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滾出去
那些手持武器的守衛(wèi)人員迅速沖向無殤,而無殤提著的刀也漸漸朝蘇殿卿逼去。
在那些守衛(wèi)的武器刺向無殤的一剎那,蘇殿卿施了結(jié)界擋住了他們。
徐風(fēng)凜瞪著臺上單手接下無殤的刀的蘇殿卿,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蘇殿卿在設(shè)結(jié)界時接下了砍向他的刀,他歪歪頭,和臺下的徐風(fēng)凜對視。
他知道徐風(fēng)凜現(xiàn)在腦子里滿是疑問,明明商議好的實行所頒布的命令,卻臨時反悔。
也不算臨時反悔,有人已經(jīng)提前和自己打過招呼了,總不能不依別人。
他的力量將刀逼回?zé)o殤掌中,無殤落在地上之后準備蓄力再攻擊他,他施力抑制住了她。
他轉(zhuǎn)身跟下面的議員道:“我以瀛洲主人的身份下達命令,從今日起,昔日瀛洲仙宮學(xué)生秦?zé)o殤被驅(qū)逐出境,并且被斷掉全部仙力?!?p> “你說什么?”無殤掙扎著望向蘇殿卿。
“沒有允許,秦?zé)o殤不許再踏入瀛洲半步?!碧K殿卿往后退一步對著滿庭的議員說。“滅骨之術(shù),我現(xiàn)在就執(zhí)行?!?p> 他看到很多議員在點頭,也看見徐風(fēng)凜的憤怒的眼神?,F(xiàn)在,站在這里的議員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那些議員了,很多議員已經(jīng)被處理或是正在被處罰。
那些不見的議員,都是參與瀕洲之戰(zhàn)學(xué)生的家長。
蘇殿卿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堅持多久,他總覺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錯的。他也知道這是他罪有應(yīng)得,而當(dāng)他想挽回一些東西時,總是要犧牲一些別的來換取。
他又退了一步,召喚出了滅骨之陣。
滅骨之術(shù)便是摧毀仙力的法術(shù),將滲在長在骨子里的仙力一點點剝離出來,這個過程,和獻祭之術(shù)是一樣的,被執(zhí)行者是生不如死。
這樣做,這個幸運的孩子才會活下去。
結(jié)界外的人在看,結(jié)界內(nèi)的蘇殿卿舉起了手。
“??!”坐在陣上的無殤發(fā)出一聲吼叫。
白色的光從無殤頭頂一點點冒出,蘇殿卿蓄力將那仙力引出來。由于仙力在體內(nèi)亂竄,無殤的身體不受控制慢慢飄了起來。
她的四肢也開始冒出白光,那份長在骨肉里的仙力被悉數(shù)引出,滅骨之陣也發(fā)出耀眼的光。
仙力太過強大,從身體里跑出來時,將肉體弄得殘破。砰的一聲,無殤從高空墜落,她七竅流血,卻還是有著清醒的意識。
“把她拖出境外?!碧K殿卿指揮臺下的守衛(wèi)們。
他迅速下臺,不想再聽見無殤說些讓他痛苦的話。他默念著對不起,然而在聽見無殤的一聲“站住”,還是停下了。
無殤艱難地站起,然后對著蘇殿卿的背影說:“現(xiàn)在不殺了我,你以后會后悔的?!?p> 她又面向大廳,認真記下每個人的臉,隨后笑著對滿庭的人說:“我記住你們了,你們也要記住我,我叫秦?zé)o殤,我,叫,秦,無,殤?!?p> 她拖著滿是傷痕的身體走下臺,在議員的注視下一步一步往前挪動。
她用手指著他們,臉上依舊是笑意:“諸位,再見之日,便是死別之時。要么是我死,要么是你們。我等著,我慢慢等,我慢慢等,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大笑起來,臉上是扭曲的笑意,臉皮像是被掰扯過了。她的身體搖搖晃晃,像要隨時倒去一樣。她的手像是在指每一個人,她的笑又帶了極大的諷刺。
“拖出境外,立刻。”蘇殿卿下完命令,跑也似地消失在這個大廳里。
“神會懲罰你們的,神會降罪于你們,你們通通不得好死,通通不得好死?!?p> 她被拖走了,被丟在獸車上,顛簸許久又被人扔了下來。
神,神真的會懲罰那些人嗎?
