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麻煩,可真是個麻煩事!”
后衙里,穿著七品官服的黑須官員,來回的與房內(nèi)踱著步,滿是皺紋的臉上盡是一副為難的模樣。
“居然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活取人心肝……”
歲月早就磨盡了高鵬奇身上的銳氣,接到這個案子的他,看到的是蹊蹺背后的麻煩。宦海沉浮這么多年的他,對于官場自然是再了解不過,為官者最忌諱的就是麻煩。尤其是那些麻煩的官司。
“縣尊是覺得這案子太過麻煩?”
千里迢迢來做官,無非只為吃和穿,對為官者如此,對身為的師爺錢炳義同樣也是如此,翁客之間配合的也極默契。
“光天化日之下活取人心肝,又把人縫好,且苦主沒死,按他的說法是為了救人,可這天下又豈有剖人心腹醫(yī)人的醫(yī)理?這事太過蹊蹺了。按理說,民不舉官不究,若是他醫(yī)便也就醫(yī)了,便是醫(yī)死了,自然有苦主尋他,可現(xiàn)在衙門外里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個個都知道有人活取人心肝。一邊是百姓激憤,一邊是自稱救人。你說是不是麻煩!”
提及“麻煩”時,高鵬奇的臉上盡是苦色。
“苦主沒死,老夫如何治罪?若不治罪?百姓又會如何看待高某?……”
話聲微微一頓,高鵬奇朝著左右看去然后壓低聲音說道。
“到最后,甚至指不定會說老夫與那妖人沆瀣一氣,吃人心肝也不一定……”
手搖著那把用來裝腔作勢的紙扇,錢炳義一邊呼呼嗒嗒地扇著,一邊笑瞇瞇地說:
“縣尊,其實這事壓根就不麻煩,既然現(xiàn)在群情激憤,那就治他個罪名,平息民憤罷了……”
“這、這……”
張了幾次口,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高鵬奇,只好低聲說道:
“到時候,應(yīng)天府那里呢?”
“嘿嘿,妖人作孽,即便是用上刑罰,撫臺也必定能夠體諒縣尊的……”
搖著紙扇,錢炳義的雙眼瞇成了一條細縫兒。
思索片刻,高鵬奇的身子微微朝前一探,瞧著錢炳義說道:
“那就這么定下了?”
“定下,是可以定下,不過……”
錢炳義把話峰一轉(zhuǎn),輕聲說道。
“不過,這人怎么個處置法,咱得好好思量一番才行,雖說可用妖人作孽加以掩飾。可要是判斬決,萬一撫臺那邊要是問詢下,也不好交待,所以,在下以為,既然人沒死,這斬決是萬萬不可的!但百姓那邊,到時候又該如何交待?要是不重罰,只恐怕百姓會有不滿,激起民變,可就麻煩大了?!?p> 師爺這么一說,高鵬奇思索片刻,然后點頭說道。
“成,那咱們就先這么定著,錢師爺,一會你盯著點,可千萬別若出什么亂子,壞了本縣的名聲!”
身處衙堂前的施奕文,自然不知道別人已經(jīng)從“為穩(wěn)”的角度算記自己,他只是興致勃勃的參觀著這衙門。
還差虎頭鍘、狗頭鍘什么的,
想到包青天里的這一幕,他不禁一笑,卻見衙堂中十幾個衙役各持黑紅棍走了出來,在衙堂中間擺著堂威,又有人呼叫道。
“太爺升堂羅……”
然后又有人喊道。
“帶被告!”
猶自發(fā)愣時,施奕文的背后有人一搡,喝道。
“傻杵著干啥?太爺叫你過堂沒聽見?”
一個踉蹌才穩(wěn)住了身子,緩緩向前走進衙堂。
相比于衙堂外的光亮,這衙堂里邊仍顯得有些昏暗,適應(yīng)了光線后,施奕文這對看清里邊也是八個衙役分立而旁,都是一身衙役的袍衣,手中拿著黑紅棍在那擺著架勢。
正堂“公案”后面,坐著的那個人,大概就是上元知縣,那人五十來歲,胡須花白,偏身坐在公案后,穿上穿著大紅官袍,頭戴一頂烏紗帽。雖說年歲稍長,可卻也是儀表堂堂,公案東首桌邊坐著一筆吏。
一見這“取人心肝”的歹人上了堂,高鵬奇便將案上驚堂木一拍,沉啞著嗓子問道。
“被告,你叫可知罪!”
罪?
猛的被人這么一問,原本還猶豫著應(yīng)該如何行禮的施奕文,心里頓時“咯噔”一響。
“回太爺,在下不知何罪之有?”
來者不善??!
“光天化日之下剖人腹腔,取人心肝,犯下如此滔天之罪,居然還敢狡辯,來人,先給他五十大板,看他是否從實招來!”
公案右下首站著的李德新,一聽要上刑,那臉上便是一副得意之色。瞧見他臉上的得意,施奕文的心底一陣?yán)湫?。他暗自提了一口氣,急聲說道。
“太爺,且慢!”
在堂中站定了,施奕文反問道。
“太爺一上來,便稱在下取人心肝,只是在下不知,在下取了何人的心肝?又有誰能作證在下取人心肝?”
“你這人,還敢狡辯,方才在“德仁堂”大家可都看到了,你把李娘子的肚子剖開了,若不是胡神醫(yī)撞倒了屏風(fēng),撞破了好事,估計你早就把李娘子的心肝取走了!”
衙門外的圍觀者中,有人大聲嚷喊道,旁邊更是響起一陣附和聲。
“衙門重地,不得喧嘩!”
沉喝一聲,高鵬奇又說道。
“方才說話何人,可愿往堂中作證?”
“草民愿意、愿意。”
話音落下,便有一個三十幾歲的漢子急步跑進堂中。
“堂下何人?”
“回太爺,在下是釘子巷王二桿,與李娘子是鄰居?!?p> “你方才所說,可是屬實?”
現(xiàn)在人證物證俱在看他還能怎么狡辯?原本還有些擔(dān)心的高鵬奇,這下也就放松了。
“句句屬實,不止我一個人看到了,陳三哥、方六,他們都看到了。”
隨著他提到人名,又有幾個證人被高鵬奇從人群中喊了出來,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愿意證明。
在知縣詢問那些“證人”時,施奕文只是鎮(zhèn)定自若的站在那里。高縣令見他如此神安氣靜,倒覺這人似乎有些不一般,用詢問的目光看看師爺。見他點頭,將案上驚堂木一拍,沉啞著嗓子問道。
“被告!現(xiàn)在,人證俱在,你還有何話說?”