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徐赟學(xué)長!高興學(xué)長!那兩個音箱是分開放的,不對不對!高興學(xué)長你的太靠舞臺中間了!哎哎哎,徐赟學(xué)長你堵住煙火口了!”······送上門來的免費勞動力,,不用白不用啊!謝耳心想,反正他們又不是昭陽學(xué)長。
做戲做全套,那兩位班主任就在臺下盯著呢,今天高興和徐赟是看不成演出了。
而此刻高暄正在后臺化妝,李昭陽不知怎么就溜進來了,把她嚇了一跳。
“你怎么來了?又是謝耳放你進來的?”
李昭陽在包里找什么東西,好像沒聽到她的問題,自顧自說起來。
“羽絨服一會兒我?guī)湍隳弥阆屡_就立刻穿上,我就在那個箱子旁邊坐著,再往前走謝耳不讓了,備場演員站不開,你就往這兒多走幾步吧。還有,給你這個,都貼身上。”李昭陽把昨天就買好的一沓暖貼塞到高暄懷里,彎腰時呼出的熱氣打到她的臉上,高暄不自覺縮了縮脖子。臉紅了。
高暄透過鏡子,望著身后的男生。大冬天的,他就穿件毛衣加牛仔外套,怪不得瞧著瘦。咦?瘦!怎么回事?臉還是圓圓的,但就是覺得他比以前瘦了好多,人也更精神。
“怎么這么看我?”李昭陽全然不知此刻高暄的心理活動,時間快到了,他忙著給她保暖,從包里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保溫杯,倒了些姜茶?!鞍?,謝耳說經(jīng)費有限,價格合適尺寸合適還挺好看的衣服就能租到這幾套,我本來想讓他給你全換成長裙的。還有你這個高跟鞋,你試過了嗎?能不能走路?你就這一條長裙,要不然整場直接穿靴子也是可以的。我現(xiàn)在只能盡力讓你暖和一點,流感又來了,你這抵抗力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先把姜茶喝了吧?!毖壑须硽璩鏊哧雅φA苏Q?,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男生。
這樣的李昭陽,他第一次見。
仿佛是第一次聽見他說話,淡淡的,新奇,心跳。
主持人要候場了,冷凌及剩下兩位男主持人已經(jīng)妝發(fā)完畢在看稿子,女生的頭發(fā)稍稍費時長些還沒弄完。整個化妝間,看著面前肆無忌憚地當著所有人的面秀恩愛卻不自知的兩位,酸了,誰稀罕呢?
“各位,還有十分鐘?!币晃恍∨芡葍旱膩硗ㄖ?,剛好大家都收拾妥當,便起身備場。高暄的高跟鞋真的不太合腳,剛走兩步,就一個趔趄,還好李昭陽扶得快。
“你抓著我袖子?!崩钫殃栠f出搭著羽絨服的那只胳膊,另一只手拿著保溫杯。
高暄也不矯情,隔著布料抓住他的手腕,牛仔外套有點硬,兩個人接觸的那一刻,她明顯感覺到,男生呼吸一滯,然后,自己的心跳也跟著漏了一拍。
走在后面的幾位主持人,臉抽了抽,你們要干嘛!狗糧不要錢也不能這么喂?。?p> 當事人冤枉!
開場還算順利,高暄一下臺隔著十幾個舞蹈演員就看到李昭陽一臉關(guān)切地望著自己,剛倒好的姜茶,升騰出陣陣熱氣,他拿著羽絨服,沖自己招招手,“過來,小心腳下?!?p> 披上羽絨服,手里捧著姜茶,小小的抿一口,暖流從舌尖蜿蜒到胸腔,最后填滿五臟六腑,高暄閉著眼,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李昭陽和她肩并著肩,側(cè)臉笑望著。這個距離,可以讓他清晰地看到高暄臉上的每一顆痣的位置,以前看不到的,只能遠遠望著的,現(xiàn)在,都印在他心里了。
“冷嗎?”李昭陽有一下沒一下敲著道具箱。
“還好。你呢?”高暄放下杯子,雙手交叉抱住自己。
“我?”順著高暄看自己的目光,李昭陽拍了拍自己的外套,“我查了資料,寒冷可以幫助減肥?!?p> “所以你是故意穿這么少的?”高暄睜大眼睛,“不是,你怎么突然想減肥了?還非得這么減,風險太大了吧?”每到冬天,高暄就恨不得把整個世界都穿在身上,對于李昭陽這種行為,不甚理解。
“我還在節(jié)食,還有運動,寒冷只是輔助。”李昭陽瞧著高懸上牙打下牙的樣子,忍不住好笑:“我雖然胖,但體質(zhì)好,穿少一點也沒什么問題。”有意無意的指向,讓高暄撇了撇嘴。
“高暄,再把詞過一遍吧,還有一首歌就到我們報幕了?!崩淞柚鞒诌^多少晚會慶典,主持稿能一遍過絕不對第二遍,怕和人聊太多崩人設(shè)。他現(xiàn)在這樣說,只是想逗逗李昭陽。他觀察了些日子,覺得這個喜歡高暄的男孩子有點傻氣,說話楞直楞直的,和左右逢源的高暄簡直是兩個極端。
果然,很明顯,他把高暄叫走后,李昭陽明顯不高興了,悶頭玩手機,一言不發(fā)。
“你玩數(shù)獨這么厲害!”高暄要上臺了,羽絨服放到李昭陽的包上,湊近看見游戲通關(guān)記錄,不禁發(fā)出感嘆。高暄數(shù)學(xué)不太靈光,玩數(shù)獨也不行,在這方面,她絕對服氣。
“如你所見,很厲害?!崩钫殃柎鸬靡槐菊?jīng),心里卻暗暗歡喜,她夸我了!
