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秦嶺重巖疊嶂,氣勢磅礴,被譽(yù)為中原文明龍脈所在。
秦嶺中段,有山名曰地肺,乃道家修仙福地,有一溪兩池五臺九險峰,舉世聞名,相傳老子當(dāng)年便于此地修真煉丹,故有“洞天之冠”美譽(yù)。數(shù)千年來無數(shù)求仙問道者歸隱此處,或臨泉坐忘,或結(jié)廬悟生,留傳奇無數(shù)。
只是隨著近年來西蜀搬陽山神仙人物輩出,漸漸勢大。再加之大仲朝獨尊儒法,抑道抑佛,這天下第一福地才略有沉寂。
陸容吳背二人星夜兼程,風(fēng)塵仆仆,臨行前王玄策千叮嚀萬囑咐陸容入秦川務(wù)必先尋得之人,便隱居于此。
眼望山峰如筍,陸容滿心期望,不知此人是何等神仙人物。
誰知隨著吳背七繞八繞的卻并未上山,轉(zhuǎn)過一個山腳,有一個小村落,遠(yuǎn)遠(yuǎn)望去,炊煙渺渺,二十幾戶人家,房屋修建的錯落有致,甚是整齊。
二人牽馬進(jìn)村,只見戶戶大門緊閉,此地位屬秦州,冬天甚是寒冷,百姓無事可做自然都貓在家里取暖過冬。
陸容無奈,問吳背道:“老吳,人呢?”
自靈壽江邊陸容吳背一番長談之后,這幾日吃住同行,二人漸漸熟絡(luò)起來,稱呼也隨便了一些。
這吳背本是幽州寒士出身,自幼勤學(xué)好讀,但因平日不喜儒法之道,只愛兵法謀略,在大仲朝獨尊儒術(shù)的背景下有些離經(jīng)叛道,加之寒士背景,沒什么門戶,二十歲時鄉(xiāng)試竟然落榜,卻得王玄策賞識其才,常邀去涿鹿山闊論天下,手談對弈。故而雖王玄策始終不承認(rèn)其為自己親傳弟子,卻也亦師亦友,吳背心中早已將王玄策當(dāng)做自己授業(yè)恩師,尊敬異常。
吳背不常遠(yuǎn)行,幾日奔波身上風(fēng)塵之氣較陸容更甚,好像老了幾歲,聞言也是為難,答道:“先生只說到這尋就可,是一位陳姓的老人,咱們四下問問?!?p> 說罷便向旁邊一戶人家走去,輕敲房門,片刻門便開了,出來一位中年男子,吳背趕緊拱手施禮道:“這位大哥打擾了,我們是外地來的,到這來尋一個人?!?p> 那男子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略皺眉,問道:“找誰?”
吳背微笑道:“是一位陳姓老人,大哥可知在何處居???”
那男子更疑惑了,答道:“陳?你們找陳老頭?你們是誰?”
陸容在邊上聽得早就不耐煩了,插嘴道:“我們是他親戚?!?p> 那男子欲言又止,最后道:“村東頭第一家就是,去吧?!闭f罷將門一關(guān)。
吳背陸容二人均是一愣,心說看來這陳老頭在村里人緣不太好。
牽馬走至村頭一件木房,只見此房不大,略顯破舊,且離其他房屋距離較遠(yuǎn),只是院落不小,院里還拴著一頭驢,卻不見犁耙等耕種農(nóng)具。
陸容吳背二人對視一眼,剛想推門進(jìn)院,不知在哪里跑出一只狗來,這狗與平日所見土狗不同,短嘴利齒,四肢粗壯有力,渾身雪白漸層灰,身形幾近于狼,竟是一只現(xiàn)今少見的猲獢犬。秦地自古尚武,秦地貴族狩獵時多帶兩種獵犬,其中一種腰腿細(xì)長,速度極快,名曰獫犬,又稱細(xì)犬。另外一種便是這短嘴猲獢,這猲獢兇狠善斗,咬力十足,三只一起便敢圍捕野豬,十分厲害,只是隨著時間漸長,培育之法也慢慢失傳,沒想到在此還能見到一只,甚是稀奇。
那猲獢敵意十足,俯下身子對二人低吼,弄得陸容吳背二人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站立當(dāng)場,大聲問道:“有人嗎?”
