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商定,苗景怡安排一半練兵護(hù)送車馬回武家集,帶領(lǐng)余下的練兵,一起往東莊而去。
東莊之外,白蓮教眾在村口搭了十幾個粥棚,架不住流民如織,蜂擁而至,場面一度難以控制,主持施粥的侯青山急了,就近攀爬到了一棵老槐樹上,扯著嗓子喊道:“不要急!大伙兒不要急,慢慢來!”
除了引起苗景怡的注意,根本沒有人理會他,苗景怡壞笑著來到樹下,仰頭喊道:“侯青山,你給我下來!”
侯青山一瞧她氣勢洶洶,身后不僅有張陳放,還帶著一些練兵,心里有些發(fā)怵,顫聲問道:“苗小姐,你,你們怎么又來了!”
苗景怡招手道:“快下來,有事問你。”
侯青山推脫道:“我正忙著呢!”
苗景怡又氣又急,威脅道:“少廢話!你下不下來?”
“你說什么?我忙著呢,沒聽清楚。”侯青山仗著身在高處,對著苗景怡裝聾作癡。
苗景怡忿忿道:“敢來這一套?讓你瞧瞧本小姐的厲害!”說罷便挽起袖子,正要往樹上爬去。
張陳放忙伸手?jǐn)r道:“別別,大庭廣眾的,你爬上去跟他糾纏,多不好看相?!?p> 苗景怡想想也是,于是解下腰間雙爪練索掄了兩下,趁侯青山不備甩將過去,只聽嗖的一聲,練索一端正好勾結(jié)到了他的腰間。
侯青山抱緊樹杈大驚失色,“苗小姐,你要干嘛!”
苗景怡將練索遞給張陳放,“放兒哥哥,把他拽下來!”
“好勒!給我下來吧!”張陳放鉚足全力一拉,侯青山抓持不住,一下子跌落在樹下,摔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疼的哎喲直叫。
苗景怡上前喝道:“怎么,小猴子,還敢不敢爬樹了!”
侯青山被兩人戲耍一番,又莫名其妙得了個綽號,忍不住要發(fā)作,爬起來一瞧兩人怨氣重重,耐下性子道:“苗小姐,張少主,大人不記小人過,再說我也沒得罪過你倆,二位就饒了我吧?!?p> 張陳放直言道:“沒得罪過我們?哼!在天京偷走我葬寒心,上次見面還沒找你算賬呢,這事我可一直記著?。 ?p> 苗景怡補(bǔ)充道:“收了我家的糧食不說,還用陰謀詭計陷害天慶哥,這事你們白蓮教可跑不脫了!”
侯青山不解道:“陷害苗天慶?這從何說起???”苗景怡便將苗天慶被徐清風(fēng)抓走之事大致說了一遍,侯青山聽后直搖頭,“這件事決不是白蓮教所為,我們怎么可能恩將仇報呢!”
苗景怡噘嘴道:“好,推脫責(zé)任是吧?還有一事呢,孫千萍人呢?你可知道她在哪里?”
侯青山面色微微一變,搖頭道:“不知道。”
苗景怡趁其不備突然出手,挽起練索纏在了他的脖子上,用力一勒,誑道:“還說不知道!我早就得到消息了,她就是被白蓮教藏起來了!快說,要不我勒死你!”
侯青山憋紅著臉求饒道:“咳咳!我說我說!”苗景怡一松手,侯青山又道:“我還是不敢說??!”
苗景怡一聽手上又是一使勁,侯青山差些憋死,無奈道:“可是圣女有令,這件事不讓隨意外傳啊?!?p> 張陳放奇道:“怎么白蓮圣女也摻和這事?說來你們這個圣女也是有趣啊,不帶頭造反也就罷了,反而傾力救助災(zāi)民,為朝廷排憂解難,實在令人費解??!”
侯青山神秘兮兮道:“我只能說這么多了,你們?nèi)栆幌虏痪椭懒藛?,圣女知道你們來了,說不準(zhǔn)還十分愿意見呢?!?p> 張陳放好奇道:“我們與她不認(rèn)不識,她怎么會愿意相見?”
苗景怡揣測道:“這還用說,定是上次在東莊外咱們沒給她下跪,抹了她的面子,讓她懷恨記心了,去就去怕什么,嫁禍天慶哥的事情說不定她也有份呢!”
侯青山苦著臉道:“瞎猜什么呢,去了不就知道了嗎?”
苗景怡手一揮,“走!你前面帶路。”
侯青山帶著兩人來到了莊內(nèi)一所民宅,雖不是深宅大院,也略顯破敗,里外倒是清理的干凈利索,走過敞亮的院落,只見正屋門外兩側(cè)分別站了幾名彪形護(hù)衛(wèi),張陳放瞟了幾眼,這些護(hù)衛(wèi)個個身形精壯眼神剛毅,顯然都是功夫不淺的好手。
苗景怡早已迫不及待,正要搶上去推門而入,被幾名護(hù)衛(wèi)攔了下來,侯青山勸道:“苗小姐,張少主,兩位稍等一下,我進(jìn)去通報一聲?!?p> 張陳放住下苗景怡,兩人正在外面安心等待,為首一名護(hù)衛(wèi)走上前,抱拳道:“張少主,苗小姐,別來無恙???”