冷凌和一眾主持人默默吐槽:這什么回答?只有高暄已經(jīng)習慣。
接下來是一個小品,兩人上臺報幕,高暄走在前面,腳下一個不穩(wěn),身子眼見就要朝一側(cè)倒去,冷凌眼疾手快,跨步站到高暄里側(cè),伸手扶住,有驚無險!
臺下觀眾有不少眼尖的,比看節(jié)目還興奮,大膽的甚至開始吹口哨,還有人喊在一起??蓛扇巳斅牪灰姡哧牙砹死淼K事的裙擺,冷凌的手已經(jīng)從高暄手臂上松開,淡定地往臺中央走。
報完幕,轉(zhuǎn)身,高暄小聲說:“謝謝學(xué)長?!?p> “你要真想謝我,就去給我求個平安符來保命,我覺得,他遲早要剁了我的手祭天?!崩淞桀H無奈地搖頭。果然,李昭陽不知什么時候混到了備場演員中間,人都快走到舞臺上來了,此刻正面色不善,盯著冷凌。
嘶,別人生氣都臉色發(fā)黑,這人怎么臉煞白呢?高暄沒多想,只覺得李昭陽這人實在太神奇了,哪兒哪兒都和別人不一樣。
李昭陽有吃醋的自覺,但也有適可而止的自覺。還沒追到人,吃醋要讓對方知道,但不能惹人反感。老老實實遞了衣服,李昭陽返身回到道具箱處,給自己倒了杯姜茶。
還沒來得及坐下歇會兒,謝耳又帶著哀嚎來了?!袄淞鑼W(xué)長,高暄學(xué)姐,救命!”
“怎么了謝耳?”高暄問。
“是校長啊,說什么與民同樂,非要上臺表演打太極!”
“我覺得他是故意的?!崩钫殃柷弥种福鞍顺上肟粗鞒秩诉€有你們學(xué)生會的應(yīng)變能力。”
“我覺得也是。”高暄附和,“可校長的太極我見過,他是打算賭上自己的臉來考驗我們嗎?”
“那都不重要,他樂意就行,關(guān)鍵的問題是,謝耳,你不會想讓我和你高暄學(xué)姐去報這個幕吧?”冷凌伸手拍了謝耳后腦勺一巴掌。
“可以嗎?”謝耳節(jié)操也不要了,就差搖尾巴抱大腿了。脫口出稿,還當著全校這么多人的面,除了他倆,也沒幾個有這能力了。
“那把他的表演安排在什么時候?”高暄問。
李昭陽搶答:“肯定小品結(jié)束就是。”既然校長存心逗你們,時間當然越緊張越好。
逃不掉的事高暄和冷凌很快認命,也顧不上考慮連著報兩次幕觀眾會不會出戲,趁著小品還沒結(jié)尾,趕緊即興來了一遍。高暄雖然有文學(xué)功底,但到底沒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冷凌的話她接的不太順暢,明明冷的打顫,手心還是沁出一絲汗意。
小品結(jié)束,兩個人立刻起身,李昭陽在身后喊:“走慢點兒,看腳下。”冷凌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瞧高暄,高暄嘴角抽了抽,不緊張了,一點都不緊張了。
“精彩的小品!謝謝同學(xué)們演繹的課間趣事,真沒想到,短短的課間十分鐘,就能產(chǎn)生這么多笑料。作為一名備受集訓(xùn)折磨的播音生,我酸了?!?p> “學(xué)長,這你就酸了?那我說一件讓你更酸的事,你可不許撂話筒走人?。俊?p> “說吧,我撐得住?!?p> “我曾經(jīng)見過咱們校長······”突然,高暄感到小腹一陣絞痛,暗叫不好。
冷凌看高暄臉色突變,第一時間接話:“學(xué)妹,別賣關(guān)子了,咱們校長怎么了?”