不會的。
神從來不在乎世間的生靈,因為神不會和這世間的任何生靈感同身受。
神從不慈悲,神從不愛世間萬物。
但假如神真的會賜予懲罰的話,肯定也會把懲罰賜予給她。因為她也是個罪大惡極的人吶……
她再醒來時,除了看見竹制結(jié)構(gòu)的房屋外,還聽見了淅淅瀝瀝的雨聲。
屋子挺簡陋的,但是收拾的很整齊。
她坐了起來,發(fā)現(xiàn)身上已經(jīng)被包扎好了。滿身的藥香,她知道,她被救了。
半開的門被打開了,許多陌生人涌了進來。那群陌生人是一群小孩子,有幾個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帶著恐懼。
最后進來的是一位老者,那老者有點熟悉。等他走近時,無殤記起了這張臉。他是在楓樺路給過自己糖的邵秉清。
邵秉清看她醒了,連忙上前問候她:“孩子啊,你終于醒了,你有沒有感覺哪里不舒服,你要是不舒服就再吃點藥。我到山里采了很多藥,這些都可以醫(yī)治你滅骨之后的傷痛。雖然這藥比不上瀛洲的藥,但療效還是差不多的,你不要嫌棄。你怎么不說話啊,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馬上……”
“這里是哪里?”無殤警惕地看著邵秉清和那群安靜小孩子。
“青城山,青氤宮?!比巳褐幸粋€個子比較高的男孩兒回答。
邵秉清笑著點點頭道:“這里是青城山青氤宮,孩子,你受苦了?!?p> 他說著便哭了起來,周圍的小孩子給他擦淚,他用袖子抹抹淚又說:“我知道滅骨之術(shù)很痛,你還這么小,竟然就承受這些……”
他吸了吸鼻子給身邊跟著自己哭的小孩兒擦擦眼淚,道:“你一定想問為什么你會在這里,我來告訴你。是子予告訴我的,他跟我說讓我去找你,等找到你之后便讓你進我青氤宮。我收到消息之后,立刻去往瀛洲的路,在半路上發(fā)現(xiàn)了你??晌襾淼奶砹?,你已經(jīng)昏迷了兩天了。假如再晚幾步,你可能就已經(jīng)死了?!?p> 他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這時候有年齡比較小的孩子開始哇哇大哭,年齡大一點的孩子開始哄那孩子,邵秉清哽咽著繼續(xù)講:“雖然你沒有死,但我把你帶回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你已經(jīng)快沒救了。你的五臟六腑被嚴重破壞,這一定是因為你的仙力太強,你是凡人之軀,被執(zhí)行滅骨之術(shù),凡人之軀鐵定是受不了的啊……”
他低頭擦眼淚又說:“幸好這時有幾個好心人來了,他們法力高強很快地把你醫(yī)治好了。醫(yī)治好之后他們又匆匆離開了,臨走前留下了很多藥。但是你一直沒有醒,那些藥用光了,所以我自己采藥來代替那些藥。我們每天都來這里陪你一會兒,怕你醒來找不到人會著急。啊,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
“子予……”無殤消化完他的話開口問他。
邵秉清立刻回答她:“子予就是宋子予,他跟我說時,我才知道你曾是他弟子。假如早就問你是誰的話,在第一次見你時我一定讓你代我向他問好?!?p> 他看著無殤無神的雙眼,又補充:“子予他曾是我?guī)煹?,不過,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邵秉清有點傷感,周圍的孩子晃著他的胳膊說:“爺爺不要傷心吶,爺爺不要哭了,你看你的眼睛紅紅的。”
“我不哭了,我不哭了。”邵秉清笑著摸那個孩子的頭。
“姐姐你餓不餓啊,我給你拿吃的?!比巳褐心莻€個子高高的男孩子問無殤。
他身邊有稍小的孩子緊抓著他的衣角,估計是太害怕了。
無殤看看他,沒有說話。
邵秉清意識到無殤剛醒,難以接受這些,于是端著藥遞給無殤道:“你回不了瀛洲了,但是以后你可以一直住在青氤宮,我們會永遠陪你的,不過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你的傷養(yǎng)好。未來,未來的事未來再說吧?!?p> 藥的顏色像記憶中秋天的顏色,無殤盯著那碗藥沒有接。
那些人說參與瀕洲之戰(zhàn)的學(xué)生家屬會得到懲罰,會是什么懲罰。她猜不到,她想問,可是這里怎么會有人知道呢。
她昏迷的這段時間,腦子是空白的,像是死了一樣。沒有知覺,沒有思想,沒有辦法做夢。
她突然想知道死亡是什么感覺,會不會就像這樣,什么也感受不到,連呼吸也不知道。
“還會有什么未來。”無殤看著那碗藥冷笑著說。
無殤知道青城山是個什么地方,這里的人活不過三十歲,因為這里有瀛洲施予的懲罰。
青城山曾經(jīng)的主人下令青城山永不可歸瀛洲所屬,瀛洲便對這里施了惡法。這里的居民永遠活不過三十歲,并且無法修仙。
關(guān)于邵秉清無殤知之甚少,也許是可憐這個地方的外地人吧。
無殤也不是這里的人,三十歲那個詛咒肯定可以避開,但是,活在這里,又有什么希望?
