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兩馬于保定府境內(nèi)疾行而過。
原本陸容吳背二人自逐鹿山出來之后，陸容心有不甘的先回了趟安新縣，空無一人的房子和不知所蹤的德叔、李家老爺子，終于讓他推翻了心中那點僥幸。
一心趕路，恨不得飛到秦州去的陸容，一路上思來想去，怎么也不敢相信王玄策所說之言，自己一個小兵癩子，竟是皇家血脈。
只是王玄策的斬釘截鐵和師道尊嚴(yán)的嚴(yán)厲，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每每想到此，陸容都覺命運如此荒唐可笑。
對陸容來說唯一的安慰便是王先生言道，那日梨子將自己打暈之后，殺蠻子數(shù)人以引開蠻子注意力，最后身受重傷，被馳援而來的玄皂軍所救。
雖然得知梨子竟是死士身份，是刻意安排到自己身邊，可陸容相信，倆人從小一起長大，不分彼此的情誼，一定是真的。
這趟秦州之行，范姜果然沒隨陸容一起上路。雖心中滿是失望，卻也知道自己沒資格再要求范姜更多。
這位溫柔善良卻身手不凡的姑娘本來就于陸容無甚交際，能在茫茫人海之中相遇，已經(jīng)是莫大的緣分。
只是范姜那一雙淡淡的眼神和溫柔的笑意，時不時在陸容腦海里浮現(xiàn)。
還有她白皙腳踝上微晃的那枚黑色吊墜。
吳背這位王玄策弟子一路上少言寡語，似有重重心事，再加上陸容也滿心糾結(jié)早沒了閑情逸致，二人沉默前行，雖兩人兩馬，卻形單影只。
現(xiàn)已深冬，年歲將近，幽州這片滿目瘡痍的土地上，還沒有飄過一絲雪花，滿目都是暗沉的深色調(diào)，沒有一絲生氣。
陸容感覺一切都糟透了。
行到靈壽縣，已近太原府，遠(yuǎn)遠(yuǎn)的有一條河，早被冰封，河岸邊淺灘上搭有一間茅草棚，眼望孤零零的，離茅草棚不遠(yuǎn)處有兩人在冰河之上正忙著什么。
陸容策馬過去，離近一看，是一中年婦女和一個半大孩子，吳背淡淡道：“靈壽紅尾魚遠(yuǎn)近聞名，此時清蒸更佳，這二人看來是捕魚的。”
陸容略微點點頭，想起兒時自己也經(jīng)常和梨子在白洋湖撐船抓魚，心有所感，想過去看看。
停馬棚邊，二人翻身下馬，陸容見冰河似尚未凍實，還能隱隱聽到水流汩汩之聲，皺皺眉，輕步踏上冰河，朝二人走去。
吳背有些猶豫，想叫住陸容，最后也沒說話，只留在岸邊耐心等待。
這河并不寬，陸容不一會便走到江心，眼見那中年婦女正用冰錐小心翼翼的于冰上鉆洞，而那孩子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在一旁整理釣竿、魚餌。
寒風(fēng)刺骨，尤其是在江面上，會有細(xì)微冰碴撲面，更覺艱辛。
婦女也看到陸容行來，有些著急，道：“哎喲，這位公子怎能上這來，這河還沒凍實，危險啊?！?p> 那孩子也停下手里動作，好奇的看著陸容。
陸容淡淡道：“沒事?！?p> 那婦女見陸容腳步不停，更慌了，停下手里活計急忙道：“公子快別過來了，怕腳下這冰經(jīng)不??！”
陸容不由停住腳步，道：“這位大姐，你就不怕么？”
那婦女三十多歲，臉上滿是風(fēng)霜辛苦，打量了陸容一番，道：“嗨，早就習(xí)慣了，不像你們不知這河水脾氣，一個不小心掉到冰窟窿里，命就沒了。”
婦女又拾起冰錐，就行忙乎起來，嘴里繼續(xù)道：“公子可是要吃魚??？到棚子那邊等我就行。這魚還得一會才能釣上?！?p> 陸容有些心不在焉，淡淡道：“我不是要吃魚，只是看見你們在這釣魚，覺得親切，想過來看看?！?p> 那婦女聞言笑了笑道：“這有啥好看的。公子不是本地人？”
陸容嗯了一聲，也不多說，眼見薄冰已經(jīng)鉆透，婦女小心翼翼的將冰錐取出，自己也慢慢后退了幾步。
一邊那孩子還是偷偷的打量陸容，被婦女一聲斥責(zé)，才回過神來，將已經(jīng)勾上魚餌釣竿從冰上滑給婦女。
那婦女接過釣竿，慢慢蹲下身子坐在在冰上，手上使勁緩緩挪到冰洞前，將釣線投入水中。
陸容輕聲問道：“釣魚自己吃？”
那婦女抬頭看了看陸容，仿佛有點詫異，轉(zhuǎn)瞬即逝。歉意的笑了笑，沒說話，只擺擺手。陸容知道婦女是怕言語嚇到水下的魚，不易咬勾。
身邊那孩子接口道：“賣的。”
見陸容轉(zhuǎn)身看他，那孩子又低下頭，忙乎起自己手里的事情來。
陸容覺得有趣，不禁微笑的逗弄孩子道：“你怕我？”
那孩子低聲道：“不怕?！?p> 陸容笑了：“那你為何不敢看我?！?p> 那孩子漲紅著臉，不敢說話，手里的魚線亂成一團(tuán)。
婦人笑了笑，輕聲道：“公子別介意，我這兒子膽小怕生?！?p> 陸容微笑不語，這孩子雖說怕生，但虎頭虎腦的，眼睛里透著股機(jī)靈勁。
此時岸邊停下兩輛馬車，車上下來三名年輕男子，領(lǐng)著幾名家仆，三名男子身穿淡白氈袍，神態(tài)自若，一看便是富家子弟。
一名車夫跳下河堤，走到棚子邊，先伸頭看了看，又望向這邊，口中大喊道：“魚呢？”
婦女沖孩子一努嘴，輕聲道：“娃子?！蹦呛⒆臃畔率掷雉~竿，手籠嘴邊，奮力喊道：“沒呢，快了！”
那馬夫也沒說啥，回身沖三名男子答復(fù)一句，便回到馬車上，不一會抱下來氈毯，酒杯器具，鼎爐碗筷等東西來，鋪在棚子里。
三名男子仿佛心情甚好，也不進(jìn)棚，只在河邊散步，不時傳來一陣大笑。
那婦女手法甚快，不一會便釣上來一尾紅尾魚，半寸左右，抽身搖尾，甚是有力。
婦女有些失望，取下魚鉤，將釣上來的魚滑給孩子，那孩子甚是靈巧，一把抱住，也不顧魚尾抽打，便往河畔棚子跑去。
陸容見釣上了魚，自己也很高興，不禁有些笑容，見孩子在冰上跑過，沒來由囑咐了一句：“慢點?！?p> 那婦女手中不停，繼續(xù)捋順魚線，也罵道：“娃子看著點冰，掉河里凍死你個小崽子?！弊焐想m說，眼汪里卻滿是寵溺，轉(zhuǎn)而對陸容笑道：“公子要不先回棚子等吧，等我再釣上來幾條，公子可嘗嘗咱這有名的紅尾魚。”
陸容見母子二人如此，心里也有些感動，略微點點頭，便轉(zhuǎn)身回到岸邊。
丶夏豎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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