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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凜北歌

第六十四章 隱情

凜凜北歌 丶夏豎琴 2712 2019-08-26 20:50:00

  所謂喬府北屋,實際上是喬府西北角的一幢獨立門院,隱于喬府花園假山后面,位置雖然偏,占地卻大,三座廂房坐北朝南,前面有一片極大的空地,種了不少的竹子,一條小路曲徑通幽,皚皚積雪深覆于地,許久無人打掃。

  喬府第三代長子,當代家主喬奇勝的哥哥喬朗和其夫人便幽居于此。

  喬老太爺當年深恨喬朗對家族生意嗤之以鼻,將自己多年栽培之心落得白下功夫,再加上不肯迎娶京城豪閥小姐,白白惹怒那位言可上達天聽的老供奉,差點讓喬家在江南一帶數(shù)年的布局毀于一旦。喬老太爺某年在家族大宴之上怒斥其“奇正不分,焉能著世!”下令奪其名字中輩分所屬的“奇”字,改本名“喬奇朗”為“喬朗”,已視不做喬家三代嫡孫。

  自此喬朗便幽居西北獨院,一應柴米油鹽供應充足,院落周圍名哨暗樁,戒備森嚴,喬朗夫婦最遠可行至竹林邊緣,只有每年春節(jié)期間的祭祖大典方許解禁參加,對外只稱身患有疾,外人不許踏足探視,連喬老太爺也只來過此地兩次,第一次是喬唯誕世,第二次便是今天了。

  輦車浩浩蕩蕩踏破滿地積雪來到屋前,喬老太爺看屋子中燭火暗淡,揮手叫停輦車。

  月上中天,蕭風陣陣,竹林間影影綽綽,銀雪遍地。

  房門推開,一名中年女子正端著一盆水出來,遠遠見得一眾人停車不遠,略微一驚,水也來不及倒又進屋去了。

  再不一會,有一位男子一身素袍邁步出門,朝喬家老太爺微微施禮。

  老太爺自顧下車,被一名婢女攙扶著,踏雪而來,那男子也不迎過來,只是垂首立于一旁。老太爺慢慢進院,也不說話,先看了看院落里面幾口大缸,知道里面腌制了一些冬菜,冷哼道:“寒冬臘月,弄這些做什么,喬家還不差這點錢?!?p>  男子一身淡薄,淡淡道:“身經(jīng)知事難。”

  老太爺聞言冷哼一聲,不載言語,邁步進屋,男子隨后而入,屋子內(nèi)只點燃了寥寥幾只燭火,與喬府的燈火輝煌大不相同,桌案上放著一本古籍,當中翻開,文房四寶一應俱全,喬朗夫人立于正廳一旁有些慌張,緩緩施禮之后急忙退到偏屋。

  老太爺置若罔聞,這位本該是喬家大奶奶的女子雖容貌靚麗,奈何出身寒微,自嫁入喬府之后,二十多年事事謹小慎微,下人們也多沒好臉色給她,只礙于她性格柔弱,從不與人爭執(zhí),漸漸的大家也都視而不見起來。豪門弱媳,門戶不當對,其中苦澀可見一斑。

  幸而喬朗對其十分恩愛,二人相敬如賓,卻也只落得囚禁一生。

  老太爺徑直走向書桌坐下,先簡單詢問了幾句日常生活如何,喬朗一一對答,二人不似爺孫,仿佛陌生人一般冷淡,三言兩語間便都沒了聲音,老太爺伸手翻了一翻古籍,見是一本講述先賢論述的《野叟語》,這書在大仲朝大多飽學之士間被稱為“妄言”,均因其論述與朝廷獨尊儒術(shù)相背而馳,講究獨善其身,不糾寒暑,無為而治,順其自然,不覺略有些火氣,嗤笑一聲道:“讀破萬卷圣賢書,可知孝字如何寫?”

  喬朗不卑不亢淡淡道:“孝于家,國有忠?!?p>  “你又要和我講忠孝兩難全?”

  喬朗默不作聲,他深知自己與眼前這位老祖宗道不同,又何有言?

  老太爺放下書籍,雙手撐住椅柄,略微直起身子,冷冷道:“當初你嫌我喬家生意臟,不愿接手,可以,喬家子弟還不缺守城之人。后來又不愿迎娶白家丫頭,也好,誰人無年少之輕狂??赡阃髯x圣賢,要一手覆滅我五十年心血,你還對得起一身喬家血脈嗎?我留你在此,就是要讓你看看,喬家就算沒有你也能蒸蒸日上持鼎中原!”

  喬朗不卑不亢:“老祖宗若只是為此,喬朗已見過了,只是天道自會有輪回?!?p>  喬老太爺聞言大笑:“哈哈哈,天道輪回?我謹慎謀劃數(shù)十年面面俱到,竊國扶國都有我喬用遷一份助力,我管它天道如何輪回!”