她現(xiàn)在和普通凡人沒有什么區(qū)別,如果說要離開這里的話,她又能去哪里?
深深,司旻,夏幽,宋子予,秦暮離,這些人好像都不見了。會因為她爭吵的兩個女孩也不見了,她一無所有。
在這里,她會有什么未來?
“怎么沒有未來啊,姐姐不要那么難過,等你傷好了,我?guī)闳ド嚼锊晒樱∥覀兦喑巧降暮贸缘暮猛娴淖疃嗔?!”那個高個子男孩笑著說。
邵秉清點點頭對無殤說:“對對對,等你傷好了,讓小芽帶你玩。青城山很漂亮,能讓你玩?zhèn)€夠!”
看她不喝藥,邵秉清便把藥放下把小芽推到無殤面前介紹:“這是小芽,是這里最大的孩子。不過你來了,他就是第二大?!?p> 小芽扭頭問邵秉清:“爺爺,無殤姐姐多大啊。”
“十四歲吧,子予說的就是十四歲,你說是不是啊無殤?!鄙郾鍐査?p> 邵秉清笑著,那樣子和慈祥這個詞一模一樣。
無殤嗯了聲,邵秉清倒是很滿意她的態(tài)度,于是語氣又歡快許多,匆忙拉身邊的人繼續(xù)跟無殤介紹:“這位是綠鵝,別看她現(xiàn)在乖乖的,其實她最不聽話啦!老是爬高上低,平時沒少讓我操心?!?p> 綠鵝反駁到:“切!才不是咧!我很乖的!”
邵秉清刮她鼻子假裝生氣:“哼,你乖你乖,也不知道誰上次從樹上掉下來,把小雞崽壓死了?!?p> 綠鵝紅著臉捂著耳朵怒道:“你還要提,哼,我生氣了!”
看她這模樣,邵秉清哈哈大笑起來,身邊的小孩子也跟著一起笑。綠鵝讓他們不要笑,整理好情緒走近無殤道:“姐姐好,我是綠鵝,我,我很聽話的,真的!”
無殤還未記住她的模樣,邵秉清又開始介紹:“這個叫果子,是綠鵝搞破壞的小幫手?!?p> “爺爺你不要這樣說嘛,你得讓我們給無殤姐姐留個好印象啊?!眰€子稍矮的男孩像個小大人似的拍拍邵秉清的肩說。
“好好好,不揭你們老底了,這個叫灰醬,是個很全能的男子漢哦?!?p> “姐姐好!姐姐你以后想吃什么,我都給你做!”
“這是兔草,這是妙子,這是水水,這是囡兔,這是鍋鍋,這位是小蔥丫,哦哦,這個叫蘿卜乖,這個叫花菠汁,這位是菜菜……”
他的嘴像是合不上似的,介紹完那些人,又講起了那些人的事,比如誰喜歡趴在屋頂上數(shù)云彩,誰喜歡在下雨天躲進竹林里的小屋中。這一點也不有趣,但邵秉清卻覺得那些行為十分可愛。
“你現(xiàn)在還不熟悉,但以后會熟悉的。從今往后,咱們就是一家人啦!”邵秉清和那些人對她笑著。
這樣友好的氛圍會讓人很心安,可是這樣的氛圍像是濃煙包圍在她四周,令她窒息,令她不悅。
無殤覺得很煩。
“嗯?!?p> 她只嗯了聲,她不想和他們說話,也不覺得和他們有什么需要交流的。她現(xiàn)在身上還是很痛,她想知道,那些家屬們到底會有什么樣的懲罰。
她也想知道,深深他們在哪里,有沒有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
她意識到自己在索取關(guān)心,不由得暗罵了自己一聲,她真是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