高暄努力維持著微笑和語調(diào)的平穩(wěn),“我曾經(jīng)見過校長打太極,那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柔中帶風,真叫人嘆服!”
冷凌察覺到高暄語氣里的不對勁,放棄了剛剛走過一遍的更精彩的稿子,趕緊結(jié)束:“高暄,這你可酸不了我,因為接下來這個節(jié)目就是由校長為大家表演的太極拳,一起欣賞吧!”
下了臺,拿上衣服,高暄直奔廁所,一眾人只當她可能吃壞了肚子,都在討論剛才的有驚無險,李昭陽覺得跟著不太好,只坐著等她回來。
高暄走到洗手間外,才想起自己身上沒帶衛(wèi)生巾,懊的不行,只好退出來打算先回趟教室拿。一個麻煩還不算,偏又碰到急著去給校長獻花拍馬屁的謝耳,高暄看見鮮花就怕得不行,躲得遠遠的,可謝耳真的是個bug,平地被自己的鞋帶絆倒,手里好大一束百合直接懟到了高暄臉上,高暄躲避不及,連退兩步,跌坐在地。當時高暄腦子里就一句話:“完了!”
謝耳知道自己闖了禍但不知自己闖了多大的禍。爬起來就說對不起,可片刻間高暄已經(jīng)快要喘不上氣來了。
“學(xué)姐!對不起?。∥摇瓕W(xué)姐?你怎么了?”
“我哥呢?”高暄努力使自己鎮(zhèn)定下來。
“高興學(xué)長剛才搬道具偷懶,被他班主任帶走了?!?p> 高暄費力地環(huán)顧四周,大家都在看節(jié)目,還沒到尿點,這條路上連個鬼都沒有,呼吸越來越困難了,謝耳徹底慌了,“學(xué),學(xué)姐,你怎么了?你別嚇我?。 ?p> “沒事,你,你去···叫你昭陽學(xué)長來?!备哧延X得自己胸口壓著石頭,腦子很空,小腹還在絞痛,多撐一秒她都不行了。
“學(xué)長!”謝耳都快哭了,看著若干學(xué)長回頭,跑到李昭陽面前:“學(xué)長,高暄學(xué)姐讓你過去,她,她······”
看到謝耳手里的鮮花,李昭陽心下一緊,拿起書包一路飛奔。
高暄剛才倒在地上,手和衣服都臟了,李昭陽找到她的時候她灰頭土臉倚在墻角,臉色慘白。
李昭陽心口一疼,快步走到她身旁,“高暄,能走嗎?我送你去醫(yī)務(wù)室?!?p> 高暄已經(jīng)憋得說不出話了,她現(xiàn)在身上冷,胸口悶,肚子還疼,委屈的冒淚。
李昭陽頭疼,“你別哭,我抱你去?!辈辉俣嗾f,打橫把人抱起,恨不得腳下生風。
本來只哮喘一樣就夠高暄受得了,再加上突然生理期,小腹痛感一浪高過一浪,還沒到醫(yī)務(wù)室,高暄已經(jīng)疼昏過去了。
醫(yī)務(wù)室的阿姨對狂掃暖貼的李昭陽印象深刻,一眼認出,看他懷里抱著個姑娘當即嚇了一跳。“這,這姑娘怎么了?快放床上,快!”
李昭陽一邊放下一邊說:“過敏性哮喘,先打脫敏針,復(fù)方磺胺甲醛異惡挫她常用,但不能用青霉素,那個她也過敏,還有······”
“行了,我知道,你是醫(yī)生我是醫(yī)生啊!”醫(yī)生一把推開李昭陽,“別礙事兒?!?p> 李昭陽把手抽出來,又是一驚:“她······”
醫(yī)生回頭看見李昭陽小臂上的血跡也是一愣,不過立刻反應(yīng)過來:“你女朋友這兩天生理期吧?我就說過敏性哮喘雖然發(fā)作快,怎么幾步路就暈過去了,估計是疼的。你先出去,我來?!?p> 李昭陽本以為高暄又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病,聽到醫(yī)生解釋,先是松了一口氣,又忍不住臉紅,急忙退了出去。
隔了十幾分鐘,醫(yī)生出來,問李昭陽:“她今天是不是沒吃飯?”
“我不知道?!崩钫殃柊櫭迹裉焐衔缛A興和開久有個學(xué)習交流會,他被主任拉去做學(xué)生代表,高暄忙著做最后一遍彩排,兩個人在化妝間時是今天第一次見。
“不知道?你女朋友你不知道?她低血糖,又趕上那啥,一天不吃飯怎么行?”醫(yī)生一臉恨鐵不成鋼,“前幾天我還夸你會心疼女朋友呢,這回可好,沒吃飯不知道,生理期,看你剛才那樣應(yīng)該也不知道,她用什么藥你倒清楚,不過你就不能看仔細點兒,防患于未然嗎?”
