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巖山很特別,山上的人也特別。
他們吃住都在一起,卻又彼此分隔開。
他們不是親兄弟,卻彼此感情深厚如同弟兄。
說是軍營中的袍澤,大家偏偏都自由而散漫。
游俠兒最是跳脫和浪漫的,他們有酒一起喝,有難一起扛,沒事一起狂。
這是風狐的直觀感受。
他在山上熟絡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當初在狐貍山見過的大叔,方圓;一個是在醉月樓給他治傷的小哥,古箏。
這兩個人相熟,而且對他這個新人都很照顧。
人們可以通過五個人與世界上任何一個人相識,同樣風狐通過他們兩個認識了整個明巖山。
雖然不至于百十號人都念出名字,但彼此碰見打個招呼還是沒有問題的。
風狐發(fā)現(xiàn)到了正午,便從山頂走了下來。
明巖會的本部是建在山腰的平緩地方的一片山寨。
外圍很簡陋,是一些圓木倒插在地上圍成了一個圈,甚至樹皮都沒有打磨,干枯掛在樹干上。
但內(nèi)部建造的就很講究了,青瓦綠磚,門戶成對,什么瑞獸石獅銅門,建造得比之寺廟還要細致。
一幅根本不畏懼任何人來犯的模樣。
風狐走進了一家酒店,店老板聽說是被明巖會救下來為報恩自愿留在這山上照應的,每日差人送些糧食買酒,做起了伙食。明巖會不是缺錢的所在,他的日子過得還算紅火。
風狐見過店老板,在周邊氣氛的熏陶下也有了幾分游俠的氣概。
他剛進門,就聽見桌子上的人喊他:
“風狐,怎么樣?會長沒怎么著你吧。”
方圓哈哈大笑。
“會長,人挺好的?!憋L狐走到桌子旁坐下。
“何止好啊,那模樣也俊俏啊,不知道又多少人覬覦咱們會長的美色而不得??!怎么樣?兄弟,有沒有看上會長大人,看上的話,這門親事我古箏第一個贊同!”
古箏長個細眉小眼大嘴,一幅奸詐小人的猥瑣面相。
風狐被古箏話一噎,他看得出來這些幫會的人也就是在私下開開會長的玩笑,一個個的要是真站在會長面前,那是老實得和老鼠一樣,“拜托,會長比我大了近十歲唉?!?p> “老牛吃嫩草,想想就激動!據(jù)說還有些小年輕專門好這一口,你可要仔細想想,這一下下來,少奮斗起碼二十年?!?p> 古箏繼續(xù)一幅為了風狐好的樣子。
實際上他這人挺無聊的,就愛在別人身上找樂子。
“得了吧,老古,哪回來個新人都要被你這么來一回,你要真要有能耐,你去把隊長拿下啊,根據(jù)老夫的經(jīng)驗,老大絕對還是個雛......”方圓前一句話還義正言辭,下一句話就變得擠眉弄眼了起來。
“呦呦,你也頗有研究啊。”
古箏和方圓二人相視一笑,酒杯碰著就是一杯。
“風狐小子,真的不考慮一下嗎?你瞧瞧會長這熟透了的身材還有身上的女王誘惑,大的了十歲算什么,你信不信再過上十年會長比你年輕。”
這回開始是方圓聊騷話了,今小野是令言法師,不到個五六十哪里那么容易顯老。
“行了,你還是找石磊吧。石磊他肯定樂意。別欺負新人。”
店老板走了過來,人長得格外魁梧一身的彪,抬著七八瓶酒舉重若輕。
他將一杯七彩色的玻璃杯放在風狐面前,“新人特供,七彩人生?!?p> “謝謝?!憋L狐禮貌地說了一句。
“瞧瞧,瞧瞧。我一進門就聽見有人說我?guī)?!”這是石磊,長得濃眉大眼,有棱有角,面相普通了點,但在大宋王朝就是有很多人愛吃這一套。這廝鮮少回山上,每日廝混杭州城的煙花柳巷賭場酒肆,都是在杭州城明巖會的一個駐點才能見上一面。不過情報倒是比之常人要靈通的多。
“俄呸!就你還帥,那小爺豈不是帥得掉渣?”古箏一邊痛飲烈酒,一邊手上冒光給自己加治療。渾身一顫一顫,仿佛到達人生巔峰。
他長長吐了一口氣,“爽!”
石磊看著他那小眼大嘴的猥瑣模樣,久久吐不出一句話,“老子從來沒有見過這么騷的治療?!?p> 他大手掌一下拍在風狐身上,把風狐拍個就趔,“新人?這身板不行??!我和你說,咱們法師,就是要疊最厚的甲,和敵人近身互搏個生死才痛快,來,喝!”
石磊端起一瓶酒,就是一口悶。
風狐有些尷尬,最終看了看眼前不過一杯的七彩酒,只要咬牙端起,一口悶!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風狐瞬間感覺腹中如火燒,咽喉腦袋舌頭,再無一處是完好的了!
簡直是吞炭!
“哈哈哈哈哈!”一本正經(jīng)的店老板終于忍不下去了,掐著腰就笑。
風狐這才意識到不對,眼中含淚地看向店老板。
“干的漂亮!”方圓,古箏,石磊三人一起干杯,之前并沒有出言提醒。
風狐整個人意識昏沉,倒在桌子上。
直到開始吃飯時,古箏拍在他身上,一股清涼感籠罩全身,才清醒了些。
“喝杯水醒醒酒。”
店老板放杯清水,“你不要這樣看老夫嘛,老夫的渾家可是個吃人母老虎。剛剛,哈哈......咳,我是說,那是新人的例行歡迎,別往心里去。那可是千金難買的酒凍,一勺能做一瓶酒,讓你吃了夠客氣了。”
“我沒往心里去?!?p> 風狐只能內(nèi)心媽賣批,面上接受了。不過這番的折騰下來,他感覺因為對文靜的擔憂和這些天受的苦,稍稍釋放了些。
“你這酒叫七彩人生這么溫柔的名字真是屈才了。”
“哪里哪里,人生嘛,一睜一閉,沒有插隊,不用準備,一喝就醉,醉了就睡,開心就吹,傷心就懟,誰還怕誰了?”
店老板靦腆地說著,仿佛一點都沒覺得自己笑得很賤。
他這一段rap說下來,其他在酒店的人都在吼著讓老板跳脫衣舞,老板則邪魅一笑走回后臺。
既沒有同意也沒反對。
風狐一口老血不知從何噴起。
他端起清水,正要喝,忽然臉色一變。
古箏在他耳邊幽幽地說道:“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喝任何酒老板送上的東西?!?p> 說著,古箏喝了一口店老板之前送上的那瓶酒。
風狐再三猶豫,還是沒有喝。
他的舌頭被搞得又麻又鈍,吃鹽不知味,如同嚼蠟,只嘗了幾口便停下。
這一頓飯下來,基本啥也沒吃。
后來方圓告訴他,那杯清水是店老板專門配出來給人醒酒味的,喝了舌頭就恢復了。
這是他第一回被古箏坑。
“會長給了我五百兩銀子,要我去弄一身行頭和刀劍來,你們有什么好的建議嗎?”
“我去!五百兩,老子陣亡撫恤金都沒這么多!”方圓瞪大眼。
“這還用想?。窟€歸樓,一沉香閣,明月珰,好地方多的是!”古箏興高采烈。
“你們確定我們說的是同一種地方?”風狐說。
“杭州我熟,咱們同去唄?”石磊再次狠狠拍在風狐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