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殷殷若自南山來（上）
莊赦順著圍欄向下看去，看著那在最深處閃著橙紅色光芒的地火暗河，心中涌出了一些不祥的預感。
按照之前看到的文書的說法，那些被殺的，想要逃出去的人，都是被丟進了這里，但是他從上向下看去，卻看不到任何一具掛在周圍石壁上或是下層甬道護欄的尸體。從文件上的表述來看，被丟下去的尸體數(shù)量應該很多，而且下層是大火的主要受災區(qū)，從他這個位置，居然看不到任何一具尸體，不禁讓人感覺有些異常。
老欽天監(jiān)藏經(jīng)閣中承旭七年甲級文書中，他只讀過了壹到伍和柒，應該是調(diào)查報告的陸不見了。如果那些尸體是當年下去進行善后的監(jiān)正處理的的話，自然沒什么好擔心的，但是就算監(jiān)正多么武藝高強，也不可能把下面通往地火暗河的深井上掛著的尸體處理干凈。
而尸體，卻一個也不剩了，即使是失火的樓層，也看不到任何尸體。
這些東西，到底是誰處理的？這山洞里應該沒有任何能夠處理骨頭的東西才對，除非是這里有些什么會嚼骨吸髓的什么怪物，莊赦并不認為人面蟲能夠做出那樣的事情，所以必然是什么比人面蟲更大的怪物。
“差不多是時候繼續(xù)往下走了，”清安站起身開口道“查完下層就盡快撤吧?！?p> “那，仙書的事情呢？”周智突然開口道，她隱約間也感受到了老欽天監(jiān)內(nèi)部的危險氣息，無邊際的好奇心已經(jīng)開始收斂。
旁邊的那個女西陵衛(wèi)也開口道“的確，官正，容小的多言，如果仙書不在這里的話，我們還是以安全為重，先把公主送回到地面吧?！?p> “的確，這樣更穩(wěn)妥一點，”清安嘆了口氣“不過，既然他們給我留字說是在下層等我，估計的確會帶著仙書在下層，有關(guān)《龍嗣仙書》的事情必須有天子血脈在側(cè)，這是思宗定下來的規(guī)矩，你們幾個護好公主，我們下到底層，確定沒有仙書之后就撤出這里。”
幾個西陵衛(wèi)雖然心中不滿，但是畢竟清安官正是頂頭上司之一。他們果斷地道了聲“是”，女西陵衛(wèi)背起小公主，幾人做好了啟程的準備。
莊赦云陟明加上姜小幺三人自然是跟在后面，幾個西陵衛(wèi)加上清安官正，幾人雖然腳下動作不大，但是不知為何速度卻快得嚇人，莊赦三人跟起來有些吃力。原本莊赦準備邊走邊看些文書，繼續(xù)推算猜測下面到底是些什么，但是現(xiàn)在，就算思考都變得很吃力，全部體力心力都用來跟上前面快得離譜的清安等人了。
跟了一會兒，他發(fā)現(xiàn)身邊的姜小幺已經(jīng)有些吃不消了，這個小姑娘本來就年齡小，體力跟不上成人，再加上平時都是在屋里帶著，身體更是羸弱，速度慢慢地放緩，最終直接摔在了鋼鐵甬道上。
腳下傳來的震動讓眾人紛紛回頭望去，看到姜小幺跌倒在地上，清安也才意識到自己的速度可能有些過快了，于是回頭來到莊赦三人身旁“法明，你們跟不上的話就跟我說，我們慢一點就是了?！?p> 莊赦點點頭“清安官正，小幺體力不行，我和云姑娘都還好，但是小幺畢竟是小姑娘。。。”
“要不，讓人背她？”清安瞟了眼身邊的幾個西陵衛(wèi)“不過小姑娘要是不在意一群老男人背她的話?！?p> 莊赦看了眼艱難地呼吸著的姜小幺，周圍越來越高的氣溫也讓他們都滿身大汗，他點點頭“好，那辛苦各位兄弟了。”
清安四處看了看，開口道“這樣，我們慢一點吧，保存體力，到下面不一定碰到什么呢?！?p> 幾個西陵衛(wèi)紛紛點頭，其中最為壯碩的一人背上了姜小幺，他們放慢了速度，用常人走路一般的速度朝下行進著。
莊赦有了剛剛的經(jīng)歷，膽子變得多少小了些，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庚子層，旁邊就是一間門敞開著，里面擺著一排排書架的庚子貳間，他慢下腳步，而前面的清安感受到他的腳步放慢，也停了下來，回頭走到他身邊。