  羸弱燭火仿佛被老太爺?shù)男β曊饎?,歪歪斜斜,暗淡欲滅?p>  喬朗夫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靠在偏房門邊,不錯眼的看著與自己不離不棄相互扶持三十多年的夫君。

  喬朗滿面陰沉,眼中光芒勁射,只低頭不語,掩蓋鋒芒畢露。

  喬老太爺止住笑聲,一雙老眼掩飾不住的譏諷之色,冷笑道:“我這次來是想告訴你,唯兒已大,能為喬家做些事了,你們畢竟是她的父母,應該知曉。之前江左霍家來求,我猶豫了,明珠于匣待價而沽,這價碼還不夠。不過今天到還不錯,燕敕王的獨子,年歲也正和,略小了唯兒幾歲,品行雖不知怎樣,長得到還標致,也不算辱沒了唯兒?!?p>  喬朗聞言,眼中光芒瞬間暗淡下來,凄然道:“唯兒她愿意嗎?世子他愿意嗎?”

  “放屁!愿不愿意又如何?你當天下人都是你這般?幸好當初我把她帶離你身邊,沒沾染了你這一身酸腐清高!”喬老太爺眼神凌厲,怒氣勃發(fā),當年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意愿,將他最為看好的晚輩徹底的推到了自己的對立面。

  喬朗苦笑:“也罷,能早些脫離這個骯臟齷齪之地,唯兒,我對不起她?!?p>  喬老太爺聞言更怒:“好一個骯臟齷齪之地,好一個胸懷天下喬奇朗!你不只對不起她,你對不起的人太多了,喬奇朗啊喬奇朗,那你怎么還不以死謝罪?”

  喬朗冷冷道:“喬朗在等一個機關(guān)算盡大廈傾!”

  一句話觸及喬老太爺?shù)拙€,當初他將喬朗扔在喬府偏室三十年,不像其他子弟一般外放他鄉(xiāng),無非是存了一個愿其回心轉(zhuǎn)意的念頭,怎奈這么多年的磨難和幽靜絲毫沒有讓喬朗浪子回頭,反而更加變本加厲,頓時怒極反笑,伸手指住面前這個倔強的男子,冷笑道:“大廈傾?你是死是活只在我一言之間,你能等到大廈傾?我現(xiàn)在就能讓你死!”話音未落,喬老太爺身旁一位婢女緩緩上前半步,一張容貌絕倫的臉上眼神冰冷。

  小屋子里氣氛瞬間殺意四起,喬朗夫人在遠處撲通跪地,驚容滿面:“老祖宗還請息怒,還請看在唯兒份上!”

  “唯兒殺伐果決,從小就渴求權(quán)柄在手,會在乎一個只知讀書的窩囊廢?”喬老太爺滿面冷笑,猛的站起身來,座下楠木椅子被挪動,一聲刺耳的摩擦聲如鬼哭狼嚎。

  夫人不住叩首道:“只要老祖宗賜夫君平安,妾身愿為夫君做任何事。”

  喬朗聞言整個身子一震,顫抖著看向與自己同甘共苦盡三十年的夫人,如冷水浸身,眼中一片血紅,怒喝道:“雁蘭!你閉嘴!”

  夫人置若罔聞,只有痛哭流涕叩拜不止,口中不斷重復“老祖宗開恩”。

  喬朗怒發(fā)沖冠,疾行兩步過去,口中怒喝“起來,不用你求!”就要拉起夫人,卻被平日里柔弱的女子使出全身力氣一把推開老遠。

  喬老太爺大笑不止,緩步行向房門,譏諷道:“喬朗啊喬朗,一介女流都比你聽話識時務。你這么大歲數(shù)都活到狗身上了!罷了吧,我的孫媳婦,你已這般年老色衰,怎還有當初嫁我喬家時的膚色白皙?。抗?。”

  一聲悶哼,桌椅翻倒,原來是話刺人心,喬朗再也忍不住,提起拳來便沖向喬老太爺,卻被身旁婢女箭步迎上,一拳直擊鼻梁骨,在一使力便扔在一旁。

  喬朗夫人猛被驚醒,抬頭去看,見自己夫君翻到在地,鮮血直流,慌得跪地匍匐過去,行至半路又哭倒在地。

  喬朗仰面在地,不顧鮮血嗆入喉嚨,一聲悲嚎驚天動地:“喬用遷,你不得好死!”

  喬老太爺冷笑著,俯看這對被自己踩在腳下數(shù)十年的苦命夫妻,譏諷道:“我死之時,便是你陪葬之時。喬朗你記著,我給你的,都能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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