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折
春節(jié)過去了，紅色的鞭炮紙還沒被打掃干凈，散落在地上像一條條“年”的尾巴，蘇七拖著旅行箱一路穿過擁擠的人群來到濱城，上學(xué)的時候不知道，如今工作了才知道搭上春運的列車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今天是大年初七，新聞上在報道今天是春節(jié)最后一個客運高峰。
上班的人要在今天背井離鄉(xiāng)，去掉本地人的身份，踏上他鄉(xiāng)的土地，開始新一年的異鄉(xiāng)人生活。
幾天不見，蘇七和陳雪嬌的感情隨著距離的增加重新升了溫度，矛盾被暫時擱下了，今天陳雪嬌到火車站接蘇七，兩個人絕口不提年前的舊事，仿佛那些不痛快早就被春節(jié)的歡樂氣氛驅(qū)散了。
陳雪嬌挽著蘇七的胳膊，開心的跟他說著春節(jié)里的種種事情，問蘇七他們那里春節(jié)有沒有什么好玩的。
蘇七眉頭一皺，說，“我們那兒說過年，不說春節(jié)?！?p> 陳雪嬌看著他說，“這有什么區(qū)別嗎？”
蘇七想了想說，“過年嘛，叫習(xí)慣了，聽上去順耳?！?p> “但元旦也是新年啊?！标愌梢草^真兒起來。
“那是外國人的新年，以前中國人把過年也叫元旦，現(xiàn)在外國人的節(jié)日不僅搶去了元旦這個稱呼，還想把新年這個也搶走?！碧K七有些憤憤然。
“你這是什么歪理啊，你平時用的不是公歷時間？那公歷時間開始的時候不就是新年嘛，新年新年，新的一年?！标愌摄裤降乜粗h方。
“總有一些定下的東西是不想改的，再說你不覺得“年”這個字在所有節(jié)日里是聽上去最隆重的一個字嗎？”蘇七繼續(xù)爭論到。
“為什么？”
“因為年是結(jié)束，也是開始，不管是誰，這個時候都會停下來歇一歇，所以是很重要的一個節(jié)日?！?p> 陳雪嬌終于不再理會，于是換了話題。
“對了，你的編程課學(xué)完了吧？”
“嗯。”蘇七點點頭。
“現(xiàn)在什么水平了？可以做做兼職了？”
“寫些小程序是沒問題的”，蘇七看著她，沒有告訴她即使放假在家每天也是學(xué)習(xí)到凌晨兩三點。
“但是要想發(fā)展還是需要扎實的訓(xùn)練?！甭牭贸鰜?，這話似有所指。
“怎么訓(xùn)練？不會辭職去找這種工作吧？”陳雪嬌停下，看著他說道。
蘇七避開她的目光，一個“嗯”字說的相當(dāng)小聲。
陳雪嬌定定地看著他，”可我不想找個程序員當(dāng)老公，每天那么忙那么累，再說現(xiàn)在做這個的這么多，等你老了寫不過別人了怎么辦？你覺得你有能力創(chuàng)業(yè)還是？”
“我沒想那么遠。”
“那你想了多遠？想到咱倆結(jié)婚了嗎？”她的眼睛已經(jīng)紅了。
蘇七抬起頭看著她，有些悲涼地說道，“還沒?！?p> “那你是想在這里找工作還是去大城市？”
蘇七想了想，說，“要不先在這里吧?！?p> “先？那以后呢？是不是還要去別的地方？那我們在哪兒買房子？我想要的只是一個穩(wěn)定的生活，為什么這都滿足不了我？”她的聲音越來越響，見面后和諧的時間沒有維持幾分鐘。
蘇七看著她，“一定要先買房嗎？”
“不買房怎么結(jié)婚？”
“買了房子就一定在這里待下去嗎？”
“不然呢？等我變老了再跟你去陌生的城市打拼，過著租房子的生活？我家里肯定不會同意的?！?p> 不說家里還好，一說蘇七冷笑一聲。