李昭陽趴在門上,看著臉色依然不好的高暄,乖乖認錯:“是我不好。”
醫(yī)生看他垂著腦袋,一幅“不想活了”的表情,覺察到自己剛才可能說的過了,急忙挽回:“阿姨也是實在心疼這姑娘,你看這小身板兒,弱不禁風的,估計吃藥比吃飯還多。行了,你也別自責了,阿姨看得出你是真擔心她,都這會兒了,你去咱超市買包燕麥,我這有熱水,等她醒了讓她喝點熱的?!?p> 李昭陽眼睛還盯著病床上的高暄,點頭說好。他跑到超市,買了兩包燕麥,交錢時又折返回貨架,拿了一包紅糖和一把棒棒糖。
等他回來,高暄已經(jīng)醒來了,半躺在床上,望著點滴出神。因為哮喘的原因,呼吸時胸口明顯起伏,看起來很不舒服。李昭陽開門的聲音把她嚇了一跳,兩人對視,李昭陽的視線從她的臉滑到她身上并不太合身的長款針織裙,又回到她的臉上,發(fā)現(xiàn)高暄已經(jīng)臉紅了。剛才醫(yī)生已經(jīng)把高暄昏倒后發(fā)生的事告訴她了,除了李昭陽手臂上的血那部分,高暄以為只是生理期疼昏,所以李昭陽才知道的。
但這已經(jīng)夠讓她不好意思了。所以她出神也是在想,有點丟人啊,而且,裙子臟了,不知道零花錢夠不夠把它買下來。
“還難受嗎?”李昭陽放下購物袋,問醫(yī)生要了兩個次性紙杯,開始沖燕麥。
“還好。”高暄還是很別扭,被男生,還是喜歡自己的男生發(fā)現(xiàn)那種事情,簡直不能再糗了。
李昭陽默默看了眼低頭絞手指的高暄,頗為無奈,把燕麥放在桌子上,說:“兩杯都喝完,行嗎?”高暄點頭。李昭陽又說:“我去打個電話,問問謝耳晚會那邊的情況,還有,你要告訴高興你生病的事嗎?”高暄點頭,又搖頭。
李昭陽說知道了,拿著手機去了外面,一接通電話,謝耳的哭嚎差點讓他當場離世。
“昭陽學(xué)長!學(xué)姐她怎么樣了?我是不是犯錯誤了?啊啊啊啊啊~”
“停下,雖然你犯了錯誤,我也很生氣,但你學(xué)姐她暫時沒事,別哭了,再哭我掛了!”李昭陽為了保護自己的耳朵,不得不把手機拿得遠遠的。
“學(xué)長,我還以為你要興師問罪呢,那你打電話來是有什么事嗎?”謝耳哭哭啼啼,鼻涕一抽一抽的。
李昭陽頭疼,想要快點結(jié)束通話,“你們給高暄租的那條長禮服,買下來需要多少錢?”
聽完價格,李昭陽頭更疼了:“你不是說經(jīng)費緊張嗎?”
“只有這套貴,冷凌學(xué)長的西服都是自備的,為了和他那身騷藍搭配,只有這個顏色和款式好一些,價格有些小貴也沒辦法,反正穿在高暄學(xué)姐身上?!?p> 最后這句話李昭陽倒是十分認同,好吧,問清價格,李昭陽果斷掛電話,打開微信,轉(zhuǎn)賬給謝耳,并且告訴他:“多退少補,你去和店家聯(lián)系?!?p> 事情解決完,回到病房,高暄的燕麥才喝了半杯,被李昭陽眼神盯得心虛,她忙不迭解釋:“太燙了,沒法兒喝?!?p> “你不喜歡喝燕麥?!庇謥砹?,打上句號的問句。
高暄遲疑,她確實不喜歡,但是,人家花錢買的,泡好了送到嘴邊了,要是說不喜歡也太作了吧。還沒想好怎么回答,李昭陽又開口:“不喜歡也得喝,必須喝完?!备哧驯贿@嚴肅的語氣嚇得一愣,抬頭望著他。
“需要我陳述必須喝的理由嗎?”低血糖,生理期,明擺著的威脅。
高暄臉一紅,捧著杯子一飲而盡,喝完第一杯再來第二杯。李昭陽老父親般滿意地微笑,從包里拿出紅糖,說:“再喝點紅糖水好不好?”高暄嘴一撇,紅著眼眶哭腔爆發(fā):“李昭陽,我今天下午喝了兩杯姜茶兩杯燕麥,一次廁所還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