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謝謝你。”
伊人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又是感動,又是悲傷。
過了一會,她又忍不住問:“你不會煩我嗎?”
“你我夫妻一體,怎么會煩?”
這回伊人卻不敢動,她猶豫不定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方羞恥萬般地說:“那將軍為何……為何不歇在我屋里。”
這話太明顯了,按照現(xiàn)在慕伊人的性子,是萬萬問不出口的,所以她說完之后,就羞得把頭埋到了脖子里。
男人好笑地揉揉她的頭,說:“你還小呢,不要亂想?!?p> 見伊人還羞得不行,又道:“好了,茶嬤嬤早就說你不舒服,這便早早休息吧,我在這陪著你,等你睡了我再走。”
“好。”
伊人乖乖應(yīng)了一聲,便縮進(jìn)被子里躺著了。
平厲果然坐在旁邊,溫柔地替她拍著后背,等她呼吸平穩(wěn),熟睡過去,方才起身離開。
然而他一走,剛才還沉睡的慕伊人,卻忽然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清醒平靜,沒有一絲睡眠之后的懵懂迷糊。
她安靜地盯著床幃頂處,過了良久,又才緩緩閉上了眼,才算真的睡過去了。
另一邊,平厲從主屋出來,正準(zhǔn)備去書房,剛走到廊上,就見伊人身邊的大丫頭明月捧著食盒走了過來。
“將軍?!泵髟孪刃幸欢Y,道:“太太說將軍剛從高慶關(guān)回來,一路勞累,腹中空虛,命奴婢做了容易克化的清粥小菜,先給將軍墊墊。
原來剛才洗漱時叫丫鬟來,是吩咐這個的?
男人看著丫鬟手中的食盒,突然覺得他這小妻子,當(dāng)真是漂亮的緊。
在家里休息了兩日,伊人總算緩過勁兒了。
她神采奕奕地吩咐茶嬤嬤,安排管事們都來見她,她要早日把一切安排妥當(dāng),也好再做其他。
這兩日伊人休息,嬤嬤和盎然卻沒有閑著。他們早就查問了一遍,待伊人開口,立刻就將一份名單送到了她的手中。
“那時我們雖在汴京,但夫人的陪嫁,卻也并沒有全然不管。只是當(dāng)初姑娘年幼,我們在京城又鞭長莫及,赟都這邊,少不得就被老太太鉆了空子。好在大管事們都是富人手里的老人,最忠心不過,只有下面的人,被循著借口,替換了不少下去?!?p> “那些都是因為什么原因被辭退的?”
“已經(jīng)派人去查了,想必過些日子就有消息,姑娘不必著急。”
楊氏的嫁妝,除開庫房那些金銀珠寶書本布匹之外,最大的陪嫁,就是一個兩千畝的茶園,以及一個蔓延千里的發(fā)田莊。雖是田莊,實際還連帶著附近幾座山一彎河,這副嫁妝,不可謂不豐厚。
相比起來,其他鋪子館子,都不過是些小打小鬧的小玩意兒了。
茶嬤嬤說著,又指著另一份名單道:“這些人就直接是老太太的人了,這幾個小管事直接姓慕,都是慕家族里的人,這些人不論姑娘怎么優(yōu)待,天生也是向著慕家的,不會忠于姑娘,咱們得早日處置。”
“我知道了?!?p> 伊人說完,拿起名單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了一遍,然后吩咐茶嬤嬤安排時間,請各位管事到將軍府親自見見。
兩日之后,替楊氏掌管著店鋪田莊的管事們,便都來到了將軍府。
伊人端坐正堂,廳堂里設(shè)了屏風(fēng),管事們隔著屏風(fēng)向主人家報告自己所管事物的一應(yīng)事宜。
出聲提問的都是茶嬤嬤和盎然,伊人是不說話的。
管事們小心翼翼地斟酌著措辭,希望能給主人留下更好的印象。
他們這些人,不管是從前就跟著楊氏還是被慕家收買,或者干脆就是慕家的人,不管私底下有多少小算盤小動作,當(dāng)著慕伊人的面兒,一個個都得表現(xiàn)得忠厚老實穩(wěn)重可靠。
奴大欺主的事雖常有,可上面這位他們也小心翼翼地打聽過,脾性可算不得溫柔,敢頂撞老爺子,又嫁入了將軍府,一個不高興,隨時都能把他們輦了換人。
別說他們這些老人有經(jīng)驗懂手藝,但這些東西,在人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慕伊人手上光她生母楊氏的嫁妝,就夠她一輩子揮霍無度了,更別說楊家除她之外再無他人。整個楊氏偌大的家產(chǎn)都在她一個人手里。從前她是深閨小姐從沒伸手管過,可如今這氣勢,顯然是回過味兒來了,而且看這模樣,也是不想像從前那般任由其他人做主了。
跟她手中的家業(yè)比起來,他們各自管的那點東西,還真算不上什么。
他們所料不差,相比起查賬見這些管事,伊人更關(guān)心另一件事。
但這件事只能悄悄的來,不能讓任何人察覺,所以她只能把人混在其他人一起,當(dāng)成一個普通管事對待。
見了有七八名管事,慕伊人總算才看到茶嬤嬤提醒她的眼神。
接下來就是她特意挑選出來的人了,伊人立刻打起了精神,發(fā)現(xiàn)頭一個進(jìn)來的,是一個干癟矮瘦的老者。
這老者穿了一身青布褂子,漿洗得倒還算干凈,可他隨時佝僂著身子,加上那一把稀稀疏疏的山羊胡子,看著就不怎么靠得住。
老者進(jìn)來之后,便朝伊人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老奴見過主子,老奴給主子請安?!?p> 伊人朝嬤嬤點了點頭,茶嬤嬤便吩咐道:“今日是主子頭一回召見,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仔細(xì)說出來?!?p> 老者道了聲是,這才娓娓道來。
原來這位老者名叫路十三,太平門死士出身,在青州公主手里接受訓(xùn)練,后來楊氏出嫁,便跟著到了赟都。
原本他干的是收集消息的活計,可沒過多久青州公主去世,楊氏又是個深宅婦人,根本不理世事,他這個探子就沒有了什么用處。
這還罷了,原本他明面上的身份,也是個茶館掌柜,但他擅長的,委實只是收集消息,對做生意,卻不怎么在行,而且當(dāng)初也沒人指望他做生意。
可楊氏去世之后,她名下的所有產(chǎn)業(yè),便都交到了慕家手里,慕家人可是認(rèn)真的很,月月查賬,他手下那座不賺錢反而倒貼銀子又報不上賬的茶館,自然就被收了回去讓別人管了。
路十三無奈,只能在從前認(rèn)識的老伙計手底下做個跑堂的,這一跑就是十幾年。他早就死了心,還收養(yǎng)了個孩子準(zhǔn)備給自己養(yǎng)老,若不是伊人突然召見,他已經(jīng)收拾東西,準(zhǔn)備去鄉(xiāng)下買塊地過日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