張陳放疑惑問道:“你認(rèn)識我們?”
那名護(hù)衛(wèi)笑道:“鼎鼎大名的捻軍小霸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張陳放沒曾想自己諢名遠(yuǎn)揚,又覺得這名護(hù)衛(wèi)似是在哪里見過,拱手道:“區(qū)區(qū)綽號不值一提,咱們以前見過面嗎?”
護(hù)衛(wèi)笑而不語,苗景怡端詳幾眼,猛地一拍手,叫道:“我想起來了!咱們是有過一面之緣,就在雙石橋北的那座破廟里!”
“苗小姐好記性。”那名護(hù)衛(wèi)微微點頭,娓娓說道:“在下李通,早前確實曾是黑石寨賊匪,那次劉虎在荒廟喪命,在下與另一名兄弟護(hù)送其尸首回黑石寨,不料當(dāng)晚劉餓狼想要殺我二人泄憤,多虧劉小姐心懷慈念,趁夜深人靜將我倆放出山寨,隨后我倆分頭逃命,我在淮河沿岸流亡了一些時日,前些天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正遇到白蓮社團(tuán)收容流民,社團(tuán)練勇管事高新生見我身手不錯,便將我留了下來。”
張陳放饒有興致道:“原來劉燦云的是你大恩人啊,那你是否知道她殺張瀧之事?”
李通點頭道:“小姐對我有救命之恩,捻軍跟黑石寨之間的仇恨與我雖無關(guān)聯(lián),可在下還是斗膽請求張少主高抬貴手,放過小姐一馬。”
張陳放不滿道:“我憑什么答應(yīng)你?”
李通毅然道:“只要張少主愿意放過小姐,在下愿意一命還一命!”
張陳放哈哈一笑,“我要你的命干嘛,你既然皈依了白蓮教,只管好好為民做善事就行了,我一時半會兒也沒功夫去要劉燦云的命,這個你且放心好了?!?p> 苗景怡不解道:“什么意思,這么說你不準(zhǔn)備找劉燦云報仇了?早說嘛,虧我上次還犯難帶你倆進(jìn)舞陽關(guān)!”
張陳放微微一怔,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對劉燦云的怨恨正在不知不覺中消退,從一開始?xì)⒅罂?,到后來待到后來,倘若還有最后,一腔怒火怕是早已在跋山涉水的尋仇路上黯滅殆盡了,于是擺手道:“白蓮教上下一心造福天下蒼生,咱們在人家門前談?wù)撍饺硕髟共煌装?,暫且不提了!?p> 李通聽出他無意尋仇,欣喜不已,跪拜道:“多謝張少主了!”
“李大哥快快請起!”張陳放扶他起來,正顏道:“雖說劉燦云手段狠,心眼還算不錯,這次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也為了捻軍與苗練的情誼,更為了景怡不受難為,姑且放過她了,若是以后她還做出此等事來,我定饒不得她!”
苗景怡嘟囔道:“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你報你的仇,我能幫就幫,不能幫就看,殺的昏天暗地才好呢!”
正在這時,候青山推門出來道:“兩位,圣女有請?!?p> 二人跟在侯青山身后快步走進(jìn)正廳,坐榻中正是一襲白衣的白蓮圣女,她仍舊面戴白紗,斜著身子手托腮若有所思,見到二人進(jìn)來,忙又直了直身子端坐正中。
“參見圣女!”二人上前彎腰行禮。
“兩位請坐?!笔ヅp聲曼語,如同深澗傾流,極為悅耳動聽。
苗景怡大大咧咧道:“不必了,站著說話敞亮?!笔ヅp輕一笑,問道:“不知二位來此所為何事?”苗景怡快人快語:“找人!”圣女又問:“找的是誰?”
張陳放生怕苗景怡口無遮攔,激昂之下出言不遜,搶道:“壽州孫家小姐孫千萍,不知是否身在貴教之中?”
圣女稍微一愣,柔聲問道:“張少主找她做什么?”
“實不相瞞,孫小姐是在下的朋友,前些天突然不知所蹤,在下到處找她不到,實在是擔(dān)憂啊?!睆堦惙挪挥勺灾鞯膰@著氣。
“張少主說她是你的朋友,當(dāng)真?”圣女言語中難掩喜悅之意,聲色更是因此清脆了不少。
回想那日在城南小鎮(zhèn),這名圣女高高坐在車輦上一言不發(fā),眼下卻聽她聲音似曾相識,張陳放忍不住喃喃自語:“咦?好生奇怪……”
圣女見他一臉疑惑,上前一步問道:“張少主怎么了?”
張陳放撓頭道:“沒什么,只是聽著圣女的聲音有些耳熟,卻一時想不起是誰?”
苗景怡點頭道:“你這么一說,我也聽的耳熟,斗膽問一下,不算前幾日在東莊外,咱們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既然兩位有所察覺,那我就不遮掩了?!笔ヅ坂鸵恍Γ従彽慕蚁铝嗣婕?,“你們且好生瞧瞧,我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