早在剛剛莊赦就已經(jīng)注意到了，越是向下，巖壁也就越粗糙，甲子和乙丑這些靠近頂部的層，巖壁上都滿是復雜的雕刻花紋，沒有半點自然的裸巖。而現(xiàn)在他們所處的中層偏下的位置，墻上的雕刻花紋已經(jīng)越來越少了，到了庚子層，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了，只剩下偶爾出現(xiàn)的符咒樣的雕刻。
他不知道這到底是施工到庚子層就停止了，還是因為什么其他原因，他朝庚子貳里面探頭看了看，朝旁邊的姜小幺問道“小幺，里面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么？”
姜小幺聽了，仔細地嗅了嗅“屋里沒什么別的味道，這整個井周圍，都是那股燒藥草的味兒。”
“知道了，官正，我進去看一看，找找有沒有有線索的文獻?！?p> 清安微微點頭，開口道“小心點?！?p> 莊赦走進屋中，先是翻開了門旁邊的案子上擺的一個名冊樣的簿子，他打開看了一眼，簿子上簡要地介紹了庚子層的用處。庚子層是一個守備層，這里會有三十多名老欽天監(jiān)親衛(wèi)守在這里，如果下層或是比較靠近的上層出了些什么事情，庚子層會第一時間派人前去干預。
他回頭一看，的確，這個房間里的書不算多，書架上多是一些簿子一樣的東西，他簡單地看了看，沒想到居然找到了一個寶貝。
《下層項目剛要名錄》。
有了這個東西，很快就能知道下面幾層都有些什么，從而盡快對這里的一切做出一個判斷，確定下層的情況。
他打開名錄，翻閱起來。如他所料的一樣，這里的所謂項目多數(shù)都是和人面蟲直接相關(guān)的，大火的根本原因，可能就是人面蟲的存在，他對于人面蟲的最直接印象就是在謝丫村屋頂碰到的那個人，那個被清本帶過去的俠客被人面蟲寄生。
如果人面蟲能夠那樣操控人的身體的話，那么他們自然也有可能操控人去縱火。
果然，他在簿子上看到了一個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名字：生人人髓內(nèi)的仙蟲培養(yǎng)。
這一層因為主要都是名錄，所以并沒有具體的實驗記錄，但是這個項目所在的層，就是最先著火的壬子層。
將兩者聯(lián)系起來的話，莊赦隱約間已經(jīng)猜到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仙蟲如果是能夠操控人體的，那么他們在此之前可能一直都在保持著某種無害的形象，知道某一天，突然對整個老欽天監(jiān)進行縱火，但是他們到底是怎么做到對其他層的破壞的？按理來說，直接涉及到仙蟲與人的結(jié)合的，應該只有壬子層才對。
莊赦想著這些，在屋中又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并沒有什么別的特殊的文牘，他把這些欽天監(jiān)親衛(wèi)每天的日志簡單地讀了一遍，無外乎訓練、巡邏、吃丹藥這些事情。于是便把這些書丟下，離開了房間。
他們緩慢地向下走著，很快，他們便發(fā)現(xiàn)庚子層和其他層有一個顯著的不同。
庚子層除了庚子壹以外，所有的門都開著。
因為庚子層本身是守備層的緣故，同層的許多石洞里面都是宿舍和鍛煉身體的設(shè)施，但是這些地方，無一例外，都是空的。大門敞開，里面的石錘、木床之類的東西，就那樣安靜地躺在那里。
看到這幅景象，清安雙目瞪圓，呆愣在那里，幾乎要叫出聲來，莊赦看著請安的神態(tài)顯然變得有些異常，湊到旁邊低聲問道“官正，怎么了？”
“這地方，是誰打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