房門打開,出來一位老人,身穿一身羊毛坎肩,須發(fā)皆白,滿面風(fēng)霜,帶著一頂老舊氈帽,見二人被堵在門外,嗤笑一聲,嘴里呼喝一聲:“虎子,下去!”
如此神俊的一只犬竟然起了個粗俗至極的名字,陸容心中好笑,卻也不敢表露。
名叫虎子的猲獢犬十分聽話,聞得主人聲音,敵意略減,讓到一邊,依然十分警惕,一雙綠色眼睛盯著二人。
吳背剛想開口,誰知那老人卻先開口道:“進(jìn)來吧?!比缓筠D(zhuǎn)身進(jìn)屋。
陸容吳背二人對視一眼,跟著進(jìn)去。
屋子不大,卻十分雜亂,火爐里燒著炭火,甚是暖和,陸容打量了一番,見屋子里到處堆放著皮毛,獸骨,角落立著一桿長矛,墻上還掛著一柄牛角弓,心中了然,看來這老人是一個老獵戶。
那老人也不招呼二人,徑直坐在炕上,兩條腿盤坐一起,不住打量二人。
吳背施禮道:“老人家可是姓陳?”
那老人并不回答,反問道:“幽州來的?”
吳背趕緊答道:“是?!闭f著就要掏出懷中玉佩。
老人哼道:“幸好你倆沒亂闖,要不被虎子撕碎了,反倒麻煩。”
陸容暗暗的有些不高興,冷冷道:“一條畜生而已?!?p> 陸容從小和梨子無法無天,不止一次被安新縣幾個大戶人家的孩子放狗追咬過,那都是看家護(hù)院的碩壯惡犬,現(xiàn)在長大了又怎么會怕這畜生。
老人譏笑不已,指了指墻上掛著的半張殘破黑熊皮,道:“你的身子骨能有這黑熊結(jié)實?”
陸容還是一臉不服,吳背趕緊打圓場道:“老人家勿怪,這是我家先生信物,還請老人家看看是否認(rèn)識。”說著遞上玉佩。
老人斜楞著眼掃了吳背一眼,接到手里看了一眼,隨手扔還給吳背,道:“你們是陸遠(yuǎn)什么人?”
吳背將玉佩揣到懷里,拉過陸容道:“這位是燕敕王陸遠(yuǎn)之子。”
陸容聽聞吳背說自己是陸遠(yuǎn)之子,有些不忿,剛想說話,又被吳背使了個眼色,搶先道:“這次來秦州,燕敕王要我們務(wù)必先來找老人家?!?p> 那老人見陸容還是氣鼓鼓的,哼了一聲,道:“倒像是陸遠(yuǎn)年輕那會的臭脾氣。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陸容見老人一口一個陸遠(yuǎn),全然不把當(dāng)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燕敕王放在眼里,心里自然知道老人絕非善與之輩,忍氣施禮道:“我叫陸容。”
老人略皺眉頭,自語道:“陸容?”隨即問道:“你們倆找我什么事?”
吳背恭敬道:“老人家可認(rèn)得趙敬德?”
老人點點頭,道:“趙敬德,很早以前和他有過幾次見面,這人根骨不錯,悟性也好,手里一柄劍還算可以,只是心有所念,做不到劍心如水?!?p> 陸容心心念念只想早些見到德叔,不曾留意,但吳背聞言自知深淺,想那皇宮大內(nèi)天子家院會有多少一流高手護(hù)衛(wèi),而趙敬德能做到陸貴妃身邊執(zhí)劍之人,會是何等厲害,竟被這老人說道“還算可以”。
陸容趕緊問道:“老人家可知他現(xiàn)在在哪?”
老人奇怪道:“你們找他干什么?”
陸容大急,道:“他是我叔叔!”
老人失笑道:“你們陸家也真夠亂的?!?p> 陸容哪里管那些,上前半步,深鞠一躬,急急問道:“老人家可否帶我去找德叔?”
老人略顯遺憾道:“晚了,他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