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乃引九疇之說（下）
孟倫走在街上，此刻他可以說是心花怒放，開心得連步子都快了許多。
熬過今年就再無磨難，而所謂血光之災的提示也足夠清楚了，禍自水中來。他只要避開江河湖海之類的地方，就能躲開這血光之災。加之他前幾天剛剛得知太子在主動結交孟新，還有孟新開始熟悉緝事廠的業(yè)務。他心中的石頭很快就落地了好幾塊。
一是太子這邊，現(xiàn)在孟新和太子交好，原本沒有根基的孟派，此刻傍上了太子這棵大樹。朝中很多人對他的指摘戛然而止，他們似乎都很是忌憚太子加上孟倫這個組合。
二是緝事廠這邊他一直想讓一個親近的人接手，他每天除了整理送到他案頭的文件以外，就是去皇帝身邊陪著，緝事廠這邊萬一哪天上來一個他不熟，甚至對他很有意見的人，那他的處境就不妙了，畢竟緝事廠是他手中最重要的一張牌，隨時能從各個集團和大員那里拿到黑料。
現(xiàn)在他所謂的養(yǎng)子，孟新正在幫他做一些他不太方便出手親自辦的事情，這讓他能夠分出更多心神去享受現(xiàn)在已有的一切。
他嘆了口氣看著面前的宮門，想起自己當年為了追求某個人，邁進了這個門，那時他能想到自己能夠攀爬到這個位置么？想必是不能的。
想著這些，他邁著步子走到御書房門前“陛下，孟倫到了?！?p> “進來?！?p> 周琢的聲音帶著些許疲憊，而孟倫走進門，看到坐在桌前的周琢面色蒼白，雙眼死死地盯著擺在桌上的那個星盤，而他的額頭上，滿是虛汗。
“陛下您要用早膳么？”孟倫微笑湊到周琢身邊。
“不用?！?p> 極為簡短的回答直接堵住了孟倫的嘴，孟倫走到門口，看著門口的一個小架子，上面擺著一些他示意可以送到御書房的奏折，不過看起來完全沒有被翻動過的樣子。
他拿起其中一本，低聲道“陛下，你看沙工部關于增加修運河的款項。。?！?p> “沒看，你去處理，”周琢的聲音冰冷而缺乏情感，不難看出，實際上他此時此刻并不想做任何事情，除了盯著面前的那個星盤，那個宋朔生帶回來的星盤。
他點點頭，將那個架子里除了少數(shù)完全不需要皇帝做決策的文件留下，剩下的全部裝到另一個籃子里，拿到屋外吩咐一個小太監(jiān)把這些奏折先妥善保管好。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皇帝開口說了些什么。
“孟倫，你聽那是什么聲音？”
皇帝的雙眼依舊盯著星盤，仿佛上面有著世上最為有趣的東西一般。
孟倫閉上眼，仔細聽了兩秒，隨后開口道“臣，聽不見什么聲音。恐怕您所聽見的，是天帝所予，圣人天子才能聽到的神諭。”
聽到這話，周琢也沒有像一如既往那樣臉上露出笑容，只是繼續(xù)呆愣著看著那個星盤，而孟倫則發(fā)現(xiàn)皇帝額頭上滲出的汗液越來越多，急忙拿著帕子湊到周琢身邊“陛下，需要我?guī)湍?。?！?p> “不用，讓我聽，我在聽列辰諸宿所予的預兆?！?p> 聽到這話，孟倫也不知該做些什么，只是呆愣著，看著皇帝坐在那里，臉色愈發(fā)蒼白。突然，他像是身體失去重心一般，整個人直接倒在地上，兩眼翻白。孟倫見此場景，馬上意識到部隊，急忙沖出屋外，高聲喊道“陛下昏倒了！傳御醫(yī)，來幾個壯碩的小子幫我把陛下抬到寢宮！”
周圍很快就來了幾個壯碩的青年太監(jiān)，兩人拿著一個竹編的專門用來抬人的架子，而其中一人則跑進屋內(nèi)，和孟倫一同把周琢架了出來。抬到那個架子上，而兩個壯碩的太監(jiān)抬著皇帝小跑著直奔寢宮，而孟倫則扶著躺在那不算多么寬敞的架子上的皇帝。
到了寢宮，顯然已經(jīng)有小廝告知安皇后和太子，兩人都焦急地候在門前，見到孟倫，都急忙湊了過來“孟公公，是怎么回事兒？”
