸容從小生活的安新縣挨家挨戶數(shù)過來,也沒一萬人。

  梨子倒是天不怕地不怕,很快就適應(yīng)了戰(zhàn)場氛圍。時不時的憨笑著安慰陸容一句:“容哥兒,沒事有我呢,你指揮,我動手,咱還按以前的來?!?p>  老黃白眼猛翻。

  這老兵油子入伍十年,可以說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什里十個人就屬他和韓舜最正常。

  老黃吧唧吧唧嘴說道:“小陸,不是老子笑話你,你這孬樣一點也不如梨子。想當年我剛?cè)胛闀r,燕敕王大將軍還會親臨戰(zhàn)場,有他老人家在身后坐鎮(zhèn),陸字王旗那么一展,無論多慫的貨,都撒丫子往前沖,老子當時只記得閉眼睛捅,一場仗下來也不知道捅了幾個,雖然打完了,軍靴丟了,但老子肯定沒丟人。你們這幫年輕娃娃沒經(jīng)歷過那陣仗,倒也不怪你們慫,只是等真上了戰(zhàn)場,對上蠻子……”

  老黃抽了抽鼻子,繼續(xù)道:“你就記著,身后就是你家那條從小爬摸滾打,雞飛狗跳的巷子,你讓蠻子過去了,那你爹你媽你弟你妹,就都沒了。”

  陸容蔫蔫道:“滾你丫的老黃,我不慫,就是緊張?!?p>  老黃一臉不信道:“還有你梨子,我跟你說,戰(zhàn)場上誰也不顧上誰,親爹來了也沒用,你要總想著別人,你倆都得死。你只有活著,才能幫你朋友報仇,才能給他收尸。你倆感情好我知道,可蠻子不知道,”

  老黃頓了一頓繼續(xù)說道:“跟老子一起入伍的同鄉(xiāng)十多個,老子眼睜睜看著死在我眼前的起碼有四個。老子能咋辦?只能幫他們把撫恤領(lǐng)了,再多替他殺幾個蠻子。還能咋辦?”

  韓舜坐在一邊沉默無言,用氈布仔細的擦拭軍弩。

  老黃抬起頭,面帶無奈之色,指了指韓舜道:“老韓和老子也是相識多年了,咱們大家伙都有個規(guī)矩。要是誰在戰(zhàn)場上看到兄弟快不行了,能幫就幫,幫不了的,送他一程,別讓他受罪?!?p>  帳內(nèi)一時無言。只有巡夜士兵走路的腳步聲隱約傳來。

  韓舜見氣氛凝重,放下軍弩笑道:“老黃你竟瞎咋呼,哪就那么慘了。”

  陸容也附和著,一邊齜牙咧嘴一邊笑道:“是啊是啊,嚇的我腿都抽筋了,梨子快快?!?p>  眾人也都玩笑幾句,氣氛漸緩。

  此時已是月上中天,營內(nèi)隱約聽聞似有人呼喝之聲,不久竟有快馬馳入。陸容一驚,忙起身出帳查看。自古軍營內(nèi)最怕士兵夜嘯,軍營乃肅殺之地,士兵又多提心吊膽、精神緊繃,若有無故驚叫、馬鳴,極易引起精神奔潰,導(dǎo)致炸營。

  陸容心知此時縱馬馳入,那定是有緊急軍情。

  果不其然,不一會,督軍便各帳通告起身集合,營內(nèi)多燃火把,燈火通明。

  眾軍于營外列隊,主將朱洪上馬環(huán)視四周,點頭示意傳令官,傳令官高聲道:“據(jù)報敵軍將于明晨來襲,各部今夜無休,生火造飯,以待敵軍!”

  陸容握緊手中長矛,回頭眺望靈丘方向,目力所及,只見一片黑暗籠罩,似黑云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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