陳雪嬌問他，“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蘇七說，“沒什么，風(fēng)大，打了個冷顫?！?p> 陳雪嬌接著說，“我們年齡都不小了，我想早點安定下來，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抱著孩子，和你一起過溫馨的生活。這難道有錯嗎？”
“其實我也想過，你想要的不就是一份安穩(wěn)么？”
“是?！?p> “那你能為這份安穩(wěn)等多久？”
“為什么要等？現(xiàn)在就可以實現(xiàn)啊?！彼唤?，也帶著幾分怨念。
蘇七終于鼓起勇氣對她說，“我想換一份工作，積累些經(jīng)驗再作別的打算。”
陳雪嬌吃驚地看著他，”你真想換工作？你知道你工作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
蘇七說，“不是我夢寐以求的?！?p> 陳雪嬌想極力抹掉他腦子里這個荒唐的想法，想都沒想就說道，“我覺得我家里不會同意?！?p> “這也要他們同意？”他已經(jīng)積攢起一些怒火。
“你不能這么自私的就自己做決定啊，你一點都不為我們未來考慮嗎？”
好像她的話也有道理，這正是目前把他困住的地方。
蘇七想了想說道，“這和我們以后在一起不矛盾吧?！?p> 陳雪嬌用商量的口吻說道，“你先別急著換工作，我先試試能不能說服我家里好嗎？”
蘇七苦笑一下，“自己的親媽不管的事情，倒是別人的父母很在意。”
過了一周，陳雪嬌說家里想讓他去一趟。
蘇七說，“又去？找罵么？”
陳雪嬌說，“我已經(jīng)跟我爸說好了，有什么話好好說。如果他再說難聽的你可以隨時就走?！?p> 吃過晚飯，蘇七空著手來到了陳家樓下。他比之前說的早到了十分鐘，陳雪嬌還沒下樓去接他。
雖然之前去都說的很難聽，但蘇七想了想，大過年的登門，還是該買些東西。于是進了樓下的超市，買了兩條煙兩盒酒便提著上樓來了。
走到門口，陳雪嬌家的門虛掩著，可能是雪嬌出去接他了，他想著，要不回去找一下雪嬌，但提著這么多東西，先進去放下也好。
他剛要敲門，忽然聽到陳爸朝陳媽發(fā)火的聲音。
“都是你！當(dāng)初非要同意雪嬌跟他去上海，如果當(dāng)時不讓雪嬌去，現(xiàn)在他人在上海還會有這種事嗎？”
門沒關(guān)，他聽得一清二楚。
“這也不能怪我啊，當(dāng)時雪嬌向我們保證過的，跟他去上?？纯?，絕不留下工作，而且她也按她說的做了，面試的時候故意沒有通過?！?p> 蘇七腦子“轟”的一聲，接下去里面的對話他完全聽不進去了。
在上海陪雪嬌找工作的一幕幕全都浮現(xiàn)出來，汗水淚水，激動失望，曾經(jīng)熟悉的感覺一下子涌了回來。
還有絕望和犧牲。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什么放棄保研，什么找工作失敗，全是陳雪嬌聯(lián)合家里人一起來騙他的！
虧他還又自責(zé)又感動的為陳雪嬌謀劃筆試面試，原來在她眼里他不過是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丑！
他頓時覺得胸口難受，把東西放在門口，站都要站不穩(wěn)了，只能扶著墻壁慢慢往后移，踉踉蹌蹌終于找到電梯口按下下去的電梯。
他到了小區(qū)門口，看到陳雪嬌正在公交站牌下朝前張望，他悄悄走到另一個路口，在路口攔了輛出租車，頭也不回的鉆上了車。
“我們分手吧。”陳雪嬌看到手機信息的一剎那身體一怔，旋即解鎖手機屏幕，按下了撥號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