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繼續(xù)說道:“那是朕第一次帶兵去大漠,想的真是太簡單了,一進(jìn)茫茫大漠,全是黃沙遍野,有日頭的時候還好些,一到黃沙漫天,昏天黑日的時候,自己在哪都不知道。好不容易找到了浚稽山,沒想到朕居然遭遇到單于的主力大部隊,被匈奴三萬多騎兵包圍。還好朕占據(jù)有利地勢,將大軍駐扎在兩山之間,用戰(zhàn)車作為營壘苦苦的堅持了三天三夜……最后不得已才升起了狼煙,當(dāng)時根本不抱希望,匈奴大軍神出鬼沒,而大楚的軍隊能找到回去的路就不錯,可是,沒想到……“
夏沫在史書上讀過這一段歷史,小心翼翼的說道:“是……臣女的祖父?”
皇上有些昏黃的眼睛忽然一亮。
就在當(dāng)時還是梁王的楚武帝絕望的想沖出去與匈奴大軍同歸于盡的時候,青武侯夏思源領(lǐng)兵從浚稽山上沖了下來,直插匈奴大軍的后營,擺開一字陣營,前排持長戟和鐵盾,后排用長弓和強(qiáng)弩。
在夏思源的一聲令下,揮師搏擊,千弩齊發(fā),匈奴騎兵在馬上簡直就是一個個活靶子,紛紛應(yīng)聲而倒。
匈奴大軍丟盔棄甲敗退上山,大楚軍隊合兵一處奮力追擊,殺死匈奴騎兵數(shù)千騎。
冒順單于大驚失色,他本來以為遭遇的是大楚的小股偵查部隊,沒想到將他的王部軍隊都打退了。
他連忙召集了他的左賢王部和右賢王部,帶著一共十二萬騎兵一起圍攻大楚軍隊。
梁王和夏思源的軍隊人數(shù)太少,只好向南且戰(zhàn)且退著。在路上居然發(fā)現(xiàn)了衛(wèi)震侯朱輝部隊留下的生火煮飯的灶坑,楚武帝派士兵快馬加鞭去追他,讓他掉頭回來救援,誰知道他居然被嚇的帶著部隊望風(fēng)而逃。
沒有了后援,梁王和夏思源只能背水一戰(zhàn),幾天后被困在一個狹小的山谷中,后來他們又向東南方突圍,逃到了一大片沼澤蘆葦中,夏思源見匈奴大軍在上風(fēng)頭,就讓士兵用火油縱火,趁著匈奴騎兵措手不及,又沖出去殺了將近千余名敵人。
冒順單于見大楚被他追了那么多日,突然又開始反擊了,以為是有后援部隊來支援了,本來打算退兵了。
可是,他居然接到了一封衛(wèi)震侯朱輝的密信,信上寫著大楚的軍隊并沒有后援,并且箭矢已盡,只有梁王和青武侯夏思源麾下一共三千五百人,分別以黃白二色作旗幟,只需要派精兵射殺旗手即可破陣。
原來是朱輝怕梁王和夏思源活著回去向文帝告他臨陣脫逃,就想借著冒順單于的手除掉他們。
冒順單于開始都不知道自己一直在跟誰打,對方到底有多少兵,感覺對方人數(shù)似乎不多,但怎么也打不贏。
現(xiàn)在才知道居然有皇子在軍中領(lǐng)兵,而且人數(shù)少得可憐,他當(dāng)然大喜過望,若是能抓住梁王,就可以趁機(jī)要挾大楚,從中獲利,于是他趁著夜色又開始發(fā)動進(jìn)攻。
經(jīng)過一波又一波的苦戰(zhàn),且戰(zhàn)且走,最后梁王和夏思源帶著二十個死士殺出重圍,逃回大楚時,兩個人都已經(jīng)渾身傷痕累累,奄奄一息。
楚文帝知道此事大怒,斬殺了衛(wèi)震侯朱輝,又將朱貴妃貶為庶人,嘉獎了梁王和夏思源,從那以后,梁王脫胎換骨成了大楚的一員猛將。
夏沫知道史書上的確是這么寫的,可是,皇上說的,又是史書上沒有寫的。
“當(dāng)朕和你祖父兩人身邊只剩下三百人,有人就想將朕交給冒順單于領(lǐng)賞,你祖父殺光了那些有二心的賊人,到后來,連朕自己都害怕,若是就這么投降了,冒順單于會看在朕是皇子的份上不會殺朕,興許父皇也會念在父子之情的份上,用地用銀子來贖朕,連冒順單于來勸降的使者都是這么說的。”
夏沫了然的淡淡一笑:“可是,臣女的祖父肯定不會讓陛下就這么放棄自己的……”
皇上兩眼不知道在看哪里,出著神,一仰頭干了杯中的酒:“沒錯,你祖父說了,只要他活著,他就會送朕回大楚,投降的事情,等他死了在考慮吧!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fēng)中……就是這個意境!”
群臣面面相覷,皇上自己承認(rèn)曾經(jīng)想投降匈奴,這對大楚來說一點都不光榮,眾人如履薄冰,戰(zhàn)戰(zhàn)兢兢,若是這樁丑事泄露出去,他們每個人都是嫌疑犯,每個人都要吃不了兜著走,瞬間場面十分尷尬,恨不得剛才耳朵是聾的,有些精明的大臣開始趴在桌上裝醉。
皇上突然回了神,兩眼精光畢現(xiàn),正在大臣們以為皇上要對他們下毒手,殺人滅口的時候,他指著夏沫激動的說道:“朕要賞,賞功臣的后裔,沫兒你過來!”
夏沫被嚇了一跳,愣愣的沒反應(yīng),司馬炎昭正好站在他身后,趁人不注意一腳踹在她小腿麻穴上,她腿腳一軟,“撲通”跪在地上。
“驃騎大將軍夏長風(fēng)之女,文良賢淑,毓秀名門,度嫻禮法。柔嘉表范、乃是大楚女子之典范,封泰山以東蘭陵五千戶,冊蘭陵郡主,欽此!”
眾人一聽大驚失色,連裝醉的裝聾的都能聽見了,紛紛七嘴八舌的勸諫道:
“皇上,萬萬不可啊,夏大將軍才只有從二品,他的女兒怎么可以封為從一品的郡主??!”
“皇上,這于理不合?。∮谇椴缓习?!”
“皇上,請您收回成命!”
“皇上,三思?。≡趺茨茏尭赣H去拜女兒呢!”
……
……
……
皇上一聽大怒:“天子無戲言,朕剛說的話怎么可能收回,大不了朕也升了夏長風(fēng)的官,這就合情合理了吧?”
“皇上,異姓不能封王,夏將軍最高也就只能封個國公,國公也比郡主低上一品!”
“皇上,夏將軍還未封侯,怎么就能直接封國公了呢?”
“是啊,皇上,夏將軍的長兄已經(jīng)襲了青武侯的爵位,若您要真賞,難道要將老侯爺?shù)淖訉O每個都賞一遍嗎?”
“夏家已經(jīng)出了一個皇后,您要是再給他們賞賜,會有人議論您在偏袒外戚,走文皇帝的老路?。 ?p> ……
……
……
“都給朕閉嘴!”皇上一聲怒喝,沒有人再敢出聲了,這么多年都沒人見過皇上發(fā)這么大的火了,那個當(dāng)年叱咤風(fēng)云,殺伐果斷,不容置疑的鐵血皇帝似乎又在這個滄桑遲暮的老人身上蘇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