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見這一面，其實程嘉余很沒有底。
只是程嘉余不知道，顧明彥也很沒有底。
元容跟他說了很多，雖然把元容放在程嘉余身邊的本意是護她周全，元容也的確對程嘉余忠心，但是沒想到元容也很自覺的會跟他匯報一些情況，比如說，壽宴那日遇到言行奇怪的吳纖纖，言語間似乎與他有私，元容在程嘉余身邊這么些時間，似乎是第一次見程嘉余這樣尖銳；比如說，今日在城門口，程嘉余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是如何急中生智毫不退縮；又比如說，城門口遇到的敖興達是如何獻殷勤的送了瓶金瘡藥。
顧明彥聽完沉默不語。
三七一直跟在顧明彥身邊，知道顧明彥的癥結(jié)在哪，對著元容問道，“程小姐可曾避著你做過什么？”
元容一愣，還是認真想了想道，“屬下覺得不曾，小姐的心腹不過元喜與我，元喜性子憨厚，甚至許多事情都會讓我做?！?p> 三七聞言就知道穩(wěn)妥，轉(zhuǎn)而問道，“那你可曾，見過程小姐與西北那邊的人，通信？”
元容又是一愣，道，“元喜曾經(jīng)提過，她未婚夫被小姐派去了靈州，原本說是程大老爺在那邊，想在那邊打探情況，不想后來西北事發(fā)，突厥人打了過來，她未婚夫便留在那邊參軍了。偶爾也見他們寫信寄往西北，不曾避著屬下?！?p> 這與顧明彥在西北時，陳申所說的差不多。
元容不知道顧明彥問這些的緣故，卻有些不好的感覺，不由得小心翼翼問道，“公子可要屬下，留意......”
顧明彥打斷了，“好了。你回去吧。”
元容應(yīng)下，悄無聲息的回到程嘉余的院子。
顧明彥是在元容提到程艦延的那一瞬間，想起了之前在西北，他們發(fā)現(xiàn)提前向定國公稟告了突厥異動的是陳申，又通過陳申得知其中有程嘉余的手筆之后，程艦?zāi)弦搀@訝的表情。顧連昭也十分驚訝，大家都看向了程艦?zāi)?，而程艦?zāi)巷@然摸不著頭腦，絞盡腦汁的想了想才道，“我那侄女一向多智而近妖，之前我大哥在西北，她關(guān)注得多，許是探出些蛛絲馬跡，讓人過來多探探情況，也算合理?！?p> 顧連昭聽完也點點頭，不是他心思簡單，而是陳申甚至把和程嘉余通的信件給他們看了，還真看不出什么。
可是對顧明彥來說，和程嘉余有太多巧合，之前他去景王那邊救人之后，得到關(guān)于先太子另一個近侍的消息后，他去寺廟四處尋找，卻十分巧合的發(fā)現(xiàn)那人就藏在與程嘉余相遇的寒山寺；后來到了利城，一番巧遇，他又因為程嘉余注意到沈溪，最終也確認了沈溪就是他要找的人。
這種無處不在的巧合，讓他很難不去懷疑些什么。
只是現(xiàn)在想到程艦延，他又想起之前在王府時，程嘉余勸說他的一番話。
“兩人相交貴在坦誠，坦誠可以避免許多不必要的誤解?！?p> 在那以后，顧連昭和白氏破冰，他的父親母親，結(jié)束了十多年來別扭的相處。
等到顧明彥站在程嘉余面前之后，卻是又皺起了眉。
程嘉余的手上的紅腫已經(jīng)消散許多，但是涂了藥膏，不免傳來一些藥膏的氣味。這氣味很是刺鼻，讓顧明彥不由得想起元容說，城門口搜人的敖興達獻殷勤的事。
他皺起眉，臉色不太好的樣子，讓程嘉余看著有些無措。
程嘉余還在想著要如何破冰，顧明彥下一刻就道，“這金瘡藥太刺鼻，以后不要用了?！?p> 程嘉余一愣，就見顧明彥掏出一個藥瓶，放在了桌子上，“這是莊先生自制的，比你現(xiàn)在用的那個好?！?p> 程嘉余啞口，張了張嘴，還是應(yīng)下。
又是一陣沉默，顧明彥道，“你不該魯莽，我們隱藏得很好?！?p> 程嘉余苦笑了下，剛想應(yīng)下，顧明彥又道，“今日拖累你了?！?p> 程嘉余自然不會這樣覺得，“我不過盡盡綿薄之力，沒有想到城門口這樣戒嚴，能夠幫到就好?！?p> 顧明彥原本是要問西北的事情，正想著怎么問，卻聽程嘉余問道，“不知你們下一步，準備去哪？”
顧明彥聞言抬頭看了程嘉余一眼，突然有些好奇，“你認為，我們會去哪？”
程嘉余這下才察覺自己的提問有些不妥，她對顧明彥找的人身份猜得八九不離十，便思考起他們究竟是會直接回京城還是去西北。
她也不掩飾，“西北或者是京城？”
“那依你之見，回哪里好？”
程嘉余思索了下，然后問道，“景王那邊，應(yīng)當還不知道你們的身份，或許回西北會比京城好?！?p> 如果景王那邊知道一直是鎮(zhèn)北王府的人在幫皇帝找人，應(yīng)當會直接針對鎮(zhèn)北王府，本來應(yīng)當在西北卻跑到江陰，可以直接上報說鎮(zhèn)北王府圖謀不軌。
顧明彥這下是真的被程嘉余的發(fā)言驚到了，程嘉余自然知道這一番發(fā)言會驚訝到顧明彥，因此還未等顧明彥問什么，她就抬頭來直視顧明彥那雙沉沉的眼睛，然后道，“從去年元宵，景王府以追捕竊賊的名義大肆搜人開始，大抵就能猜出，是你們的手筆。如今你們跑到江陰，景王那邊也將手伸了過來。雖然大肆搜捕，卻不出公文，必然是私下行事。倘若他們知曉是鎮(zhèn)北王府在行事，應(yīng)當會給鎮(zhèn)北王府冠上一頂......謀逆的帽子。既然沒有，就不會是你們自己人暴露的行蹤。那便只有一個可能，你們要找的那個人，景王府那邊也通過別的途徑找到了。只是被你們搶先一步，他們這才急了?！?p> 即便很難想象程嘉余是如何將一切聯(lián)系起來從而得出這么一個結(jié)果，但她這番話到也處處合理。
顧明彥突然覺得，他不必再糾結(jié)眼前這人是如何預見西北戰(zhàn)事并且有效干預了。
他早就知道的，程嘉余，是個聰慧的女子。
雖然面上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并且十分冷靜的直視著顧明彥，但是程嘉余手心的汗卻是沒有停過。
她在賭，賭顧明彥會因為這些事情更為警惕她，還是打開心結(jié)，信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