“殿下，娘娘，過會兒再解釋，先把陛下扶到床上！”
說著，孟倫和幾個太監(jiān)進了寢宮，直接將周琢抬到榻上，門外幾個太醫(yī)也沖了進來，開始圍著周琢會診。孟倫從懷里摸出幾根常帶在身上的小金條，給那幾個剛剛跟著一起搬皇帝過來的太監(jiān)一人一根，隨后揮揮手便把他們打發(fā)走了。
而太子和安皇后，這時都湊到孟倫身邊，安皇后直接開口道“孟公公，陛下這是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人下毒？”
孟倫搖搖頭“陛下早膳都沒用，茶水應該也沒什么問題，在書房里突然就倒下了?！?p> “突然就倒下了？父皇三十有七，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怎么會。。?！?p> “臣也不知道，畢竟臣不是太醫(yī)郎中，”孟倫嘆道“不過我看陛下昏厥之前，渾身發(fā)汗，是不是有些傷風著涼，發(fā)燒燒得。。?！?p> “沒有，今早陛下還什么事都沒有呢，”安皇后也是滿面愁容，她朝里面看了眼“震兒，你去看著你父皇，我和孟公公有些事要談?！?p> 周震微微點頭，他急忙走進去，盯著周圍正在診斷的太醫(yī)們。而安皇后則湊到孟倫身邊小聲道“孟公，您覺得這是怎么回事？”
孟倫先是揮揮手，屏蔽左右，隨后低聲開口道“我都說了，我也不知道?！?p> “你說。。。會不會是太子。。。”
“太子怎么著？安皇后，你既然當上皇后就別想太多，”孟倫眼珠子一轉，瞥了屋里的周震一眼“當年柯皇后的時候我?guī)瓦^你一回，你別指望我再幫你一回。太子是柯皇后留的種，你不顧陰德，我老孟還不想進陰曹地府?！?p> “孟公，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那么多的事兒您幫我瞞下來了。。。還有柯皇后的事。安家祖祖輩輩都感謝您，但是周震只要坐在太子這個位置上，陛下崩殞后。。?！?p> “自己想辦法去，你婚前就失貞這事要不是我早就被捅到陛下面前了，你知道我冒了多大的風險？那個奸夫叫什么來著？武辰？好像前幾年還在欽天監(jiān)做事來著？你是膽真大啊，你知道你倆幽會的事要是被捅出去了，咱幾個還有你們安府都得人頭落地不？你猜你倆幽會這事要是讓你爹你爺爺知道了，能賞你幾個耳光！”他低聲罵道。
“你。。。你全知道了？”
“廢話，我從先帝第一次犯病的時候就控制緝事廠了，皇城大小事情有幾個我不知道的？”他繼續(xù)道“人前我尊你一聲安皇后，和你相安無事，人后咱也別再有關系了，現(xiàn)在人多眼雜，真到哪天東窗事發(fā)，你爹你爺爺?shù)菚r就棄你若敝履。然后咱倆就一塊人頭落地?！?p> “那這。。。”
“你自己想辦法吧，”孟倫看著屋里的幾位太醫(yī)似乎商議出了結果，便邁步走進屋中“幾位太醫(yī)，有結果了？”
為首的太醫(yī)開口道“是，廠公，皇后娘娘，陛下所犯癔癥，和前些日子公主有幾分相像，現(xiàn)在已經(jīng)呼吸、脈象都十分平穩(wěn)，只不過流汗過量，恐怕有缺水的風險，一會兒最好給陛下喂些湯水。隨時備著些點心，如果陛下醒了可能會感到非常饑餓?！?p> “好，明白了?！泵蟼慄c點頭“辛苦幾位了?！?p> 很快，寢宮里只剩下孟倫，周震和安皇后，三人看著躺在床上的周琢，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就這樣候著，不知何時已經(jīng)天黑。孟倫嘆了口氣，向外一望，漫天彤云，才酉時，漫天卻如同黑夜，似乎將有傾盆大雨。
“那娘娘，殿下，臣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