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晴又一次來到周嘉琛家里,在她眼里,周嘉琛像有很多解不開的謎一樣令人費解,但她從不去關(guān)注那些和她無關(guān)的東西,她唯一想的就是,怎么樣幫他考上那所他認為自己考不上的學校。
兩個人很少談?wù)撈渌?,關(guān)于過去,關(guān)于未來,對彼此都知之甚少,在滿打滿算的兩個小時學習時間里,她總是盡其所能教會他更多的東西。
快結(jié)束的時候,林雪晴手機響了。
他學得有些煩躁,本以為她會拿起手機說幾句,或者回復個消息。沒想到她直接按了靜音,繼續(xù)講題。
“接吧,我不介意?!彼压P往桌子上一扔,打了個哈欠。
“不用,你要累了就休息一下,我給你改練習題?!?p> 他很少有的盯著她,一只手托住下巴,看著她問道:“男朋友?”
“不是?!?p> “我不信。”他一笑,“要不打個賭?”
“賭什么?”
“你敢不敢讓我接?”
“你輸了呢?”
“輸了,我給你唱首歌?!?p> 她也笑,“我不想聽。”
“那你說?”他的嗓音極其低沉,仿佛清晨寺廟里的寒鐘,連尾音都帶著磁性。
“那你就給我講笑話,直到我笑為止?!?p> ”好啊?!?p> 他拿起她的手機,按下接聽鍵,又按下免提。
蘇七在電話馬上要掛斷的時候忽然看到手機上00:00的提示——接通了。
他心里一陣緊張,這已經(jīng)成為了長久的習慣,不管是見到還是聽到,哪怕她就是隔著十萬八千里,一想到她要和自己說話,他也總會心跳地飛快,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如果林雪晴注意觀察,其實不管哪次他跟她開玩笑,他的臉總是不自信地先紅。
大概在喜歡的人面前,人都有一種難以自勝的自卑。
對面沒有說話,他想了想,剛才想好的詞好像一瞬間全忘了。
這個傻瓜!
”雪晴,“他擔心她覺得尷尬,即使他喜歡這種感覺,也還是先打破了沉默。
沒有聲音,他又說,”最近還好嗎?“
真恨自己這么口拙!平時那個油腔滑調(diào)的人哪兒去了?
”你好“,嘉琛清了清嗓子,聲音嚴肅卻極富魅力。
蘇七瞬間一驚,他看了一眼手表,此時國內(nèi)應(yīng)該是晚上九點鐘了。
天空陰的可怕,他看了一眼熟悉的街道,忽然感覺一切都那么可恨。
莫名的,他覺得自己很傻。
那個富有磁性的聲音,讓他瞬間自卑到不行。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
蘇七揉揉眼睛,變了一種腔調(diào),用工作中那種冰冷陌生的聲音說到,“你好,你是機主嗎?”
嘉琛馬上聽出了蘇七心里的變化,他繼續(xù)說到,“你好,你找誰?”
“我找林雪晴?!?p> 嘉琛又說道,“你等一下”。
他假裝喊了幾聲雪晴,每一聲都飽含感情,像是在叫想愛至深的戀人,聽得林雪晴一愣一愣的。
林雪晴接過電話,“喂?”
蘇七冷冷一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p> “你說什么?”
“沒什么,我想問問你奶奶的病情。”
“挺好的,”說到奶奶,她一下子難受起來。
“你……談戀愛了?”小心翼翼的詢問。
沒有回答。
他瞬間心如死灰,一切仿佛都不再有任何意義。
天空開始下雨,他沒有再等下去,掛掉了電話。
“他對你有意思。”他悠悠看著她說道,
林雪晴沒有接,只是說道,“繼續(xù)學習吧?!?p> 嘉琛又說,“你應(yīng)該也喜歡他吧?!?p> “我喜歡他?不會啊?!彼瘩g。
”那你對他這么不客氣,“他的笑里滿是不容置疑。
”好了,那你講笑話吧。“
幾周的生疏,似乎因為一個電話土崩瓦解。
”講一個我剛?cè)ゲ筷牥l(fā)生的故事吧“,他看著她,”還是挺有意思的。“
”講吧?!?p> ”有次刺殺操訓練,我們一個排的戰(zhàn)友以前都是戴著匕首套訓練的.那次因為有領(lǐng)導觀看,特意摘了套,有個動作叫向前一步刺,我下鋪那貨竟然向前走了幾步,刺刀直接爆進了前面戰(zhàn)友菊花,不偏不倚!”他說的眉飛色舞,和昔日的形象格格不入,她卻聽得眉頭緊鎖,毫無笑意。
他看她難看的臉色,馬上說道,“還好不深,只碰掉了皮,但是戰(zhàn)友那個痛??!直接把槍扔了,雙手反著抱著屁股就在地上打滾。那場面夠滑稽的。”
他看了一眼林雪晴,林雪晴看著書上的字問道,“那后來呢?”
“后來這事被全集團軍通報,我們連長排長班長受到了嚴厲批評,一個月里都黑著臉。那抱著屁股的下鋪也被全集團軍所熟知!后面我們練習連匕首都不讓戴了?!?p> 她是一點都笑不出來,他說了一大段話,卻越加懷念當初在部隊的時光。
真是驗證了連長的一句口頭禪:你無比憎惡的現(xiàn)在,就是你永遠回不去的曾經(jīng)。
”你是不是覺得有些……“
”什么?“
”重口?“
她搖搖頭,又低下頭去看他做的題目。
蘇七整一天都魂不守舍,在和客戶交流的時候甚至還出了錯,誤把公司一項服務(wù)的底價報了出去。
老板勃然大怒,本來馬上要簽的大單子,因為蘇七的失誤又一次泡湯。
”What's wrong with you?“老板把他叫到辦公室,上來就是一頓咆哮。
他懶得解釋,再說,好像也沒什么好解釋。
老板越說越憤怒,最后幾乎歇斯底里地朝他吼叫,雖然他知道,因為和國內(nèi)客戶關(guān)系很好,老板不會辭掉他,可是他也不想忍受這種謾罵。
他想辭職。
回去創(chuàng)業(yè)的想法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浮現(xiàn),可是今天,當他再想起回去,他忽然覺得,那個他熟悉的地方,或許是他再也不想回到的地方。
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他就這樣糾結(jié)著。
想回去是因為她,不想回去,竟也是因為她。
當老板罵出那句影視劇中經(jīng)典的”國罵“時,他終于壓抑不住怒火,瞬間用流利的英語和老板對罵了起來。
那一刻,他把自己心里的壓抑與憤懣全都發(fā)泄了出來,老板呆呆地看著他,這個人用英語罵起人來比自己還兇,還沒等老板開口,他直接對老板說,“You are fired!“說完拎起包就走,留下一臉懵逼的老板杵在那里。
他不知道哪里來的火氣和脾氣,就在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人生真是憋屈,他絕不會就這么憋屈地過下去,他要得到,即使很難,他也要去做,因為他發(fā)現(xiàn),只有當失去了,他才知道什么是他活著的意義。
是他此時此刻生命的全部意義。
他買了當晚的機票,沒有告訴任何人,直接飛回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